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媒体话语中新冠疫情报道的篇际互文策略

杨欣

（滁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滁州 239000）

2020 年初以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简称“新冠”) 疫情在我国多个省市相继爆发，同时全球范围内的新冠疫情不断蔓延肆虐，给中国及全球许多国家和人民带来严重的生命财产损失，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来势汹汹的新冠疫情对中国来说不仅是一场危机，更是一场对内高效解决疫情和对外引导正面舆情的严峻考验。官方媒体对新冠疫情的报道作为一种官方话语，具有表达政治观点、建构民众心理、缓和文化冲突、引导公众舆论的重要作用[1]，如何选择恰当的话语策略向国内受众宣传疫情防控措施，向国外受众展现中国负责任的大国形象，提高国内人民对政府防控措施的理解度和接受度，增强世界各国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认可度和认同感，减少不实消极报道的负面效应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

一、文献综述

篇际互文性是一种特殊的互文性，指同一语篇中不同的体裁、话语、风格、实践或文化等成分的混合与交融[1]，是话语对外传播过程中一种重要的话语策略。篇际互文策略的有效运用有助于弱化话语理解误差、缓和意识形态纷争、提高受众的认可度、增强报道的影响力，以达成话语交际目标[2]。篇际互文性一直是国内外语言研究与社会研究的焦点[1]，早期研究主要集中在文学领域。近年来，语言学研究者开始将篇际互文性引入非文学语篇，如广告话语、商业话语、教育话语等领域[3-5]；武建国[6]将其作为一种话语策略应用于政治话语分析，并将其划分为四类——融合型、转换型、镶嵌型及链接型；蒋颖[7]采用该分类方法对官方新闻话语的“非正式化趋势”进行分析；宋改荣等[8]借鉴上述分类对《中国日报》报道“中国梦”时运用的篇际互文策略进行阐释；杨欣[9]借鉴该分析框架探讨官方媒体在传播“一带一路”时运用的话语策略；武建国[10]等对微信公众号内广告话语中运用的篇际互文策略进行分析，并对其背后蕴含的促销文化和变化趋势进行探讨；凌仕昶[11]探讨了微博营销话语的篇际互文表现，并透视微博营销取得语用成功的商务机理。

通过上述分析发现：虽然篇际互文性视角下的话语研究在数量上呈现增长趋势，但相关研究主要关注政治、经济、教育、文化等方面，对卫生类话题的关注略显不足，从篇际互文性视角对当前公众普遍关心的疫情研究更是凤毛麟角。鉴于此，笔者拟以官方媒体对新冠疫情报道为研究语料，借鉴武建国等人[6]的分析框架，尝试回答以下两个问题：（1）官方媒体话语在报道新冠疫情时运用了哪些篇际互文策略？分别呈现怎样的话语表现形式？（2）官方媒体话语运用上述篇际互文策略实现了何种语用功能？达到了怎样的交际功效？

二、新冠疫情报道中的篇际互文策略及语用分析

不同类型的篇际互文性映射不同的话语策略，从而对官方话语传播产生不同的宣传功效。本部分借鉴武建国等人[6]的分析框架，从中国经济网、中国青年网、中国日报网、央视新闻网搜集主题为“新冠疫情”的报道，考察官方媒体话语中运用的篇际互文策略及呈现的语言特征，并在此基础上探讨其实现的语用功能和达到的交际效果。

（一）镶嵌型篇际互文策略及语用分析

镶嵌型篇际互文性指不同体裁、风格、话语等规约成分以嵌入形式共存于同一语篇中，其中的某一成分通常界限分明地镶嵌在由另一成分构成的模板中[6]。如采访对话这种规约成分会嵌入到新闻体裁内，使报道既包含语体较为生活化的大众话语，又包含语体专业严谨的官方话语；既具有通俗质朴的话语风格，又保留正式庄重的话语风格。上述镶嵌型篇际互文策略的运用既可以丰富单调枯燥的报道内容，又能改变以往官方新闻严肃呆板的话语风格，自然地将生活话语镶嵌于政治话语中，使得报道形式更加活泼自然，报道内容更加生动形象，有利于官方话语和民间话语在不同体裁、语体和话语风格的流通中达成共识，增强报道的感染力，提高读者对报道的理解度和接受度，有效实现官方媒体的交际目标，例如:

当前，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中国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正在积极落实向130 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提供援助的承诺，向多国派出医疗专家组，并同150 多个国家以及国际组织等举行70 多场专家视频会，以实际行动促进抗疫国际合作。……“中国经验在帮助克罗地亚应对疫情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高度评价中国为我们提供的帮助”。克罗地亚前总统梅西奇表示……“中国为世界抗击疫情所作的巨大努力有目共睹，为各国疫情防控增添了信心和力量。”斯里兰卡外长古纳瓦德纳表示……一位老奶奶走出病房前突然转身，向援助医生们深深地鞠躬致谢“感谢医生，感谢医疗队！” 这份突然的感谢令人动容。……

上述报道选自中国经济网推出的一篇题为《传递携手抗疫的坚定信心：患难见真情，共同抗疫情》的新闻报道，属于典型的镶嵌型篇际互文策略。该报道在提及中国为世界其他国家和国际组织提供援助时，将带有数字和文字的说明性体裁嵌入到新闻报道中，形成说明性体裁与新闻体裁的混合，反映了中国政府采取一系列举措支持全球抗疫，为保护世界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积极贡献力量，充分体现了中国的大国责任，彰显了中国的大国担当。在记者采访中，老奶奶朴实的话语风格被嵌入到官方话语的严肃风格中，说明国际社会高度评价中国为推动国际抗疫合作做出的卓越贡献；同时，中国积极支援抗疫行为得到了各国不同阶层和社会群体的认可，有利于使受众对“中国助力全球抗疫”获得更加直观的感受和体验。这种镶嵌型篇际互文策略的使用，自然地将民间生活话语嵌入到官方媒体话语中，将通俗朴实、简单易懂的话语风格嵌入到抽象晦涩的话语风格中，使情感表达更加深入人心，有利于国外受众从内心深处接纳中国，将中国“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精髓传达得更加形象、具体。

（二）融合型篇际互文策略及语用分析

融合型篇际互文策略指不同体裁、风格或话语等规约成分以错综复杂或不易辨别的体例混杂交融在同一语篇中，是一种繁杂、难以区分的话语策略[6]。此类话语策略往往掺杂语篇制定者的交际目的，不易区分。随着国际交流的不断深入和人们思想的日益开放，官方媒体为了使报道更加鲜活生动，赢得更多受众的关注和喜爱，逐渐开始改变以往严苛呆板、隐晦难懂的报道风格，大胆选用融合型篇际互文策略。例如：

经历了60 多个日夜的浴血奋战和坚守，今天，春风里激荡着让全国人民翘首以盼的消息！从3 月25日零时起，湖北省除武汉以外地区“解封”，14 天后，武汉也将迎来“解封”时刻！为了这一刻，无数的逆行英雄热血出征，……汇成守护生命的星河！为了这一刻，就让泪水尽情随樱雨纷落，因为我们坚信，在严寒中绽放的春天更加明媚，从磨难中积蓄的中国力量更加不可阻挡！“山河为卷共江汉，万里写入胸怀间”，这一刻，一起含泪听云南省委宣传部、云南广播电视台携手蔡徐坤佟丽娅推出的原创抗疫公益MV《山河无恙在我胸》，致敬我们英雄的祖国，英雄的时代，英雄的人民，英雄的城市！

上述报道选自中国青年网刊出的一篇题为《看樱花似雪，为英雄而歌！抗疫公益MV<山河无恙在我胸>》的宣传报道，属于典型的融合型篇际互文策略。该新闻在报道无数逆行英雄为武汉“浴火重生”奋战时，将带有数字的说明话语和表达情感的抒情话语融入到新闻报道中，形成说明、抒情体裁与新闻体裁的混合与交融，意在致敬抗击在一线的英雄们，感恩他们“以生命赴使命、以挚爱护苍生”的精神气概；随后采用隐喻表达“守护生命的星河”和直接引用“山河为卷共江汉，万里写入胸怀间”，实现了隐性互文策略和显性互文策略的相互融合，旨在向读者说明正是英雄们冲锋在前，筑牢最关键的防线，才凝聚起了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磅礴伟力，为夺取疫情防控战的胜利做出巨大贡献；最后在描述“从磨难中积蓄的中国力量更加不可阻挡时”，将记叙体裁和论述体裁混杂在一起，实现了叙述风格和严肃风格的完美融合。这种融合型篇际互文策略通过 “英雄的祖国”“英雄的时代”“英雄的人民”“英雄的城市”等互文表述，同时融合排比句式，使报道读起来朗朗上口，形成音韵上的美学节奏，不仅有效地宣传了抗疫公益MV《山河无恙在我胸》，也使受众更深切地感受到全国上下以“生命至上”凝聚万众一心、以“人类命运共同体”共克时艰，彰显了中国效率、中国精神、中国力量！上述融合型篇际互文策略的应用不仅增强了报道的政治说服力和心理感染力，也激发了国内受众的爱国情怀，有利于营造万众一心阻击疫情的舆论氛围，凝聚起众志成城的强大抗疫正能量。

（三）转换型篇际互文策略及语用分析

转换型篇际互文性指在同一语篇内，不同体裁、风格、话语的依次交替转换[6]。在官方媒体报道中，不同话语、风格和体裁之间不断切换的话语策略经常被使用，如播报体裁与对话体裁间的转换，不同采访对象间话语和语言风格的不断切换。报道通过不同类型的话语、风格和体裁间的轮换展现不同社会群体间的差异，呈现不同社会阶层在抗击新冠疫情时的真实心声，报道中出现多种群体的抗疫话语，有利于迎合不同阶层读者的心理诉求，使得报道更加深入人心，联合各阶层达成“携手同心、共克时艰”的抗疫共识。例如：

“春风拂过，荆楚大地万物复苏。湖北省卫健委3月14 日通报，……新增疑似病例数首次为零。” (主播)

“要在加强防控的前提下，采取差异化策略，适时启动分区分级、分类分时、有条件的复工复产。”（习近平总书记）

“我对农民赶上农事,化解疫情影响,保持增产增收,仍然充满信心。” (潜江市委书记吴祖云)

“食用菌是我们村的富民产业，本计划春节上市赚一把，现在却要烂在地里了。”（湖北省阳新县洋港镇泉口村党支部书记陈迪强）

“现在正是适宜育苗的好时机，这一批苗子如果卖得好，能有一万多元的收入。” (麻城市黄土岗镇村民郭方东)

上述语篇选自中国日报网2020 年3 月15 日刊发的一篇题为 《啃下硬骨头 合力促发展——湖北统筹推进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的新闻报道。在该报道中，新闻播报体裁与记者采访的对话体裁持续轮换交替，并且不同采访对象的回答及话语风格也不断转换。分析上述新闻片段发现，村党支部书记和黄土岗镇村民的回答较口语化，答话风格通俗质朴；主播的播报话语清晰准确、风格严谨一致；习近平总书记和潜江市委书记的话语则严谨周密、说服力强，风格严肃庄重，具有鲜明的政治性和较强的权威性。在不同话语及风格不断交替的同时，报道体裁也在抒情体裁、政治体裁和论述体裁之间不断轮换，这种不同体裁、话语与风格间的交替轮换贯通整个语篇，运用了转换型篇际互文策略。不同体裁的交替轮换不仅使播报形式更加丰富多彩、生动灵活，还可以有效避免新闻报道的单调乏味，吸引更多受众的关注，充满新意。同时，被采访者不同话语及风格的交替出现展现了社会各群体对疫情现状的不同关注焦点，帮助受众从各类采访中找到对应阶层，有助于激发情感共鸣，达成抗疫共识，增强新闻报道的吸引力、说服力和感染力。

（四）链接型篇际互文策略及语用分析

链接型篇际互文性指不同体裁、话语或风格之间持久稳定且有规律的链接[6]。随着当前多媒体技术的迅猛发展，此类篇际互文策略的应用随处可见，如在互联网中普遍存在图片和文字模态、视频和文字模态的链接及不同领域话语的链接等。在抗击新冠疫情的官方媒体报道中，该类话语策略的运用也十分广泛。例如，在防控疫情的宣传漫画、短视频和宣传图片中经常和文字链接起来，传递疫情防控的相关内容。在疫情防控微博这种体裁中，由于其受众可能是世界各地的网民，故多以图片和文字结合的形式阐释疫情防控措施，例如：

新冠疫情发生后，党中央高度重视，迅速作出部署，全面加强对疫情防控的集中统一领导。……我们举全国之力予以支援，组织29 个省区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军队等调派330 多支医疗队、41600 多名医护人员驰援，迅速开设火神山、雷神山等集中收治医院和方舱医院，并组织19 个省份对口支援。……170多个国家领导人和40 多个国际和地区组织负责人以电话、信函、声明等方式对我国表示慰问和支持。……在充分肯定成绩的同时，我们必须高度警惕麻痹思想……，否则将带来严重后果，甚至前功尽弃……公共卫生安全是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需要各国携手应对。要继续同世卫组织保持良好沟通，同有关国家分享防疫经验，加强抗病毒药物及疫苗研发国际合作，向其他出现疫情扩散的国家和地区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

该报道片段选自央视新闻网刊发的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 年2 月23 日的讲话，报道将代表中国政府的官方话语以新闻报道的形式呈现给读者。报道开篇，习近平总书记开宗明义地叙述当前疫情的紧要形势，阐明党中央对疫情高度重视的态度以及精准果断的决策部署；然后运用数字对党中央如何统筹各方力量支持疫情防控进行具体说明，旨在阐释祖国始终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理念，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最后，运用评论性话语对当前疫情防控形势作出总结 “充分肯定成绩的同时”，随后选择劝说性话语“我们必须高度警惕麻痹思想”，提醒广大人民群众疫情形势依然严峻，警示各级政府继续毫不放松抓紧抓实防控的各项工作。该报道运用链接型篇际互文策略将报道、演讲和评论等不同语篇体裁和其对应的实践活动链接起来，高效地实现了报道的“叙述”“说明”“阐释”和“劝说”等语用功能，凸显了中国抗击新冠疫情采取的果断措施，不仅保障了中国人民的生命安全，也为全世界抗疫争取了宝贵时间；既展现了中国对全球公共卫生事业尽责的大国担当，也向世界传达了中国构建全人类卫生共同体的国家理念。

三、结语

笔者以官方媒体话语中的新冠疫情报道为研究语料，考察了篇际互文策略在相关报道中的文本特征和表现形式，探究了不同篇际互文策略在相关报道中的语用功能及达成的交际功效。结果发现：融合型篇际互文策略与其他类型的篇际互文策略存在意义上的重合，故其使用最为广泛，出现在各类体裁中，而其他篇际互文策略运用相对较少，运用的体裁也相对比较固定。不同的篇际互文策略分别用于实现不同的语用功能，其中镶嵌型多用于对外宣扬中国坚持为维护世界公共卫生安全贡献力量，展现中国对国际社会的高度责任感；融合型常用于对内宣扬抗疫事迹，坚定全国人民携手抗疫的信念，促进官方话语与大众话语的沟通；转换型多出现在新闻播报中，通过不同社会群体的话语及风格转换，展现不同阶层人民的抗疫心声，以达成众志成城的抗疫共识；链接型既用于向国内受众宣传疫情防控措施，也用以向国外受众传播中国携手世界人民战胜疫情，为维护世界公共安全做贡献的大国担当。在新冠疫情的对内宣传和对外传播过程中，运用不同的篇际互文策略不仅丰富了报道内容、创新了报道形式，而且有利于更有效地对内传达防控措施、对外传播中国理念，加强与世界各国人民的交流，减少误解与偏见，朝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方向不断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