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愤怒的葡萄》的内涵解读

2020-02-28 11:53任程宇杨鑫鑫
长安学刊 2020年1期
关键词:生态女性主义

任程宇 杨鑫鑫

摘要:《愤怒的葡萄》是美国作家约翰·斯坦贝克影响最大的一部作品,于1940年获得普利策奖。《愤怒的葡萄》这部作品描写了20世纪30年代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大批农民失业、逃荒的故事。作品从一个普通家庭入手,叙述了他们从俄克拉荷马州一路流浪到加利福尼亚的历程,全书饱含了农民的血泪和斗争,本部作品也被称为“美国农民的史诗”。在讲述农民这一整体引发运动的同时,该作品也给了长久以来在父权主义影响下的女性多重的社会角色。本文从斯坦贝克的生态主义思想进行切入,遵从文章线索重点关注作者从生态主义到生态女性主义的过渡,最后通过将女性和自然的类比思考,回归生态保护话题,突出作者对生态环境问题及父权制度的深刻反思。

关键词:生态主义:生态女性主义:父权制度:愤怒的葡萄

文章编号:978-7-80736-771-0(2020)01-078-03

《愤怒的葡萄》作为斯坦贝克最著名的佳作之一,是20世纪美国文学的经典,堪称美国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期的一部史诗,作品一举获得普利策奖。小说描写的是在美国20世纪30年代经济恐慌期间,居住在俄克拉何马州平原的农民们,原本生活贫困,又加之当地不断恶化的环境,促使他们举家移民到加利福尼亚州谷地去寻求新生活的故事。小说主人公乔德刑满被释回家,发现家乡一片荒芜,只得携全家乘坐一辆破旧的汽车到西部谋生,在那里的一个农场做工。一家人拼命干活,只能勉强糊口,农场主还不断地压低工资。农工们奋起反抗,举行罢工,警察前来镇压,牧师凯西同情农工,被武装流氓打死。约德将凶手击毙,只得再次背井离乡。小说中还出现两位重要的女性人物:乔德妈和罗莎香,作者通过描写两位女性的悲惨经历展现了作者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一、斯坦贝克的生态主义初窥

生态主义的指导思想是关注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在小说《愤怒的葡萄》中,斯坦贝克主张人与人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存并揭示出人类的命运与大自然紧密相关。斯坦贝克之所以成为一个生态整体观的作家,与他自身的经历密切相关。其主要是受以下几个方面的影响:一是来自家庭深厚文化底蕴的影响:二是因为他的家乡紧邻盖比伦山脉和蒙特利海湾,这使得斯坦贝克从小就有机会就亲近自然,对自然感情特殊:三是他晚年广泛的游历,在游历之中形成了深刻的思考,从而对生态主义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斯坦贝克生态思想的发展基于以上这些重要的因素,导致其生态主义思想变得更加系统化,同时也在他自我成长和思考的过程中不断成熟。该思想主要是有关自然和社会两个层面。第一层面上,他指出自然的发展有一定的规律,人们要了解自然的规律,尊重并遵守自然的规律,因为人类的命运与自然的命运是紧密相联的。第二层面,斯坦贝克认为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是相互依存的,他强调人与人之间应该和睦相处,以实现人际之间的和谐。

《愤怒的葡萄》中,斯坦贝克对人与的自然的关系有着许多清晰的阐释,在他看来,人与自然相互依存,但更多的是人对自然的依赖。土地固然承载着人们对生活的希望,但人类在物质上和精神上却都与土地密不可分。对于一辈子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来说,离开自己熟悉的一切一土地、家园、朋友、生活方式就仿佛是人之将死时需要离别世间的一切。

斯坦贝克在《愤怒的葡萄》中对大沙尘暴的描写正是他生态思想的表达:生态的恶化归根结底是由于人类中心主义以及人类无节制的生活方式所造成的。首先,资本主义复杂的经济文化导致了畸形的生态价值观,而“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则造成了人们只顾眼前利益,为了自身的发展,不惜破坏大自然,最终受到大自然惩罚的结果。其次,自然灾害又给人们的生存带来压力,人们相互剥削压榨,加剧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并引发冲突。但是,在冲突中也流淌着和谐的音符,最底层身无分文的工人之间有着关爱和温情。这表达了作者对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诉求和对美好社会的憧憬。斯坦贝克是一位具有完整生态整体意识体系的作家,这就是他不同于同时代其他的作家之处,他不但关注人类的命运,而且也关注自然的命运,把人类的命运与自然的命运紧密结合联系起来,形成了作品独有的特色,而他对人与自然关系深刻的思考也形成了他特别的生态主义思想。

二、从生态主义到生态女性主义的完整过渡

生态女性主义这一术语是由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弗朗西丝娃·德·奥波妮首先提出,“生态”是指生态问题,“女性”是指看待生态问题的视角。生态女性主义即是生态问题和女性问题的总和。生态女性主义是妇女解放运动和环境保护运动相结合的产物,其特点是研究男性统治女性、人类统治自然之间的联系。父权对自然的压迫和对女性的压迫在整个西方发展模式中有相关性,人类对地球的掠夺也是伪装下对女性强暴的一个隐喻。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自然和女性二者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倡导解决生态危机,解放女性,促进社会公平和和谐。斯坦贝克在《愤怒的葡萄》中指出:大自然和女性在人类文明社会中的地位相仿,因为人们经常用土地象征着孕育生命的母亲。由于人类无节制的掠夺,大自然和女性都失去了生育的机会。小说中沙尘肆虐的土地如同遭受不幸的女主人公罗莎香,一个是土地低产,一个是流产。斯坦贝克借此表达了对自然遭受掠夺、妇女遭受压迫相关联的观点,作品中斯坦贝克从女性的角度看待自然和环境,用女性理论谴责生态问题及一切压迫问题,倡导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新型关系。

在《愤怒的葡萄》中,女性与自然有着相同的命运。在父权体系中,男性是权利的中心,女性被剥夺了应有的权利和地位,她们仅仅是男性的附属品,是父权社会中缄默不语的“他者”。当连年干旱、庄稼歉收时,焦虑的女人们,只敢“站在自己的男人身边”,“偷偷地打量着男人们的脸色,只要他们不气馁,玉米没收成也不要紧”。当全家讨论西迁的计划时,女人也只能站在男人身后,一言不发。而最令人感叹的是小说的中心人物、为全家人奔忙操劳的乔德妈,她的姓名在小说中始终未出现过,这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生态女性主义力主推翻父权制,从而进行社会变革,在保护环境的同时提升女性地位。斯坦贝克让小说中的牧师凯西为身处水深火热,却又不知所措的老百姓指出了方向:“我以前老以为恶魔是我们的敌人。可是有一种比恶魔还要凶恶的东西抓住了这个国家,不把这个家伙砍掉,它是不会甘休的。”这里凯西所说的“比恶魔还要凶恶的东西”正是根植于父权制的价值观。要实现社会的平等、公正,必须打破父权制,建构新的伦理价值观。而斯坦贝克所提倡的新价值观与生态女性主义所倡导确立的关怀伦理原则又一次不谋而合。生态女性主义的关怀伦理原则以平等、互惠和互爱的关系模式取代了父权制等级统治导致的对抗、冲突的关系模式。小说中乔德妈和罗莎香充分体现了这一伦理原则,她们对他人的关爱、宽容、仁义正是关怀伦理原则的最佳阐释。而斯坦贝克也让这样的关怀伦理精神延续到了许许多多的平凡的老百姓身上,使得众人均秉持着这样一种关怀之心相处相爱。在斯坦贝克看来,生态女性主义的首要内容是对女性与自然的认同。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女性在生理、心理及社会角色上与自然更为接近,倡导复兴以“大地女神”盖娅为中心的史前女神崇拜和母系社会价值观,来唤醒人们对自然和女性的尊重与崇敬,“获得一种不同于父权制意义的文化选择”。乔德妈就是哺育生命的“大地女神”的化身。她第一次出場是在为全家人做早饭。临行前她忙着腌制猪肉,去加州的一路上也是她为大家准备一日三餐,并把为数不多的食物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分享。她精心照料自己的孩子,无微不至地关心爷爷和奶奶。为爷爷扣上衣服和裤子纽扣,陪伴照顾生病的奶奶。而在她给别人医治精神创伤的时候,她显得很有把握,冷静而沉着,在评判是非的时候,她的见解是大公无私的,像女神那么公正。

乔德妈是大地女神的象征,是创造生命的淳朴女性的化身。她创造哺育生命的伟大母性在女儿罗莎香身上传承。小说结尾,乔德一家在滂沱大雨中来到一个仓棚避雨。刚诞下一个死婴的罗莎香用自己的乳汁救助了一个生命垂危的男人。此时的罗莎香已俨然成为了抚育万物生命的大地母亲——一盖娅。其实,喂乳汁并不比喂一片面包带有更多的感情色彩,况且大地母亲哺乳的形象比文学本身更为古老,斯坦贝克之所以这样结尾,在我看来是因为其中包含他的深刻意蕴,即女性与大地母亲形象的契合隐含着对哺育人类的大自然和女性的赞颂。对女性和自然所拥有的伟大力量与无私美德的充分肯定,也在此刻解构了父权制对女性和自然的贬抑,于斯坦贝克而言,他也在作品中完成了从生态主义到生态女性主义的过渡和思考。

三、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对生态保护的回归及呼唤

自然环境问题是二十世纪以来人们面临的重要问题,而这也是生态问题的突出体现。对功利的追逐导致了环境危机和精神危机的反复加重,这是生态环境一步步恶化的根源。而生态女性主义正是在20世纪80年代初给予了积极的回应,因为女性经常会因为环境问题造成胎儿畸形或者死胎,女性是最直接的受害者。所以,自然是女性的朋友,环境问题也就成了一个女性问题,改善提高妇女的生存地位和缓解环境危机密不可分。生态女性主义提出自然需要人类的爱护,提倡人与自然之间互惠的发展模式。而在《愤怒的葡萄》中,斯坦贝克在揭示人对自然生态环境依赖性的同时,重重抨击了美国社会以经济利益至上的农业产业化,同时对父权制的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与呐喊。工业化带来了普遍的价值生产,机器完全是人的产物,是人造的,人开始利用机器来达到维持生命的目的。当人与环境、土地的关系发生改变的同时,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关系也发生着变化。小说中威利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威利本是乔德家的好朋友,但当工业文明入侵之时,威利驾着拖拉机摧毁了他们的房屋,把他们赶出了自己的家园。对此,被雇佣驾驶拖拉机的威利说:“我首先只能顾到我自己一家人,至于别人怎么样,那是别人的事,跟我不相干。”在俄克拉荷马州,工业银行家残酷地剥削佃农。乔德一家到达“梦想之地”加州后,发现当地的农场主更是变本加厉,不顾雇工死活,工人的劳动生活环境极为恶劣,还常常无法保障温饱。处于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受尽剥削压迫,在他们眼里老百姓只有一种政府,那就是靠在他们身上赚着可靠利润。

社会趋利主义导致了生态环境的极度恶化,而在某种程度上父权制也是其中的导火索之一。女性由于生态环境问题成为最直接的受害者,因此改善生态环境、提升妇女的地位以及反对父权制成为斯坦贝克最关注的问题。

《愤怒的葡萄》中反复且明确的传递了提倡保护生态环境、关爱女性和反对父权制的观点。女性站在独特的视角以及对生态环境的认知能够起到保护生态环境的重要意义。女性提倡的生态运动将会形成一种全新的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是实现男女公平的基础,反对父权制,同时也是建设和谐的环境关系与社会关系的重要基础。在自然社会中任何关系都是平等的,只有男性与女性之间实现了平等,撇去了等级差异以及奴役关系,才能够更好的发挥男性与女性在社会中的功能。只有实现了男性与女性之间关系的平等,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平等,才能够建设和谐的社会关系、和谐的环境关系。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来看,《愤怒的葡萄》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斯坦贝克在小说中描述了自然和女性有着相似之处,自然和女性同是受压迫的对象,而对于自然环境的保护的回归和对父权制的反抗则是他最关注的两个重要问题。

女性解放运动和环境保护运动相结合产生了生态女性主义,它关注女性和自然之间的内在联系,为促进社会和谐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当第一次生态女性主义被提到的时候,弗朗西丝娃·德·奥波妮就认为妇女主导的生态运动会形成新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会促使男女之间的公平真正实现。如何处理好人类与生存环境、两性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和谐社会关系要考虑的问题。自然界中的生命是通过相互照料而相互依存的,让女性与男性平等地发挥自己的社会作用。通过建立人与生态、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从而建立整个世界的和谐。

结语

《愤怒的葡萄》是一部生态文学作品。斯坦贝克从生态主义和生态女性主义的视角阐述了人类所面临的普遍问题,批判了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揭示了父权制体系对自然和女性的统治。结合当下社会,重新审视解析这部作品,不难发现《愤怒的葡萄》已远远超越了时代和意识形态的囿限,体现了对人类所面临的普遍问题与困境的深刻思考,以及对人类前途和命运的终极关怀。在《愤怒的葡萄》中,斯坦贝克揭示了父权制体系和价值观对自然和女性双重统治的内在联系,指出人与生态、人与人相互關联、同生共存的关系,以及人对同胞和所居住的地球的责任,呼吁以关爱、尊重、互惠的伦理价值替代等级统治的价值观,以建立和谐平等的社会。他的这些思想,对我们当今构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统一具有十分重要的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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