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的现代演唱

张海鸥，毛 玲

（1.广州软件学院基础部，广州 510990；2.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公共课教学部，广东 深圳 518172）

国家倡导传承中华传统文化，国民渐喜国学，从远古文化艺术中寻根溯源，寻找与现代流行文化有较大时空距离的差异性审美，在陌生化想象中，安抚现实竞争造成的躁动和焦虑，又将文化根源和情怀引向久远深长，使审美心灵与祖先悠久的历史文明连通。近些年《诗经》演唱呈现繁荣态势，便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中发生的。现代人用古朴舒缓悠扬的旋律歌唱《诗经》，想象当时的生活情景，走近古人悠远的初心。音乐家纷纷为《诗经》作品谱曲，演唱家在各种场合演唱，形式丰富多彩。中华数千年诗教传统在现代文化中延伸丰富发展。在各种音乐网站上，如酷狗音乐、QQ 音乐、网易云音乐平台、bilibili网站，搜索《诗经》演唱的各种信息，数以万计。本文借此研究《诗经》现代演唱情况（包括乐谱传承流变与现代器乐创作）。

一、《诗经》乐谱的传承流变

《诗经》作品从来都与歌唱有关。《史记·孔子世家》：“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1］《诗经》作品多用复沓章法，很适合同一旋律重复演唱。说明其歌词形成的过程，就与演唱密切关联。

清修《钦定诗经乐谱全书·凡例》云：“诗三百篇皆可歌，其谱久已失传。”［2］6《诗经》在数千年间的歌唱情况，今人已难详考。历代人创制的《诗经》乐谱文献存传不多。《四库全书》经部收有元代熊朋来《瑟谱》［3］49-91，其卷二《诗旧谱》收录《诗经》12首诗的乐谱：《鹿鸣》《四牡》《皇皇者华》《鱼丽》《南有嘉鱼》《南山有台》《关雎》《葛覃》《卷耳》《鹊巢》《采繁》《采蘋》［3］60-66。《四库全书·提要》认为就是宋代“赵彦肃所传《开元十二诗谱》”［3］49。卷三、四《诗新谱》录《驺虞》《淇澳》《考盘》《黍离》《缁衣》《伐檀》《蒹葭》《衡门》《七月》《菁菁者莪》《鹤鸣》《白驹》《文王》《抑》《崧高》《烝民》《駉》17篇［3］66-82，是熊朋来所补。

明世子朱载堉编纂《乐律全书》，其中有《诗经》中80 多首诗的乐谱。清修《四库全书》时，乾隆皇帝特命编修《钦定诗经乐谱全书》，谕旨对《乐律全书》表示不满，提出多种批评，因而委派皇子会同乐部大臣，按御制《律吕正音》“一字一音”的体例编制《钦定诗经乐谱全书》。该书提要称：“据文意以定宫调，援古证今……一字一音，合于大音希声之义……足以识情性之正而建中和之极矣。”［2］3其凡例云：“皇上深究大乐之原，定为一字一音，只于一句数字之内分抑扬高下，不得于一字一音之内复有抑扬高下。其声庄雅和平，洵合依永和声之旨矣。”［2］6《钦定诗经乐谱全书》对《诗经》全部作品及六篇“补笙诗”一一进行了乐谱制作。乾隆君臣认为朱载堉《乐律全书》不是一字一音，“一弦之内，用正应和同四声，长至十六弹，是徒滋繁缛，而近于靡曼，有类时曲……乃时俗优伶所为”，“古乐皆主一字一音……虽有清浊长短之节，合之五声六律，只于一句数字之内分抑扬高下，不得于一字一音之内参以曼声”［2］1。

“一字一音”是最古朴简约的制谱方式。乾隆君臣批评朱谱“繁缛靡曼，有类时曲”，大概类似现代人说的流行歌曲，不是一字一音，而是旋律曲折婉转，多装饰音，旋律多有抑扬长短高低变化。

现代乐谱的符号标记与古代不同，能读懂古谱的人也很少了，但一字一音、庄重典雅的制谱原则，对当代人创作《诗经》曲谱仍有很大影响。

《诗经》在当代演唱的乐谱越来越多，有单旋律的，有多声部的，有独唱版、合唱版、舞蹈版、儿童版等等。作曲家努力体会歌声从远古走来，有古朴简约的天籁感，庄重典雅的神秘感。因意定调，一字一音，近似窗前庭院里的阅读吟唱，唱诗而不是唱歌，刻意与当下歌坛的流行格调拉开距离，寻找那种穿越数千年时空、灵犀相通的感觉。以下略举几例。

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蒋波副教授，将《诗经》全部作品一一谱曲，毛玲老师根据实际又特制少儿版《诗经》歌曲及《诗经》其他作品100余首。其曲谱有单旋律简谱，有二声部、四声部、六声部合唱曲谱等，一字一音的特点很明显。蒋、毛二位音乐家多年沉浸于《诗经》文化，颇有心得，因而谱曲和指导演唱能引领人走近《诗经》时代，或多或少地领略一些远古风韵。

宁夏音乐人牛建平为《诗经》10首（《黍离》《蒹葭》《子衿》《关雎》《硕鼠》《鹿鸣》《击鼓》《殷其雷》《风雨》《凯风》）谱曲，分混声版10 首、童声版10 首，均为钢琴伴奏的正规合唱曲，共20 首，合为《诗经合唱套曲》［4］，适合有音乐基础、懂音乐或者识五线谱的合唱团演唱，适合专业团体比赛展演。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刘冬颖主持国家艺术基金项目“古典诗词吟唱的新媒体传播”，参考《瑟谱》《白石道人歌曲》《九宫大成》《魏氏乐谱》《碎金词谱》等20 余种古乐谱文献，并参考当代人的吟诵，为《诗经》吟唱编配乐谱，制为《风雅弦歌》［5］，通过微信公众号、微博、喜马拉雅FM、手机App 等多种方式传播，在“龙江书院”等公益机构开设古诗词吟唱公开课、举办古诗词吟唱音乐会，在各地举办《诗经》吟唱讲座。

当代音乐人为《诗》谱曲，普遍重视“一字一音”的古雅原则，力求古朴典雅，从而凸显与现代音乐异质的远古意趣，与大众流行文化异质的贵族意趣。

二、《诗经》现代演唱的内容选择

《诗》皆可歌，但后人演唱通常是选择性演唱，即便是《诗经》专场演唱会，也不过选唱十几首。那么哪些作品被演唱的频率最高呢？演唱人是如何选择、为何选择呢？

（一）演唱频次较多的作品

统计酷狗音乐、QQ音乐、网易云音乐平台、bilibili网站等，现代演唱频次较多的《诗经》作品如下。

1.《关雎》约220 个：主要谱本有宋代《风雅十二诗谱》、《四库全书》古琴谱、《魏氏乐谱》、赵季平谱、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下简称深信）蒋波谱或毛玲谱、上海民族乐团谱、AHA 人声乐团谱、西安古乐团谱、经典咏流传谱、京剧谱。主要演唱者有宋祖英、于文华、哈辉、龚琳娜、刘冬颖、石嵩、金志文等。

2.《蒹葭》约200 个：传唱度最高的是邓丽君版《在水一方》约170 次，还有深信版、李建版、谭盾版、卓依婷版、费玉清版等。

3.《子衿》约20个：传唱度较高的是哈辉的相和歌版，还有于文华演唱的《四库全书》古琴版，另外还有刘冬颖版、深信蒋波版、经典咏流传吴谨言版等。

4.《桃夭》20个：主要有《四库全书》古琴版、国家宝藏版、《锦衣之下》电视剧版、深信蒋波版、滴答合唱团版、深圳盐港小学教师合唱版。演唱家如于文华、关大洲、王笑冬、丁艳、张卓、程璧、师乐等，演奏家如方锦龙、马久越等。

5.《无衣》20 个：新冠疫情初期，武汉获赠物资包装封面写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体现人类团结互助共克时艰的意愿。此诗演唱遂多，如中国武警男声合唱团交响乐合唱版、深信蒋波合唱版、李东男声独唱版、谢海清古琴演奏版、于文华版、《大秦赋》版、电视剧《我是特种兵之霹雳火》片尾曲版。

6.《野有蔓草》20 个：传唱度较高的是刘智晗版，其他还有深信女生合唱版、静然通俗演唱版、小娟与山谷里的居民男女和声版、于文华演唱版、刘炫豆钢琴演奏版、广州繁声合唱团轻音乐乐曲演奏版等。

7.《月出》18个：主要有刘冬颖风雅弦歌版、哈辉版、深信毛玲版等。

8.《鹿鸣》15个：主要有唐开元版、宋风雅十二诗谱版、《四库全书》古琴版、华夏古乐团版、中国交响乐团合唱团版、深信蒋波版、杨葆元版、于文华版、杨青版、张晓龙版等。

9.《采薇》14个：流传最广是舞剧《孔子》中的《采薇》版，张渠演唱。其他主要有华夏古乐团版、郑棋元等谱曲的少年合唱团版、电影《画皮》插曲版（周迅唱）、胥柳汛古琴弹唱版等。

10.《黍离》10个：宋元古谱、于文华版、深信蒋波版、深信合唱版、代涛王笑冬版、刘洪海深圳盐田小学合唱版。

11.《淇奥》6个：哈辉版，于文华版，深信蒋波版、HITA现代版、古乐版、华夏古乐团版。

12.《硕人》6 个：于文华版、国莺曲韵版、深信蒋波版、深信毛玲少儿版、金婷婷版、方锦龙马久越器乐演奏版。

13.《南有嘉鱼》5个：宋代风雅十二诗谱版、刘冬颖版、男声合唱版、哈辉版、深信版。14.《汉广》4个：于文华版、深信蒋波版、董雨墨童声版、山谷小强版。

（二）现代演唱的主题选择

据以上统计信息，可见现代人演唱《诗经》的文化选择倾向。

1. 爱情永远是咏唱之首选

《关雎》咏唱人类爱情。2018年，央视《经典咏流传》第一季两唱此诗。一次是金志文主唱，湖北房县农民20余人配合演唱，乐曲激扬优美，表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爱情。演唱者除演唱原诗外，还大量搭配现代语体的歌词，如“朝朝暮暮思容颜，追求我爱如心愿，长夜漫漫，我思念她的脸”之类，用现代人熟悉的话语充分演绎男女相思情景［6］。另一次是仇海平主唱，20多位来自世界各国的留学生配合演唱，体现出淑女君子之爱超越时空、超越种族。演唱基本未加配词，只唱原诗，但使用汉语和印尼语分别演唱［7］。

《蒹葭》传唱度最高的是邓丽君版《在水一方》［8］，约170次。演唱侧重表现寻找爱情，虽然遥远漫长但执着不弃，虽然辛苦忧伤但无怨无悔，虽然迷茫困惑但满怀希望。邓版既唱原诗，也有改编，但改编也都按照原诗大意。

《桃夭》表现新婚场景和欢快心情，新嫁娘美艳如盛开的桃花，婚礼场景如桃花盛开，人们喜悦和祝福的心情如桃花绽放。《野有蔓草》咏唱遭遇爱情：“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子衿》表现爱的期待，深情，漫长，缠绵，有点幽怨，但不悔不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月出》在明月之夜思念“佼人”，各种想象纠结中，悄然伤怀。《汉广》是求爱而不得的感伤之歌。一位青年樵夫钟情一位美丽的姑娘，却始终难遂心愿。“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浩渺的江水就像他与姑娘之间无法逾越的阻隔。

2. 疫情时期“与子同袍”

《无衣》之热唱与新冠疫情相关，人们借此表达团结合作战胜疫情的决心。新冠疫情之初，武汉获赠物资包装封面写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此诗演唱遂多。其实不只是合作抗疫，战争、防暴、世间一切艰难都需要各种互助。乐曲和演唱努力表现人类共克艰难的精神和团结合作的气势。

3. 离别与回归

《采薇》是“诗三百”中时空最悠远、故事最窅渺的感伤之歌。生命故事贯穿一生，包括离别、征戍、死亡、回归、田园荒芜，包括征人思归，亲人盼归，幸存人终于回归——然而归人的心情如何呢？当年同行的伙伴大都命丧他乡了，我是幸存者。然而家乡如何？亲人还在吗——惆怅，寂寞，孤独，伤感。演唱选择通常是最后8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这也被认为是《诗经》中最优美最富诗意的句子。然而现代作曲者、演唱者、编舞者和舞者、乐队演奏者，大多都理解不到这样的深度、广度、长度、复杂度，许多都只是轻歌曼舞地表现杨柳依依的美丽而已。

4. 君臣融洽共享宴乐

《鹿鸣》大约表现西周时期周王宴赏群臣和宾客的情景，强调快乐和谐，体现君主好客尚贤之意。《毛诗序》云：“《鹿鸣》燕群臣嘉宾也。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矣。”［9］29核心诗句是“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和乐且湛”［9］29。

《诗·小雅》中描写君臣宴乐的诗共4 篇：《鹿鸣》《鱼丽》《南有嘉鱼》《南山有台》。《鹿鸣》总叙宴乐，《鱼丽》赞美佳肴丰盛，《南有嘉鱼》叙宾主绸缪之情，《南山有台》祝福宾客万寿无疆，子孙福泽延绵。汉儒认为这些诗深蕴求贤之意。《毛诗序》云：“《南有嘉鱼》，乐与贤也。太平之君子至诚，乐与贤者共之也。”［9］29

5. 感慨王朝盛衰

《黍离》大约产生于西周初叶至春秋中叶。《毛诗序》称：“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悯）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9］29全诗并无具体叙事，只用“彼黍离离”作为王朝盛衰的象征，却三次重复同样的诗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一唱三叹，引起人无限想象。后人遂以“黍离之悲”代指亡国之痛。这种忧国之心大概符合时下主流意识形态所说的“家国情怀”。不过“知我者”“不知我者”的感叹，还适用于表现更宽广的人生感叹。

6. 赞美君子或佳人

《淇奥》是赞美君子的歌。那时君子、小人的概念和现代不太一样。现代侧重道德精神，先秦侧重身份地位。《毛诗序》说：“《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9］15武公是卫国的武和，曾辅佐周平王（前770—前720年），90多岁还勤勉操劳。他气质高贵谦和，“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如琴瑟闲雅，如“绿竹猗猗”，为政谨慎廉洁，待人宽容，虚心听人意见，耐心与人商议，“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深受人尊敬。

《诗·卫风·硕人》赞美齐庄公之女、卫庄公之妻庄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既有曼妙的姿容，淑雅的妆仪，又有温婉如玉的气质修养。

三、高校的《诗经》演唱

近年间高校《诗经》演唱丰富多彩，许多音乐院系的师生都演唱《诗经》歌曲，非音乐专业师生也常常身着古典艺装演唱《诗经》歌曲。以下择要介绍三家。

（一）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诗经》文化艺术研究中心

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诗经》文化艺术研究中心是教育部2019年批准的“《诗经》文化传承基地”。最近10 多年间，蒋波将《诗经》全部作品一一谱曲。毛玲也编制了《诗经》的许多乐谱，长期指导学生演唱《诗经》并多次获奖。先后在校内或深圳市举办“风雅颂《诗经》原创音乐会”“童蒙风雅少儿《诗经》原创音乐会”“家国天下——《诗经》原创音乐会”“大型史诗——《诗经》原创音乐会”“中国精神——《诗经》原创音乐会”等。这些演唱具有鲜明的复古情调和史诗叙事性。

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校园文化植入了许多《诗经》元素，除了经常举办《诗经》演唱活动外，还开设《诗经》精品课程多种，创建《诗经》工作坊22个，学生《诗经》社团15个，通过诗、乐、舞、器乐、茶艺、陶艺、书法、草木、装束、科技等形式，深入体验《诗经》文化。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还举办全国《诗经》研讨峰会、《诗经》原创音乐会、诗乐中国、国际《诗经》展等一系列高端活动。其《诗经》研究和演唱成果曾获奖120余项。学校每年的校级科研立项，都向《诗经》文化倾斜，比如2023年校级科研立项初评入围的17 个申报项目中，与《诗经》相关的项目就有13个，如“《诗经》中的中国民族器乐”“《诗经》舞蹈与体育艺术表演融合发展的理论和实践研究”等。

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诗经》演唱还走向社会，走向全国。现有校外《诗经》传承分基地35 个。从2019年起，分别在梅州宪梓中学等中小学举办了8场《诗经》音乐会。在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带动下，有20余所中小学成立了《诗经》合唱团，如深圳市龙岗小学《诗经》合唱团，华南师大附小鹿鸣雅乐团，中山中学教师《诗经》合唱团，云南曲靖学校《诗经》合唱团。

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人《诗》心宏大，他们的用意不是选择性的，而是全面展示《诗经》文化，不仅“三百五篇皆可歌”，而且努力再现《诗》的时代，《诗》的风情民俗，《诗》的自然物象，《诗》的精神意趣。并且从大学校园向社会辐射。他们多年的努力和积累得到政府支持，广东省教育厅和教育部准予资助，批准其“《诗经》文化传承基地”立项，目前是国内唯一［10］。

（二）中国音乐学院雅乐团

中国音乐学院雅乐团指导老师赵越，致力于雅乐重建的理论构架、训究与实操工作。“雅”是这个乐团园文化艺术定位，他们要从悠久丰富的《诗》文化中，特别寻绎出贵族文化庄重典雅的一脉，用现代人的理解重新展示于世。雅乐团在北大、清华等大学演唱《驺虞》《关雎》等作品，还曾在国家外交礼仪活动中演唱。2013年10月，第五届北京传统音乐节“礼乐重建”举行，邀请了日本、韩国、越南、印尼、中国台湾等地的音乐团体，以及多家高校雅乐团表演，该团演唱了《韶》《大武》等作品［11］。

（三）平顶山学院雅乐团

《诗》文化的主要发生地是中原。地处中原的平顶山学院，当仁不让地用“雅乐团”的方式唱《诗》寻根，赓续深厚悠久的中原文化。平顶山学院雅乐团成立于2013年5月，是国内高校第一家雅乐团，有歌队、舞队、乐队共百余人，均为本校师生。曾得到台湾南华大学雅乐团团长周纯一、国家一级作曲家方可杰教授、武汉音乐学院东方中乐团指挥谭军教授、武汉音乐学院著名古琴家丁承运教授、陕西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副院长程鹏民教授等专家学者指导。该乐团主要演练具有中原古韵风格的宫廷雅乐，目前首先推出的是西周礼乐专场。采用中国传统乐器，包括仿制叶县出土的许公宁编钟、编磬，以及建鼓、瑟、古琴、骨笛、埙等古乐器。2018年12月28日晚《诗经》专场音乐会，演唱《诗经》中发生在中原地区的7首诗，编为七个乐章，演绎一场爱情和民生故事，借助现代艺术手段，诗、乐、舞结合，展现周代礼乐文明［12］。《商颂·那》描绘商王祭祖的场景，《周南·关雎》《陈风·宛丘》《邶风·简兮》《小雅·鹿鸣》等篇章抒写当时人对爱情、友情的追求，《周颂·有瞽》描绘周武王巡视四方祭祀山川的场景，《邶风·击鼓》写远征士兵思乡之情，渴望和平。

四、各地的《诗经》专场演唱

各地演唱《诗经》的形式很多，以下选介几种。

（一）广州鳟鱼歌剧团演出《诗经乐图》

《诗经乐图》是诗歌剧，创作排练历时4年，由刘天石谱曲，采用西方歌剧形式演唱《诗经》17首诗：《鹿鸣》《野有蔓草》《月出》《木瓜》《子衿》《将仲子》《绸缪》《女曰鸡鸣》《蟋蟀》《鹤鸣》《桃夭》《柏舟》《击鼓》《葛生》《伯兮》《硕鼠》《行露》［13］。该剧依据古文献设计舞台背景和服饰，用琵琶、箫、打击乐和钢琴等中西乐器组成乐队演绎3 000 多年前中原地区的爱情故事。《诗经乐图》2015年3月5日在广州大剧院首演，2015年6月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开始全球巡演。这是向世界展示中华《诗经》文化的高雅之举。

（二）山东曲阜孔子博物馆《诗经》主题展演

曲阜是儒家文化发源地之一，蕴蓄着丰富的《诗经》文化。其《诗经》专场演出，自然携带着深厚的原始儒家文化元素。山东曲阜孔子博物馆箫韶乐团演出《诗经》专场［14］，以传世古谱为基础，加以改造创新，推出了《由仪》《鹿鸣》《泮水》《关雎》等系列曲目。

（三）中琞文化音乐剧《诗经·采薇》

音乐剧《诗经·采薇》借鉴西方音乐剧形式，演绎周代的家国之爱，在戍边卫国的故事中，思亲念友，思念家乡、抵抗瘟疫、共克时艰。2018年，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首演，次年再演已经是国家艺术基金重点扶持剧目、“相约北京”艺术节剧目。2019年，赴希腊连演三场，实现古华夏文明与古希腊文明交流［15］。

（四）万科紫台歌舞剧《诗经·关雎引》

2020年8月29日晚，河北省嘉实·万科紫台集团携手河北省图书馆、精英集团·精英剧场，在嘉实·万科紫台的《诗经》主题园林中的“鹿宴亭”首演歌舞剧《诗经·关雎引》，演绎9 首《诗经》作品，讲述一对恋人邂逅、约会、相思、完婚、出征、归来、思念的爱情故事［16］。

（五）马村《诗经》女声合唱团

河南焦作马村《诗经》女声合唱团已经唱了20多年，由30多名音乐爱好者组成，无伴奏四声部合唱，能唱不少《诗经》作品，如《采薇》《关雎》《相鼠》《无衣》《桃夭》等［17］。《诗》十五国风富含民间元素。如今，一村之民将唱《诗》作为民俗风情，口耳相传，让《风》活在民间，意义独特。

五、影视媒体和作品中的《诗经》演唱

（一）中央电视台的《诗经》演唱节目

央视是中国影响最大的权威媒体，其唱《诗》节目意蕴非常，影响深远。央视《经典咏流传》节目自2018年以来每年一季，每季演唱五六十首古诗词，目前已至第六季。其第一季（2018）两次以不同乐曲演唱《关雎》，一次是金志文主唱，湖北房县农民20 余人配合演唱［6］，另一次仇海平主唱，20 余位各国留学生配合演唱［7］。第二季（2020）三次演唱《诗经》歌曲，一是雷佳演唱《蒹葭》，童声合唱配合［18］，二是新冠疫情期间中国武警男声合唱团《无衣》［19］，突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强调人类团结互助共克瘟疫的协作精神；三是吴谨言独唱《子衿》［20］，演绎爱情相思的苦闷惆怅。第五季（2022）张晓龙独唱《鹿鸣》［21］。

央视还有《古韵新春》节目演唱《诗经》作品，如韩雪演唱《七月》［22］，张含韵演唱《野有蔓草》［23］，胡可演唱《常棣》［24］，于朦胧演唱《静女》［25］等。

（二）影视剧中的《诗经》歌曲

电视剧《东周列国——战国篇》演唱《诗经》歌曲的视频共有12条［26］，演唱作品关雎、庭燎、终风、车攻、谷风等。电视剧《大秦赋》中，主题歌《岂曰无衣》［27］贯穿全剧。每逢重大场合，全体秦人必齐唱此歌，歌声凝重悲壮，慷慨激昂，表现同仇敌忾的英雄气概。此剧中还有稷下学宫的学子在酒馆齐唱《齐风·东方未明》，芈华在湖畔柳下为秦王唱《秦风·蒹葭》等［28］。

六、《诗经》现代演唱的主要艺术家及作品

近年歌坛演唱《诗经》者不少，以下简介几位。

（一）哈辉

哈辉（字尔雅），回族，中国跨界古典音乐演唱家，中央民族大学副教授，国学形象大使，中国雅文化艺术工作室总干事，新雅乐府艺术总监，2007年中国十大创新人物。她首次提出以诗、礼、乐、舞为一体的新雅乐，艺术格调庄重，肃穆，典雅。哈辉多年来致力于中国古典音乐的传承与发展，提出“以乐载道，以乐修身”的艺术宗旨，旨在用纯正高雅的古典音乐陶冶人的灵魂，以美好的音乐呼唤和平。她的演唱风格由民歌转型为跨界古典。《新雅乐》专辑［29］中，哈辉演唱了多首《诗经》音乐作品，如《木瓜》《子衿》《关雎》《月出》《女曰鸡鸣》《淇奥》《东门之杨》《南有嘉鱼》等。

（二）于文华

从2010年起，于文华致力于《国学唱歌集》的创作，第一部为《中国节日之记忆》，第二部专唱《诗经》［30］。于文华的《诗经》演唱，保存着极其丰富的古代音乐文化遗韵，以中式腔音为主，传统吟诵为辅，加之中国戏曲和南音元素的运用，典雅柔美、韵远情长。于文华想把《诗经》以音乐的形式留给后人。在喜马拉雅平台上，自2018年12月到2021年9月，于文华《诗经歌集专辑》曲目共唱《诗经》作品83 首，点击量说明被关注程度。点击量排名前20的曲目依次是：《绿衣》（9.6万）、《黍离》（9万）、《隰有苌楚》（7.6万）、《黄鸟》（3.7 万）、《击鼓》（2 万）、《园有桃》（2 万）、《静女》（2.2 万）、《河广》（2.1 万）、《七月》（8476）、《蓼莪》（6216）、《氓》（5843）、《采薇》（3238）、《灵台》（2836）、《蒹葭》、（2750）、《伐檀》（2515）、《宛丘》（2512）、《鹿鸣》（2238）、《丰年》（2195）、《狡童》（1905）、《汝坟》（1065）。

（三）龚琳娜

演唱家龚琳娜和她的丈夫作曲家老锣（德国人）多年采集民歌，重新编配乐曲，由龚琳娜演唱。她举办过“行走的声音国风音乐会”，演唱《诗经》作品《蒹葭》《木瓜》《黍离》《女曰鸡鸣》《风雨》《无衣》等［31］。

（四）杨青《琴颂诗经》

我国著名古琴艺术家杨青带领其团队，依照《四库全书》所载《诗经》古谱，编成琴歌《琴颂诗经》［32］，努力还原“我有嘉宾，鼓瑟鼓琴”的情景，用琴、瑟、笛、箫、方响等乐器伴奏，有女声和男声吟唱，演唱作品16首：《关雎》《桃夭》《蒹葭》《鹿鸣》《东门之杨》《汉广》《击鼓》《般》《月出》《卷耳》《鹤鸣》《绿衣》《淇奥》《女曰鸡鸣》《出其东门》《南山有台》。演出中的“赏文”部分解读原诗，有中文和英文解读。演奏的乐谱分古琴减字谱、简谱、五线谱三种，装订成两册，四色彩印。中有插图，由画家于水绘制了16 幅插图。制作MP3 两张，一是琴歌演唱欣赏，一是配乐解说。

（五）马久越、方锦龙《音乐·诗经》演奏专辑

中央民族乐团驻团作曲家马久越与著名琵琶演奏家方锦龙联手，创作了《音乐·诗经》，收录10 首乐曲：《木瓜》《玄鸟》《硕人》《关雎》《子衿》《南有嘉鱼》《女曰鸡鸣》《蒹葭》《桃夭》《燕燕》［33］。

结语

古代《诗》乐演唱主要在宫廷和学堂。20 世纪新文化运动以后，唱《诗》式微。21 世纪以来，随着传统文化复兴，随着经济发展社会生活水平提高，唱《诗》作为一种古朴高雅的文化艺术，渐渐兴起。现代科技为唱《诗》提供越来越优良方便丰富多彩的技术支持，从曲谱制作到乐队、舞台场景，演唱呈现出空前的水平和精彩。3 000 多年的传统诗教，由此而焕发新的生命力，《诗经》时代的贵族精神、平民意趣、道德情操、家国情怀，被现代音乐人重新阐释演绎，装点着当代人的文化生活，滋润当代人的精神家园，提升审美品位，增强国人的文化自信，向世界展示中华文化之博大精深。

本文努力反映重点、亮点，展现一时风尚，但无论如何也只是论及局部。鉴于之前学术研究很少涉及这个领域，本文在信息采集、研究方式、视角和观点等方面的探索，或许对未来相关研究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