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

文/廖彬宇

【编者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个话题建国以来就已有之，这是主流意识形态理论界的一个重要的命题。首届华夏文化论坛上，这个命题再次作为一个重要的对话主题而引发专家学人的讨论。而关于马克思主义与中华文化的话题，华夏文化促进会驻会主席、国际易学联合会荣誉会长廖彬宇多年以来，就一直在做这方面的探讨。以下摘编廖彬宇在华夏文化论坛上的发言，以飨读者。

我去年出版的《平心平天下》，这本书最大的特点，是用西方的模式给中华文化做了理论架构。

本体论是一，辩证法是二，中华文化的特征是三，天地人三才，就是西方讲的真善美、本体现象和作用，它包含了这个东西，但是又超越了。“四”称为中国精神，称为四观精神；中国文化的最高智慧称为四种智；《易经》里面讲中国文化的最高智慧，叫“四知”。“五”是中华文化的方法论，叫“五行”。我们掌握一种方法，一定是为了达到某一个目的和追求。我们中华文化的最高追求是和谐，我们身体要和谐，如果身体不和谐，身体就会出问题。家庭要和谐，社会要和谐，国家要和谐，人与自然要和谐等等。

五行摇身一变，到了文化上，它可以产生汉字，汉字的结构是金木水火土，天地日月人。五行再摇身一变，在人身修养上，如何让一个人与社会和谐，摇身一变是仁义礼智信。五行的方法，对于国家来讲，在人的身体上来讲是心肝脾肺肾，只要把五行的思维方式研究透了，可以用五行的思维方法进行思辨，它很圆融。

中国文化给我们的收获是六份，还有七超，中华文化的格局称为八卦，天地日月雷风山泽，人的格局智慧要大，没有什么东西比地还方正，人格要方正，才能屹立在天地之间。

太阳代表光辉，做人要有光辉的形象，要有光芒灿烂的气象。同时，月亮是拿来欣赏的，八月十五赏中秋，做人要能够让人赏心悦目，正大光明这个词语就来自于天地日月。做人要雷厉风行，做事情要像风一样润物细无声，很微妙、很巧妙。像高山一样厚重，像水一样善于去润下，永远心怀慈悲，帮助弱小的人。这是天地日月雷风山泽，利用这八个卦，由此产生了九流十家。

◎圆桌讨论现场

我近些年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用中华文化去跟马克思主义相融合。

一

我们四观书院的名称和马克思主义有关。马克思的重要论点，归结起来是四个字：“四观两论”，四观即国家观、社会观、宗教观、文化观；两论即唯物论和无神论。四观不仅是马克思讲的，也是《易经》最早提出来的，《易经》讲“大观在上，中正以观天下，下观而化也。古之圣人观天地之道而四时不忒，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大观、中观、下观我认为分别对应了西学提出来的世界观（宇宙观）、人生观、价值观，但是仅有三观还不够，还要有天下情怀，于是融合为一个“天下观”。《易经》的天下观其实就是中国共产党对人类命运未来归宿何去何从所做的终极关怀，也是习主席提出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我在读《易经》的时候，《易经》包含三个词，不易、变易和简易。

马克思主义里面有一个基本原理，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变化的，运动变化是有规律的，规律是可以被掌握和利用的。在汉代的时候，《易经》“一易而含三义”的三个词语：“不易、变易、简易”，就把这句话讲完了。变易就讲世界都是现象世界，只要是现象世界，都是物质世界，物质都是运动变化的，所以这就是变易。变易永远受一个永恒不变的规律所支配，这个规律是永恒不变的，叫不易。

当我们一旦证悟到了根本不变的永恒规律之后，用这个根本规律，我认为是马克思所谈到的基本原理，掌握了这个基本原理，再去看世界的一切事物的发展，会发现很简单。我们运用基本原理和根本规律，可以去创造事物，驾驭事物，所以它叫简易，这就是不易、变易、简易的关系。这就是马克思谈到的基本原理，它和《易经》的三易原则密切相关。

再谈共产主义社会的永恒追求。马克思的永恒追求是为了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的特征是什么？共产主义的社会，人是没有国家，没有政府的，为什么？因为共产主义社会，我们的物质高度自由，高度发达，精神文明高度自由、高度发达，这也是中华文化所倡导的，所追求的。我们有了非常高的精神文明，来创造非常丰富的物质文明。有了非常丰富的物质文明，反过来又可以作为提升精神文明的保障，这就是共产主义社会的人，高度自律，就有了高度自觉。共产主义社会在中华文化当中，它的表述是什么？过去经常听到的，大同世界。但是在中华民族最早的原典当中就提出来了，和谐的最高境界，和谐分成三重境界，保合、太和、中和，这是今天故宫三座大殿的名称。我认为“保合”就是马克思讲的资本主义社会，它用物质和秩序保证一个社会的基本和谐；资本主义往上提升一步就是社会主义社会，在《易经》里面表述是中和。也就是邓小平讲的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就是社会主义社会，这是中和；太和就是和谐的最高境界，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的高度自由，这就是太和社会。从这个层面来讲，太和社会是马克思提出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太和社会就提出来了“群龙无首”。

“群龙无首”是乾卦的最高境界。乾卦讲了六条龙，成为了我们“龙的传人”的文化渊源。这六条龙，第一是潜龙勿用，让我们沉下心来学习，这是学习的精神；第二，见龙在田，我们把自己呈现给社会，要有利于社会，这是一种担当的精神；第三，或跃在渊，这是能上能下、能隐能显、左右逢源、上下通达的处世智慧；第四，当一个人有了学习的精神、担当的精神，还有处世智慧时就必然能够飞龙在天，是引领社会的精神；第五，当一个人有了地位之后，飞龙在天了，容易膨胀，所以要反思反省。这就是“亢龙有悔”，反思反省的精神；一个人有了学习精神、通达的智慧，还有很高的地位，同时懂得反思自己的时候，这个人很快就会进入最高境界，群龙无首。群龙无首的本质是什么？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一条龙，也就是王阳明讲的圣贤满街走，每个人都具有良知。每个人都成为一条龙的时候，不需要领袖来统帅我们，根本不需要国家，不需要政府的服务了，这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形态里面的人是没有国家，没有政府的，但前提我们都是圣人。

从这一点来讲，共产主义社会能不能实现？马克思就提到了，共产主义社会有必然实现的内在的逻辑。如果用中华文化来解读，它怎么实现？很简单，我认为《易经》讲三才之道，天时、地利、人和，从《易经》三才之道延展出来的。人是至关重要的，任何事情都是通过人来实现的。我们做任何事情都首先是人。所以培养人，就显得至关重要。马克思主义劳动观说，让一部分觉悟了的人起来带动更多的人觉悟，共同实现共产主义社会，这一句话，用孔子的话讲，就是己达而达人。根据这一点，我在好几年前就提出了一个观点，我认为共产主义当中的共产党人，就是我们新时代的君主。

二

我非常高兴地看到，前两个月，国际儒学联合会的一位教授，在《人民日报》上发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做“共产党人是新时代的君子”。另外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就是儒家强调的圣贤。为什么讲共产主义社会有必然实现的逻辑？从中国文化的现象上就能发现，为什么这几千年来，儒家文化在汉代的时候，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参加了国际儒学研究会的论坛，发表了重要讲话。儒家的核心就是以人为本，培养人。过去很多学者、很多教授谈到“儒”字的时候，继续沿用了“儒”通“侏儒”也，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对“儒”字的定义，儒字是源于《易经》的“需”卦。一个“人”字、一个“需”字，需是指的需要，天空乌云密布，云彩聚集起来，天干旱太久了，要下雨，来滋润天下。

儒家三层境界：第一个是“文化儒”，儒家文化好比阳光空气和雨露是人类需要的文化，它为人类接受了一条正确而光明的道路，只要我们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可以获得成功，获得成就，获得圆满。

十九大报告提出来，坚持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守中华文化的立场，这应该是我们所有的学者，所有的专家和教授，应该去深入思考、深入研究的。前段时间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宣传部长工作会议上所强调的，如何让21世纪马克思主义落地生根，深入人心，这应该是我们的一种历史职责，历史追求，这是第一个，叫文化儒，是人类需要的文化。

第二个境界，我把它称为“君子儒”。我们做君子，它是需要你做人。我们如果不学，可能把自己变成了小人。曾国藩说的更严重，不为圣贤，便为禽兽。君子是一个合格的人的标准。当年罗素写了一本书，其中谈到中华文化有三个方面高于西方文化。第一个人本主义高于宗教神学，刚好中华文化是不信神的，西方的耶稣、基督，西方的希拉里提出来中国人是没有信仰的，所以中国人非常可怕，因为没有底线，我非常不赞同，这是因为他们不懂中华文化。为什么我这样讲？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有一个共同的不变的信仰，我称为“天”。有文化的人，把它称为“天道”，称为“天命”，没有文化的人，把它称为“天啊”。我们信仰天，最终就会成为天。我们人是由天地所生的，所以自然具备天地的基因，人的形象就是天的形象。人的脑袋是圆的，脚是方的，天圆地方代表了天地的格局，因为我们是由天地所生，自然具备天地的基因。四肢就是代表了四季，眼睛代表了日月阴阳，嘴巴代表洞穴，毛发代表了草木，这都是天地的形象。人从出生那一天开始，我们就是顶天立地的，从出生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具有天地的精神，只需要还原到天地精神上，我们就是天，天也就是我们，因为我们是天地的孩子，我们必然是天地。我们继承了父母的基因。我们叫慎终追远，敬天爱人。这是对天的信仰。

儒家文化的第三个境界是大人儒，不光要做人，还要做社会需要的人。这就是“己达达人”的人，“兼济天下”的人。回归到天地的精神上，《左传》里面有一句话“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归结起来就是“无私”两个字。我们学习天地的精神，我们信仰天，天用今天的话讲就是“天道”，就是自然规律，西方的话来讲是自然科学。我们对天的信仰，它和人类是相关的，可以指导我们的言行。中国古代有这样的人，我们称为圣人，比如大尧，尧向天学习，最后成为了天，因为他遵循天道，遵循规律。孔子在《论语》中说：“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尧是个普通人，因为信仰天，向天学习，遵循天道，最终成为了天。这就是天人合一。我们信仰天，最终是为了让自己建立起天地格局，它是和我们人息息相关的。中华的文化当中，从来没有高于人而存在的神。因为人本主义才能够充分挖掘我们内在的觉知。佛家讲的每个人都具有佛性，同样都是这个思想。我们对天的信仰，回过头来就是对人类自身的信仰，这就是自信，因为是为了让自己自在。佛家叫自在，儒家叫自信，道家叫自然。

◎廖彬宇（左）在论坛上纵论古今、字字珠玑

三

从这个角度来讲，马克思主义是为公的文化，中华文化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文化，这两者是相通的。为什么我在这本书里面专门谈到了，马克思主义是中华民族的历史选择，是必然的选择，是正确的选择，是伟大的选择？为什么这样讲？我们在《易经》当中提出了中华民族的永恒追求是构建和谐社会，保合、太和和中和，最终实现太和社会，就是共产主义社会，所以我们必定会超越资本主义社会，也必定会发展到社会主义阶段，但最终是要实现共产主义社会，也就是说几千年的中华民族找了一条路，只要培养像范仲淹、像孔子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共产主义就越来越接近实现。为什么呢？因为孔子、范仲淹这样的人就是精神文明高度自由，同时还能创造高度发达物质文明的人。

你说共产主义能不能实现？从中华文化的角度必然实现，为什么是历史的选择？我们知道过去的制度，有几千年的帝王专制的制度。帝王专制的制度，有一个什么特点？它的利在于帝王高度集权之后，帝王只有一个，没有任何人有造反的念头，或者说他不对的念头，只要有，可能就会被灭族等等。黑格尔曾经讲中国没有历史，只有循环，我觉得他说的不正确。我们从《易经》创造那天开始，我们就有一个永恒的历史追求，这个永恒的历史追求就是实现世界大同、实现群龙无首也就是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只要一天没有实现，我们就会不断重来，所以我们就看到了这样一个历史的循环。

中国的历史永远是一帮有圣贤追求的无产阶级起来推翻了剥削阶级，他们带着初心，建立了一个国家，但是由于家天下的制度，他的子子孙孙生下来就做皇帝了，逐渐忘掉了初心。有很多皇帝就贪图享受，各种玩乐，把国家带向灭亡。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领导人，比如说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他们发现了这个历史规律，要打破它，推翻了“家天下”的制度，同时引进了马克思主义，把马克思主义作为我们的理论武器。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就是唯物论。马克思主义经典中并不反对精神的作用。但是唯心和唯物是什么关系？如果我们只片面强调精神的作用，那就陷入了唯心主义，有的完全陷入了绝对唯心主义。

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在《易经》里面谈到道和器的关系，我认为就是唯心和唯物。道能够创造器，器可以检验道。我的道有多高，我创造的器就有多高。不可能你的道很低，你的器创造得很高。唯物主义是检验一切事物是否为骗术、是一切牛鬼蛇神的照妖镜。

道可以创造器，但片面地认为“道”高于“器”，所以坐而论道，发展出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玄学，把道看得过高，你不能创造器，道还叫道吗？总书记也讲，中华文化是经世致用的文化。道必须能够创造器，不能创造器的道不是道，那叫骗术。唯物主义就帮我们很好地认识到，利用唯物主义有利的武器，来检验你到底是不是“道”，到底有多高明的“道”。

过去中国历史上有一句话，“闲来无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我们太偏重道了，中华文化中，道与器是并举的，大家用“器”才能够检验到“道”，一味地谈道，必定忽略到“器”。这就是为什么英国的历史学家李约瑟提出来，为什么中国古代的科技极为发达，但却没有创造出近现代科技文明？为什么？所以在这个时候，共产党的先驱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帮我们找回了文化自信，因为唯物主义本身就是中国文化。我们捡回了这样一种思想，捡回了这样一个理论武器，帮助我们更好地运用自己的文化，帮助我们更好地实现我们永恒不变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