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以来中国钢琴改编作品刍议*

2020-01-18 21:09李诗怡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7期
关键词:作曲音乐创作作曲家

毛 肄,李诗怡

(1.浙江艺术职业学院 音乐系,浙江 杭州 310053;2.杭州师范大学 钱江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现代钢琴作为一种在20世纪初由欧洲传入我国的西洋乐器,相关的音乐作品创作在中国近代音乐史之中历经了萌芽期、发展期与成熟期的不同发展阶段。

1919-1937年间的中国钢琴音乐创作尚处于萌芽期。自戊戌变法之后,我国逐渐开始在中小学堂中增设“乐歌”课程,李叔同先生等人在编创的学堂乐歌中便较早地采用了钢琴伴奏的形式。与此同时,赵元任先生、萧友梅先生等作曲家陆续根据中国民歌小调改编及创作了一些具小品类性质的中国钢琴作品。此后随着音乐社团和专业音乐院校的相继建立,一首首独具“中国风味”的优秀钢琴作品不断涌现,如贺绿汀先生《牧童短笛》、江定仙先生《摇篮曲》、萧友梅先生《霓裳羽衣舞》等。

1937-1978间的中国钢琴音乐创作处于漫长的发展期。这一时期,众多音乐家、作曲家的钢琴音乐创作在不同风格、不同类型与不同题材等方面进行了更为全面的探索。新中国成立前的10余年中,战争的烽火硝烟并没有完全打断中国钢琴艺术的发展进程。其中,丁善德先生、江文也先生、杨儒怀先生、吴祖强先生、朱践耳先生等作曲家们创作了诸多融合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洋作曲技法的优秀钢琴作品。值得一提的是,桑桐先生还运用了现代作曲技法创作了我国的第一首无调性钢琴作品《在那遥远的地方》。

1978年至今,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渐深入,各种新思想、新思潮不断涌入国内,中国钢琴作品的音乐创作也呈现出更加多元化的发展格局,逐渐进入成熟期。中国当代作曲家们在新的理念、新的技法与新的风格等方面进行了更为大胆的探索及尝试,力图使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作曲技法能够更好地融合。

在中国钢琴艺术历史发展中,改编作为一种重要的音乐创作手法,在中国钢琴作品的音乐创作中占有不可或缺的位置。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传统古曲、戏曲音乐、民歌与民族民间音乐等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艺术瑰宝。作曲家们通过“改编”这一直接汲取中国音乐素材的手法,贯以融合的创作理念、运用重组的作曲技法、汇合中西的审美意识,使得当代中国钢琴音乐创作兼容并蓄、蓬勃发展。从一定意义上来讲,当代中国钢琴音乐创作既使得中国传统音乐在文化寻根中得以传承,也使得中国传统音乐在创新中得以发扬,并逐步走向世界。

一、精粹音乐素材之改编

改编,作为一种音乐创作手法,它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在人类音乐历史发展中的必然结果。古今中外,在各种音乐创作体裁与器乐作品中,优秀的改编作品不胜枚举。例如,被誉为“钢琴之王”的19世纪浪漫主义作曲家李斯特就多次改编过包括“歌曲之王”舒伯特在内的众多作曲家的音乐作品。而当代中国钢琴改编作品,旗帜鲜明地带有“中国烙印”,所汲取的音乐素材主要可以分为以下几类:代表传统文人音乐的古曲、代表中华民族音乐的民歌与民族民间音乐、代表国粹的综合艺术形式——戏曲音乐。

首先,传统文人音乐的古曲是五千年华夏文明的文化瑰宝之一,它们描绘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反映了适时的风土人情,也寄托了文人雅士的审美情趣,抒发了爱国志士的思想情感。例如《高山流水》《梅花三弄》《春江花月夜》《广陵散》《十面埋伏》等作品,原为传统的古琴曲或琵琶古曲,是中国传统文人音乐的精粹,曾经被作曲家们以其他乐器独奏、室内乐、交响乐等音乐形式进行多次改编创作。在钢琴创作领域,早在20世纪上半叶,中国钢琴改编作品曲目中就已经诞生了《梅花三弄》《平湖秋月》等汲取古曲音乐素材而创作的钢琴作品。时至今日,当代中国作曲家们仍然不断从中国传统音乐之中汲取养分,将其经过多重解构和重组后重新融入钢琴音乐创作中,以全新的方式再一次诠释中国传统音乐的神韵。

其次,民间歌曲是一切音乐艺术的基础[1]3。汲取、引用民歌的旋律音调作为直接素材一直以来都是中国钢琴改编作品音乐创作的重要方式。我国五十六个民族的民间歌曲与音乐,因自身特有的调式调性、节奏韵律等特征而呈现出各自特点鲜明的音乐风格与表现方式。作曲家们通常在旋律上采用具有民族风格的调式调性,在和声上或与西方的大小调体系相结合、或完全运用民族的五声化调式和声。例如,崔世光《山东风俗组曲》、石夫《第二新疆舞曲》等作品都是运用此类手法,进一步发掘、拓展了民间歌曲与音乐的表现力。

再次,历史悠久、丰富多彩的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素材也同样为作曲家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音乐创作灵感。“八音”之所谓金、石、土、革、丝、木、匏、竹等传统乐器,流传至近现代又被统分为吹管乐器、弹拨乐器、拉弦乐器与打击乐器等四个种类。当代作曲家们则竭力用钢琴来模仿、表现音色与技法各异的中国传统乐器,进而激发中国民族民间音乐崭新的生命力。例如,陈怡创作于1999年的钢琴独奏作品《八板》,在丝竹乐《老八板》的结构基础上,按不同的节奏时值比例进行扩大发展,将五声性民间音调、无调性十二音序列与上行五音动机三种主题材料,以加花变奏的手法,精致、巧妙地组织成钢琴语汇。例如瞿维创作钢琴曲《花鼓》,其“基础音调、旋律风格是中国式的,而且和声处理也是中国化的,该曲引子处的空五度及四度叠置和声应用都与中国民间音乐中的锣鼓音色十分相似”[2]366。这些钢琴作品不仅极大地拓展了钢琴的表现力,同时以新的方式映照出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特有的神韵。

最后,作为国粹的中国戏曲集多种民族艺术精华于一身,其各式各样的唱腔与板式也常常被作曲家们转换成精妙的钢琴语汇。不同的板式被作曲家们看作曲式结构、速度变化与旋律发展的主要依据,并起到承担重要结构力的作用;不同唱腔的运用更具叙述性,起到展现虚拟戏曲情节及烘托音乐氛围的作用。例如,当代著名作曲家张朝就以京剧中的西皮、二黄唱腔,结合导板、二六、慢板、摇板等节奏板式为主要材料,创作出优秀的钢琴独奏作品《皮黄》。

综上所述,中西方文化的巨大差异使得两种文化传统的音乐艺术语言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艺术样貌。无论传统文人音乐的古曲,还是中华民族音乐的民歌与民族民间音乐,抑或戏曲音乐,都有着自身独特的音乐语言特征。当我们的作曲家们力图在钢琴上改编这些音乐素材时,自然而然地拓展了这一外来乐器的音乐表现力,丰富了钢琴的音响色彩效果,也促进了钢琴演奏技术的更新。无论是对民歌、民族民间音调的重现,还是对民族乐器、戏曲音乐的模仿,中国当代钢琴音乐的创作都日趋成熟。这些作品个性迥异、风格鲜明、精彩纷呈,对当代钢琴演奏的技术技巧也提出了更高、更新的要求。这不仅使得中国钢琴音乐创作朝着更加多元化与多样性的方向发展,同时也有力地推动了世界钢琴艺术不断前进,从而赋予了中华民族文化与民间艺术更为积极的时代意义。

二、中西音乐技法与思维之融合

改革开放既推动了经济的蓬勃发展,也推动了中国人民对于更高层面精神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几千年来的中华文化艺术如何得以继承与发展?“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具体举措在哪里?中国钢琴音乐的未来创作之路应该如何走下去?面对这些问题,在此后的音乐创作之中,中国当代的作曲家、钢琴家们开始了孜孜不倦地探索与创新,力图寻找到一条中西融合的音乐创作之路。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中国大地上,中西方文化艺术迎来了久违的“蜜月期”。中西音乐文化在更广、更深层面的交流碰撞使得中国的音乐家、作曲家逐渐摆脱束缚与桎梏,开始运用西方传统音乐美学思想与作曲技术,进一步探寻具有中华文化艺术特质的钢琴音乐创作理念。

从这一时期作曲家们创作的钢琴改编作品之中,我们可以明显感受到中华文化与西方传统理论技术的融合与交错。例如,以托卡塔、赋格、奏鸣曲等西方传统音乐体裁为音乐形式,将中国传统音乐、民族民间音乐及民歌戏曲音乐等音乐元素注入其中,代表作品包括储望华《新疆随想曲》、汪立三钢琴套曲《他山集——序曲与赋格五首》、孙以强《春舞》等。

此类作品通常以中国风格的旋律音调为创作素材,而技法发展方式又带有鲜明的西方音乐特征。其中,在主旋律、纵横向和声、特性音程等方面,大多体现出强烈民族色彩的特征。例如,主旋律中运用中国的五声调式、旋宫转调等手法;纵向和声避免出现西方调式调性中的功能性效果,多利用五声纵合化和声;或者运用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特有的旋律与调式作为作品的素材,使作品最终呈现出具有浓郁民族风格与色彩的音响效果。在技法手法上,主要体现在展开手法、曲式结构、调式调性布局等方面。例如,以西方奏鸣曲式的呈示部、展开部与再现部三部结构为曲式形式,音乐材料之间形成主副部对比特性或综合展开的特点,又或者将主题旋律运用多种变奏手法充分展开并贯穿始终,具有明显的随想曲特点。

在不断寻求如何利用西方传统音乐理论技术为中国钢琴艺术服务的过程之中,多调性、泛调性、无调性、十二音体系及序列音乐等诸多西方现代作曲技法也逐渐得到中国作曲家们的“借用”,甚至有的作曲家以此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全新的作曲技法。这使得当代中国钢琴改编作品更具多元性,也使得感性的中国音乐文化与理性的西方音乐文化不断地在创作实践中碰撞出更多的火花。

进入20世纪以来,西方音乐理论中崭新的创作思维、作曲技法与风格流派层出不穷。例如,无调性思维、十二音体系等在音乐创作中的运用就是意图使十二个自然音完全平等,规避调性音乐中主音、属音及导音等具有主要音和倾向性的音高观念,进而达到所有音级不分主次、自由平等地发展。诸如此类的新鲜思维与技术自然给“封闭已久”的中国钢琴音乐创作带来了全方位的冲击与影响,但是,当代中国的作曲家们并没有简单地“拿来主义”式地照单全收,而是在此基础上,力图寻求一种既与中国传统音乐文化水乳交融,又带有强烈民族民间音乐色彩的音乐思维与创作方式。例如,在十二音音列设计中加入五声性或民族音调,以此作为全曲的音高组织;或者将民间音乐和民歌中的音高、节奏与力度等元素抽离出来,并以此设计出多个方面的序列,从而构成一个具有鲜明中国音乐风格特点的序列音乐钢琴作品,代表作品包括罗忠镕《钢琴曲三首》、陈铭志《三首序曲与赋格》、王建中《诙谐曲》及陈怡《多耶》等。此外,也有一部分作曲家更加注重钢琴音乐创作的抽象性,他们将现代音乐作曲理论和技术,巧妙地融合于中国式深刻的哲理思想与文化内涵中,并独创出一套独特的作曲理论体系,还以此创作出了不少个性鲜明的钢琴音乐作品。在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历史中,“音乐作为人类的一种精神文化,充满了数字的观念,如音乐中的律吕、音阶、节拍都与数字有不解之缘。”[3]229例如,赵晓生依照自创的“太极作曲系统”(1)太极作曲系统由赵晓生创立,其论著《太极作曲系统》是中国第一本较为完整的“自创型”作曲技法理论著作。“太极作曲系统”的核心思想为:以阴阳之间相互依存、排斥、渗透、转化之变易发展与音集所含音数和音程涵量之有规律增减变化相对应,以揭示音乐结构固有的内在力度。创作出钢琴独奏曲《太极》,彭志敏提出《数论》结构并以“斐波拉契数列”控制音乐材料创作的钢琴作品《风景系列》等。

纵观当代中国钢琴音乐作品,尤其是改编作品,其凸显了当代中国作曲家们音乐创作思维极其强烈的融合趋势。一方面。作曲家们积极吸取外来的西方作曲理论技法之精华,并以此作为音乐创作的理论基础进行创作。另一方面,作曲家们又不断地在音乐创作中探索如何融入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技法与手段,从而以多样化的形式传承华夏艺术精神。非常宝贵的是,中国钢琴音乐创作中显现的中西融合的音乐创作技法与理念,不仅为当代中国钢琴音乐创作提供了多样化的途径,也为当代中国音乐创作思维的日益成熟夯实了理论基础,提供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三、中西技法重组之特征

伴随着以中西融合、古今融合为主要创作思维的当代中国钢琴音乐创作理念的建立与成熟,中国作曲家的创作进一步突破并升格为对中西技法的重组,这也成为钢琴改编作品创作的另一重要特征。

(一)主题旋律

在近代中国钢琴音乐作品创作过程中,由于受到社会环境、大众审美与理论、技术等因素的限制,大多数作品,特别是改编作品对于传统古曲、民族民间与戏曲音乐、民歌等旋律素材的截取及引用,通常不做过多地调整,而是简单直接地表达主旋律原来的面貌。而当代作曲家们在创作过程中则尽量避免所引用旋律素材的“本色出演”,他们或是将其作较大程度的变形与扩展,或是将其中的音高关系抽离出来进行重新组合,并以此构成作品的旋律音高结构。可见,这种改编方式更加追求“神似”与“神形兼备”,而并非单纯的“形似”。例如,王建中创作于2006年的钢琴改编作品《渔舟唱晚》,作曲家并没有仅是简单粗暴地“平铺直叙”,而是将经过加工或变形的主题旋律,巧妙地隐藏在了作品的和声织体、乐句线条中,而听众仍然可以在第一时间就感知、捕捉到耳熟能详的主题旋律。

(二)和声

无论在传统音乐还是现代音乐中,和声都是对作品起到重要作用的音乐元素,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音乐作品的整体风格、音响效果的紧张度、音乐线条的发展走向,也承担着作品的结构力作用。相较于西方传统调性音乐创作中以三度叠置和弦为主导的和声思维,中国传统调式和声更为常用的是非三度叠置的和弦结构、五声化十二音音列设计形成的和声结构,以及少数民族音调特有的和弦结构、特性音程叠加而成的和弦结构等,这一特征在当代中国钢琴改编作品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在中国传统五声调式中,宫、商、角、徵、羽五个音级间可以由宫、角、徵组合成三度叠置的和弦,但在五声调式中一般由宫、角两音之间的大三度音程来确定调式属于哪个宫调系统,角、徵之间的小三度则通常被放在次要的位置或被省略,因此,这个三度叠置和弦并不具有典型代表性,而宫、徵之间形成的纯五度则更常用。除宫、角、徵的组合之外,其他音级之间任意组合出的和弦结构,均由二度、三度、四度、五度中的某几个音程关系复合而成,由此形成了具有五声性特点的非三度叠置和弦。例如,黄虎威1979年创作的钢琴作品《嘉陵江幻想曲》就大量运用了非三度叠置的和声进行。

当代中国作曲家们在运用十二音技法进行钢琴音乐创作时,往往会先设计一个无调性倾向的十二音音列,再通过倒影、逆行、逆行倒影及移位等方式最终形成一个矩阵,并以此作为作品的音高材料。同时,在设计十二音音列的原型时,有意识地将五声化音响融入其中,例如将几个五声音阶复合起来组成一个完整的十二音音列,或者将五声调式及延伸而来的六声、七声调式嵌套其中,如此使得在构成横向旋律音高的同时也构成了纵向和声结构。这种方法不仅能够把“中国风味”遍布于作品的“五脏六腑”,也在这一西方现代作曲技法中注入了中国风色彩。例如,罗忠镕《涉江采芙蓉》、汪立三《梦天》等作品都是运用这种五声化十二音作曲技法的成功范例。

此外,我国丰富多彩、特点各异的众多少数民族音乐也为作曲家们的钢琴音乐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素材与灵感。具有很高辨识度的音阶、调式、特性音程与特性和弦往往是作曲家们在作品中着重表现的内容,例如将它们置于重要的节奏、节拍与结构位置上,承担结构力的作用。这使得听众第一时间即能感知辨别出作品的民族色彩与风格,例如,孙以强《春舞》就恰到好处地使用了我国维吾尔族音乐素材。

(三)曲式

在当代中国钢琴改编作品中,曲式结构呈现出多样性与创造性的特征:既有采用中国传统曲式结构或由此延伸而来的变形结构,也有借鉴西方传统单三、复三、回旋曲式、变奏曲式等相对简单的曲式结构以及奏鸣曲式、回旋奏鸣曲式等相对复杂的曲式结构,甚至还有发掘利用现代音乐中的拱形结构等更新潮多变的曲式结构。为了更好地塑造音乐形象与表达情感,中国传统的“起承转合”式结构、循环多段体结构与联曲体结构等也被作曲家们开发并延展出多种变体结构。值得一提的是,在部分钢琴改编作品的创作中,虽然有些作品仍被命名为奏鸣曲、随想曲、回旋曲等名称,但在创作的实际过程中,作曲家们更倾向于保留这些曲式结构的一部分特征,而其他方面则与传统曲式完全不同。以奏鸣曲式为例,丁善德《小奏鸣曲》就仅仅保留了主部主题与副部主题的对比特征,传统的调性对比关系则被完全改变。

由此可见,以上提到的对于旋律素材的多样性汲取改编手法、对于和声结构的多元化设计与对于中外传统曲式结构的创造性使用,鲜明地反映出当代中国作曲家们在进行钢琴音乐创作过程中,将中国音乐文化与西方作曲技法相融合的音乐理念与创新态度。这为中国钢琴艺术今后的发展道路提供了全新的思路与动力。

四、结论

自赵元任先生钢琴小曲《和平进行曲》问世以来,中国钢琴艺术的百年进程经过了数次的探索、否定与再探索,历经萌芽期和发展期之后,逐渐走向成熟期。改革开放以来,中西方越来越频繁的文化艺术交流,对西方音乐创作理念与作曲理论技术的引介,不仅给当代中国的作曲家们带来了更新的音乐创作启发,也在不经意间提高了大众的审美观念。但是,中国作曲家们对于钢琴音乐创作并没有局限于西方传统思维与作曲技法,而是兼收并蓄、冲破束缚,力求探寻创作中“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平衡点,进而更好地传承与发扬中国传统音乐文化艺术。

中国传统文化艺术,无论绘画还是音乐,都讲求表现“神韵”。这是几千年的历史发展与文化积淀的结果,也是当代中国艺术创作的根基。在1978年至今的中国钢琴改编作品创作中,作曲家们及时改变了此前对民族化较为狭隘的理解与认识,他们积极拓宽音乐创作思路,以系统学习到的西方创作理念与作曲技法为工具,努力寻求更为丰富的且能够准确表现中华音乐文化艺术“神韵”的创作方式与方法,尝试在音乐作品中弘扬民族文化意识,传递民族文化精神。由此可见,中西方文化艺术的相互碰撞,是当代中国作曲家们在音乐创作中挣脱传统束缚、突破创作意识局限性的力量源泉。

中国作曲家们对于中国钢琴音乐创作的孜孜探索与实践耕耘历经百年,逐渐探寻出一条在多元包容中发扬中华音乐艺术精神的钢琴音乐创作之路。1978年至今的40余年时间里,优秀的当代钢琴改编作品屡见不鲜。首先,作曲家们在钢琴改编作品的音乐素材上进行了多样化的探索,取材于文人音乐古曲、民歌、民族民间音乐与戏曲音乐的不同音乐素材,为作品带来了个性迥异的风格特征,也拓展更新了钢琴的音效色彩与演奏技术技巧。其次,这些作品体现出当代中国钢琴音乐创作技法与思维上的中西融合与重组。在融合方面,不仅运用西方传统调式调性音乐,还运用无调性、泛调性、十二音技法、序列音乐等西方现代作曲理论技法对中国传统音乐艺术进行改编创作;在重组方面,作曲家们在作品的主题旋律、和声、曲式等音乐元素上都进行了不同的尝试,包括对主题旋律的非直接引用、非三度叠置和弦以及其他民族调式特性音程等的运用、五声化的十二音音列设计与复杂曲式结构设计等。再次,从这些钢琴作品的字里行间可以管窥到当代中国作曲家们致力于传承与发展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凸显民族“神”与“韵”的创作思维与审美意识,以及在音乐创作中实现传统与现代、民族与世界、继承与创新相融合的艺术实践。

如果说以《牧童短笛》为代表的中国早期钢琴作品,彰显了老一代音乐家们在音乐创作中对中国民族特色与风格的探索与追求,那么,建国之后的中国钢琴音乐创作则在此基础上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特别是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展开,新进的文艺思潮与越来越宽松的文艺创作环境,使中国当代钢琴音乐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期。多元化的创作手法、个性多样的创作风格,以及更深层次的艺术内涵,都使得1978年以来的中国钢琴音乐作品逐渐在国际舞台上彰显出越来越大的影响力。更多的中国作曲家们在钢琴音乐创作中,不仅力图寻找自己的音乐语汇,同时,在借鉴西方、继承中国民族文化的基础上,力求与现代世界音乐潮流接轨。中国作曲家们对钢琴音乐创作的命题上升为:如何对中华传统文化进行深一步地挖掘?如何对中国音乐传承进行多样化地探索?而承载这命题的各种新手法、新风格在钢琴音乐作品中纷呈出现。与此同时,作为中国钢琴音乐创作中占有重要一席的改编作品,也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呈现出多元、多样的“新音乐”面貌,各类独具特色的优秀钢琴改编作品层出不穷,令人“耳不暇接”。

在全球一体化的新时代,梳理1978年以来的中国钢琴改编作品创作的整体态势与时代特点,明晰钢琴创作语言的多元化呈现,探求“中国风格”音乐创作思维的更新转变,挖掘更多当代匠心独具的中国钢琴改编作品是21世纪中国钢琴艺术事业继续蓬勃发展的必然举措,也是传承华夏人文精神与弘扬中华历史文化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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