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伏邪理论探讨溃疡性结肠炎的证治

2021-12-02 20:56胡露楠刘启鸿骆云丰
福建中医药 2021年4期
关键词:活动期外感正气

胡露楠,刘启鸿,骆云丰,陈 盈,柯 晓*

(1.福建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福建 福州350003;2.福建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人民医院,福建 福州350003)

溃疡性结肠炎(ulcerative colitis,UC)是以腹泻、黏液脓血便、腹痛为主要临床表现的一种慢性非特异性肠道炎症性疾病,病变主要以大肠黏膜和黏膜下层连续性、弥漫性炎症改变为特点[1]。目前该病西医病因及发病机制尚不十分明确,主要与遗传、环境、心理、感染、肠道微生态失调等引起免疫失衡有关[2]。近年来随着人们生活、饮食、工作习惯的改变,本病在我国的发病率明显增加,目前西药治疗具有一定的疗效,但存在一定不良反应。本病在中医学上属“痢疾”“久痢”“肠澼”等范畴,近年来有大量研究表明中医药治疗UC具有缩短临床诱导时间、减少药物不良反应等优势[3]。中医伏邪理论与UC反复发作、迁延难愈的发病特点具有高度的相似性,张莉敏等人[4]基于伏邪理论进行的一项多中心研究表明:运用健脾散邪方可以有效治疗活动期UC。UC病情复杂,治疗难度较大,故笔者从伏邪理论出发,初步探讨伏邪与UC的相关性,以期对临床论治UC有所启发。

1 伏邪理论的内涵

伏邪又称为伏气,为潜伏而暂不发之邪。伏有潜伏,隐藏之意,可分为由外而伏和自内而伏两种;邪有不正、妖异之意,中医引申为不正之气、不正之物。《中医大词典》把伏邪定义为:“藏伏于体内不立即发病的病邪”。伏邪最初属于伏邪温病的范畴,即狭义的伏邪,因外邪入体、正气被遏或正气虚弱不能鼓邪外出,使邪气潜藏于脂膜、膜原、肌腠部位,伺机而发。正如《黄帝内经》“冬伤于寒,春必温病”“或藏于精者,春不病温”之言,指出感寒未及时发病可成为伏邪,潜藏于体内,遇感而发,且发病与否取决于人体正气是否充沛。随着温病学说迅速发展,伏邪不仅仅局限于伏邪温病,逐渐扩展到一切体内伏而不即刻发病的邪气,即广义的伏邪。正如刘吉人提出“六淫皆可为伏邪”,风、寒、燥、火、暑、湿六淫皆能伏而后发。《王氏医存》载:“伏匿诸病,六淫、饮食、诸郁、结痰、瘀血、积气、蓄水、诸虫皆有之”。又进一步提出伏邪不仅仅局限于外感六淫,还包括了内伤杂病,主要为湿热、瘀血、痰浊、内毒等内在的致病因素。

2 从伏邪理论认识UC

2.1 病因病机

2.1.1 内伤伏邪 UC发病与饮食、环境、情绪密切相关,吸烟,过食肥甘厚味、生冷、辛辣刺激之品等因素尤为重要[2],负面情绪可以通过影响神经免疫系统导致UC的发生[5]。《素问·太阴阳明论》提到:“食饮不节,起居不时者,……,入五脏则满闭塞,下为飧泄,久为肠澼”。过食肥甘厚味及生冷辛辣刺激之品,碍脾运化,湿、饮内盛(生),郁而酿生湿热,水湿不化,水不运则血不行,发为瘀血。研究发现UC患者常有凝血功能异常,血流缓慢,机体处于血栓前状态[6-7]。李军祥[8]认为肠镜下肠黏膜糜烂出血属于瘀血的范畴。《血证论·脏腑病机论》云:“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之而水谷乃化,设肝之清阳不升,则不能疏泄水谷,渗泄中满之证,在所难免”。肝主疏泄,情志拂郁导致肝失疏泄,木不疏土;情志高亢则致疏泄太过,克犯中焦,均可导致脾虚失运,内生湿热之邪。若机体尚可代偿,潜伏于内,逾时而发。

2.1.2 外感伏邪 感六淫而不即发者,过后方发,谓之伏邪。六淫伏邪有伏风、伏寒、伏暑、伏燥、伏湿、伏热之区别。任继学教授认为外感伏邪为外感六淫伏邪[9],刘果等[10]认为外感伏邪还包括细菌、病毒及寄生虫等病原微生物及其滞留于体内的产物、代谢废物等。近年来有学者提出UC发病与感染有一定关系,目前大量研究表明肠道幽门螺旋杆菌及病毒感染与UC患者的发病及病情的加重密切相关[11-13]。外感邪气尤以湿热之邪为主[14-15],UC患者素体禀赋不足,正气较虚,肠道微生态稳态易于失衡,此时若外感湿热邪气,更加破坏肠道微生态稳态,邪气虽势微不足以致害,但因正虚亦不足以逐邪外出,致湿热邪气伏藏于肠道膜原之间,滞气郁血,凝痰生瘀。时日迁延,湿热伏邪渐盛,而正气渐虚,复因外感、情志、饮食等因素引动湿热痰瘀,发为UC。

2.1.3 先天伏邪 《小儿药证直诀》曰:“小儿在胎十月,食五脏血秽,此血秽禀受于母体,……,若时逢非是之令,正气与外界戾气相搏,此时胎毒亦随正气从肾脏而出,从少阴出三阳,两邪相合,正不胜邪,故发病”。说明了先天伏邪受之于父母,遗有邪毒潜伏于内。长期的临床研究表明UC发病具有遗传易感性、家族聚集性及种族差异性的特点,先天禀赋异常为UC发生的重要因素。研究表明UC与湿热或痰湿体质相关[16],张天涵等[17]通过中医辨证分型与炎症活动性指标的相关性研究显示:湿热之邪可发生于UC整个疾病过程,是疾病活动的重要诱发因素,是UC反复发作、缠绵难愈的重要原因。

2.2 发病特点 UC发病特点总归邪伏于内,逾时而发。伏邪既是病理产物,又是新的致病因素,贯穿UC始终。患者素体脾胃虚弱,痰饮、水湿停聚,轻者滞久化热,下迫大肠,灼伤肠络,血溢脉外;湿热久蕴,气血壅滞,酿化成脓,发为活动期轻、中度UC;湿之甚为浊,热之极为毒,甚者痰浊、热毒壅滞肠腑,损伤血络,血败肉腐成脓,发为活动期重度UC。初发型UC经治疗后,一则治愈,二则湿热未尽邪伏于体内,临床以后者居多。湿热伏邪可静可动,静则潜藏成为缓解期的UC。邪伏体内,一方面暗耗正气,托邪外出更加无力;另一方面,久病入络,湿热与气血搏结,难分难解,深伏于内。动而病发,湿热伏邪可因饮食不洁(节)、情志不畅、感受外邪而触发,或伏久自发,发为活动期UC。因此,UC的发生、发展和转归都与伏邪密切相关,以脾虚为本,湿热为标,血瘀是本病发生发展的重要因素。

3 从伏邪理论论治UC

UC治疗目的在于诱导并维持临床缓解,预防复发。据王丽丽等[18]研究显示:理气健脾化瘀清肠法联合美沙拉嗪较单纯口服美沙拉嗪治疗活动期UC疗效更为显著,能缓解体内炎症水平及血液高凝状态,有效改善临床症状。柯晓等[19]发现运用健脾清化散瘀的中药可以改善葡聚糖硫酸钠诱导UC小鼠模型的临床症状及黏膜组织损伤。因此,基于伏邪理论,笔者认为活动期及缓解期UC的治疗该重视脾虚、湿热、血瘀,试论述如下。

3.1 健脾扶正为逐邪之本 脾虚是导致UC及UC反复发作的基础,治疗上应注重健脾法的运用,并贯穿疾病全程,在缓解期尤其应当重视。“脾病者,虚则腹满肠鸣,飧泻食不化”,脾气虚弱常见大便溏薄、有少量黏液,食少,腹胀等,治以健脾益气。活动期应慎用补气滞湿的药物如人参、党参等,可选择补气兼有祛邪的药物如绞股蓝、白术等。孙丙军等[20]研究表明脾愈疡汤联合美沙拉秦缓释颗粒口服治疗UC活动期疗效可靠。黎文华等[21]研究发现健脾愈疡汤可以通过下调IL-17、TNF-α、IFN-γ表达及上调外周血调节性T细胞水平,较柳氮磺胺吡啶更为有效地维持UC的长期缓解。

3.2 清化湿热为祛病之标 湿热伏邪是本病的主要致病因素,治疗上应注重把握“徒清热则湿不退,徒祛湿则热愈炽”的原则,以清化湿热为治疗大法,尤其在活动期。谢晶日[22]认为治疗UC当注重祛除湿热之邪,尤其在活动期更要强调以清热化湿法为主,常用苦参、黄连、黄柏、白头翁、夏枯草、秦皮、败酱草等。张天涵等[23]研究表明UC患者大肠湿热证积分与疾病活动Mayo积分呈正相关。柯晓等[24]研究指出口服清化肠饮方配合灌肠Ⅰ号方治疗湿热型UC,较口服加灌肠巴柳氮钠疗效更明显,且不良反应少。丛龙玲等[25]指出肠炎清合剂联合美沙拉嗪肠溶片、醋酸泼尼松片、双歧杆菌活菌散剂治疗慢性复发型UC大肠湿热证,较单用西药可更好地诱导病情缓解、缩短病程、降低复发率、推迟复发时间。

3.3 活血化瘀为治病之要 瘀血阻络是UC发生发展的重要因素,治以活血化瘀,发作期更应注重凉血行瘀。“行血则便脓自愈,调气则后重自除”,化瘀勿忘理气之品,以期止血不留瘀,凉血不凝血;缓解期侧重益气活血化瘀,化瘀通滞不伤正。现代医学研究也证明:中医运用活血化瘀法治疗UC相比于单用西药临床疗效更好且安全性高[26]。黄明河[27]认为UC发作期以凉血止血化瘀为主,可选用槐花、地榆、紫草、蒲黄、田七、仙鹤草、茜草根等药物。梁新雨等[28]运用美沙拉嗪配合益气活血法治疗慢性UC,较对照组仅用美沙拉嗪口服,在症状、肠镜检查结果、DAI评分方面均有明显改善。

总之,UC的治疗应以健脾固本、清化湿热、活血化瘀为治疗大法,并结合其发作、缓解和复发交替的特点,对UC进行分期论治,以期更好地辨证施治。UC发病虚实夹杂,活动期以邪实为主,治以清化湿热、凉血化瘀为主,健脾固本为辅;缓解期以正虚为主,邪正相持,伏邪留恋,治疗应重视健脾固本,辅以清化散瘀。

4 小 结

伏邪贯穿UC疾病发生发展的始终,从伏邪理论论治对治疗UC和预防UC缓解期复发具有重要的意义。UC病因与内伤伏邪、外感伏邪、先天伏邪密切相关,情志、饮食、环境变化等均可触发伏邪。治疗上,立健脾固本、清化湿热、活血化瘀为主要治法,并对UC进行分期论治。但目前运用中医伏邪理论治疗UC缺乏高质量的循证医学证据,有待学者进一步研究以更好地指导临床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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