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扬州在文化交融中历久弥新

2023-03-06 09:24丁新伯胡晓素
唯实 2023年1期
关键词:交融扬州文化

丁新伯 胡晓素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诗词中的扬州看不尽的风物繁华,诗情画意。长江文化的激荡、运河文化的滋养、异质文化的互鉴,千百年来塑造了扬州文化的包容、精致、创新、刚毅,既有江南文化的精致、细腻、柔韧,也有北方文化的豪迈、宽阔、壮怀。地理区域环境的重要、经济军事地位的显要、人口迁移的频繁、对外交流的广泛,推进了扬州文化的交融包容,让扬州文化在交融中创新,在交汇中发展,在中华文化中绵延不绝,生生不息。

悠久绵长 包容汇融

扬州城北,古运河的南岸有一座碑亭,上写“古邗沟”,被誉为“中国大运河生长的原点”。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在扬州开凿邗沟,沟通江淮两域,大运河初步形成。《左传》记载:“鲁哀公九年,秋,吴城邗,沟通江淮。”春秋时期,扬州附近就是长江的入海口,扬州以东是开阔的海湾,当时的江岸就在蜀冈南边。夫差在扬州市西北的蜀冈尾闾修建邗城,引江水入淮河,名为邗沟。邗沟的开凿,铲下了中国大运河的第一锹土,也使扬州成为中国大运河的发祥地。

扬州最早作为古代九州之一闻名于世。扬州是《禹贡》中所描述的九州之一,“淮海惟扬州”。《周礼》称东南曰扬州。《吕氏春秋·有始览·有始》曰:“东南为扬州,越也。”《尔雅·释地》记载:“江南曰扬州。”那时的扬州,几乎包括了今天的江苏、安徽、江西、浙江、福建、上海等中国东南一大片地方。

长江浩浩荡荡,运河纵贯数千里。隋炀帝开凿中国大运河的伟大创举,形成完整、独立的大运河贯通体系。位于运河与长江交汇点的扬州,逐步成为历代漕运的主要通道,繁荣了南北沿线城市的商贸经济。在中国历史上,扬州曾有过三次鼎盛时期。西汉中叶,刘濞煮海为盐,开山铸钱,为扬州历史上的第一次发展高峰;隋唐时期,隋炀帝开凿大运河,确立了扬州的交通枢纽地位,盛唐时期的扬州富冠天下,时有“扬一益二”之称;清代中期,扬州成为漕运枢纽和全国最大的盐业经销中心,是当时全世界10个拥有50万以上居民的大城市之一。

大运河的贯通、扬州商业中心的确立,深深地滋养了扬州文化交融包容的根基。唐朝时期,商业繁荣的四大城市是长安、洛阳、扬州和成都。此时,扬州与广州、泉州、交州并称为东方四大商港的船舶停留之地,也是东方著名的国际港口之一。扬州,东出长江口,向东可与日本通航;向南经明州(今泉州)、广州,可与大食(阿拉伯帝国)、波斯等西亚各国通航。唐朝出使国外的船只也大都从扬州下海,鉴真和尚受日僧邀请六次东渡日本,其中有三次就是从扬州启航。

扬州商贾云集,商业贸易兴盛。北宋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提到唐代时扬州城:“扬州在唐时最为富盛,旧城南北十五里一百一十步,东西七里三十步。”光是一条街道就可以长足15里,可见当时扬州城的经济规模。《旧唐书》以“江淮之间,广陵大镇,富甲天下”,肯定扬州是大唐的财富区。韩愈说,江淮上缴赋税占全国十分之九。杜牧说:“今天下以江淮为国命。”《资治通鉴》说:“扬州富庶甲天下。”扬州不但聚集了大量“唐人”,而且还有很多外国人,新罗、日本商人,大量波斯、阿拉伯的商船在扬州停留,数万外国人在扬州经商旅游。到唐朝末年,居住在扬州的外国商人已经达到数千人。这样的商业大都会,必然形成文化的大繁荣、大交融、大包容,扬州文化与世界各地文化交流互鉴,形成了开拓创新的文化特质,也形成了南北兼容的扬州文化特征。胡兆量等在《中国文化地理概述》中指出,扬州的南北差异是文化区域差异的主旋律,主要表现在:语言上南繁北齐,佛学上南顿北渐,文学上南骚北风,戏曲音乐上南柔北刚,武术上南拳北腿,饮食上南米北面、南甜北咸,建筑上南敞北实,等等。这些说法,从另一个方面充分表明扬州文化的兼容性、交融性、多面性,并具有独特性、创新性。

绵延不绝 生生不息

扬州市江都区大桥镇波斯村,是中国唯一以波斯古国(今伊朗)命名的村庄,村里生活着数十户波斯商人的后裔,他们姓“佴”(音“耐”,当地人却读“尼”)。据说,波斯村原名榉树阁。早在唐代,扬州以其濒江通海、运河贯通的优越地理位置,成为国际性商业贸易港埠,是水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相传,有一位医术高超的波斯商人在这里结识了一名郭姓巨商,住在郭家,从事贸易,也给当地人医治疾病。此后,波斯商人与郭家一位姑娘成婚。后来遇到兵匪起事,住在郭家的波斯商人带领民众,建立乡勇军与匪兵战斗,不幸被兵匪杀害。为纪念波斯商人,当地人将榉树阁改名为波斯村。扬州波斯村的历史渊源可以说明,扬州文化与历代战事相关,与世界各地交融相连。

春秋末期,吴王夫差为了利用长江三角洲的天然河湖港汊,疏通了古水道,开凿了邗沟,屯兵习武,争霸中原从此开始。扬州于是就和军事结下了不解之缘,成了兵家对垒的战场,战事连绵不断,尤以唐、宋、明、清和民国时期最为频繁。吴齐海战、后周伐唐攻占扬州、金军数度攻南宋战扬州、李庭芝抗元守扬州、史可法抗清死守扬州、太平军反清三取扬州等重大战事导致的人口迁徙,让扬州人口构成发生了重大变化,对扬州文化产生了重大影响。

在扬州历史上,经济的繁荣造就了扬州。唐以前,扬州主要表现为政治、军事功能;唐宋以后直至明清,主要表现为经济、文化功能,但军事功能始终不减。南宋迁都临安后,扬州仍然是前沿阵地。宋末、明末都发生了惨烈的战争。太平天国建都南京后,这里又成了军事拉锯的地方。元朝末年,元至正十七年(1357年)九月,农民起义军张明鉴部占领扬州城。但是此人很残暴,甚至以人肉作为军粮。朱元璋派兵攻打扬州城,占领扬州后,朱元璋发现,整个扬州城只剩下18户人家。清顺治二年(1645年)四月初九,清军由归德分两路进攻江淮,豫亲王多铎率大军自归德进攻泗州、盱眙,直指扬州。史可法率城内官民力御,被清军执获。史不受劝降,英勇就义。清军占领扬州后,纵兵屠城十日,城内百姓死伤近80万,尸体成山,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史称“扬州十日”。每次大的战争,扬州就要受到毁城之灾,人口构成就要发生大的变化。

中国历史上有过三次人口南迁。第一次是晋永嘉之乱,延续到南北朝,前后200余年。第二次是唐天宝年间的安史之乱,断断续续到五代。第三次是宋靖康之难,宋都南迁。三次大移民扬州都是必经之地或落脚之地。而每次朝代更迭,作为必争之地的扬州,人口总会剧减,此后,又会骤增。在这些动荡的年代里,扬州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因为长江与运河交汇,每次在繁荣兴盛后都会受到战争的威胁毁城,但每次都能因为经济文化的交融,又再次重生,继续建设和发展。扬州文化总能在历史的风雨激荡中顽强生长壮大,生生不息。

兼收并蓄 有容乃大

2008年7月3日,北京奥组委接过了北京奥运会及残奥会所需的总计6000枚金、银、铜奖牌。自从青海昆仑玉被正式确定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奖牌用玉之后,便拉开了“金镶玉”奖牌“昆仑玉、扬州工、上海铸”的制作过程。扬州玉雕在北京奥运会上大放光彩。扬州不产玉,但天下玉都能在扬州精雕细琢。“天下玉,扬州工”。扬州琢玉工艺已有5300多年历史。这是扬州工艺技术从古至今交融发展历史的真实写照。

扬州历史上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地位,反映了文化的兼容并蓄,孕育出特有的名气名声。名史(国务院公布的首批历史文化名城、2500多年建城史)、名人(鉴真、史可法、朱自清等)、名河(中国大运河)、名园(瘦西湖公园、个园、何园)、名艺(漆器、玉器、雕版印刷、剪纸)、名食(淮扬菜、扬州炒饭、扬州包子、三头宴)、名街(东关街、仁丰里)、名店(富春、冶春、谢馥春),等等,名不虚传,名气在外。这些“名”,都能反映出扬州文化的交融性特质:大气、文气、秀气、骨气。

大气。扬州是一个中等城市,但在历史上却是一个大城市。长江文化的浩荡冲刷、运河文化的绵绵滋养、海洋文化的波澜涤荡,有力地塑造了扬州文化千百年来大气磅礴的一面。从历代王朝运河的开凿修建,2500多年前建城到三度繁华繁盛;从天下商贾云集之地,到唐朝时在扬州集聚的数万波斯商人;从“商胡离别下扬州”,到“烟花三月下扬州”;从鉴真走出去到日本传授中华文化,到崔致远、马可·波罗来中国到扬州汲取中华文化,扬州显示了大格局、大气魄、大胸襟,展示了兼收并蓄、有容乃大的气概。

文气。扬州是一座有着深厚底蕴的文化名城。西汉董仲舒提出“正谊明道”命题,隋唐学者、扬州人曹宪及其弟子李善为《文选》作注,中国第一部记录典章制度的巨著《通典》系杜佑编纂于扬州任上,清代扬州学派“广大圆通”。唐代骆宾王、王昌龄、孟浩然、崔颢、李白、高适、韦应物、王建、刘禹锡、白居易、张祜、李商隐、杜牧、温庭筠等诗人游过扬州。据统计,历代共有158名诗人吟咏扬州诗篇435首。史料记载,李白曾六次游扬州。李白在黄鹤楼为孟浩然饮酒话别,吟咏出一首千古绝唱《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为扬州打造了一张永不褪色的城市名片。从汉末到清末,仅扬州人的各种著作就有2400多种近2万卷之多。扬州文化的文气不同凡响。

秀气。扬州文化文雅、优雅、精致,十分秀气。扬州园林兼具“北方之雄”和“南方之秀”,既有江南园林明媚清秀的特点,又有着北方园林雄伟典雅的特征,清秀中见刚健,清新中见古朴。瘦西湖水面长约4.3千米,最宽处不到100米,通过对山体地形、湖中岛屿、沿岸土丘的合理利用,辅助以人工修饰,构成了瘦西湖山水环抱、仪态万方的湖上胜境。“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形成了一幅水墨淋漓的山水长卷。五亭桥借鉴了北京北海公园的五龙亭之景,别出蹊径,创新创造,将亭、桥结合,形成亭桥,别具一番情趣。桥梁专家茅以升先生说过,古典建筑的桥梁中,最古老的桥是赵州桥,最雄伟的桥是卢沟桥,最美丽的桥是五亭桥。扬州个园,园名的来历是因为园主人黄至筠生性爱竹,而竹叶三片形似中国汉字“个”字,“竹”字一半即为“个”字。竹子姿态清雅,翠如碧玉,正直,虚心,有节,挺拔秀美,不畏霜寒,是中华民族品格和美学精神的象征。个园的独特魅力还在于将四季美景巧妙地利用“春、夏、秋、冬”四座假山结合到一个空间里,这是全国独一份藏着四季假山的古典园林,使人领悟到“春夏秋冬,如人一生,四季轮回,周而复始”的哲学境界。可以说,扬州文化的秀气从扬州师傅“和田玉,扬州工”精湛的雕刻技艺中显示出来,从扬剧、扬州评话、清曲、古筝、木偶剧的历史传承中展现出来,从扬州炒饭、扬州包子、三头宴等融汇南北、独具特色的淮扬菜系中体现出来,从“堂中无字画、不是旧人家”的艺术培养中展露出来。

骨气。扬州地处南北之交,涌现过众多的英雄人物,上演出一幕幕悲壮的史剧,支撑着扬州文化中骨气凛然的精神力量。宋朝末年,面对元军挥师南下,扬州军民在李庭芝、姜才的率领下,进行了艰苦卓绝的保卫战,李、姜壮烈牺牲,扬州建有“双忠祠”。明朝末年,史可法带领扬州官兵抗击清兵,“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流芳百代。扬州“八怪”创新艺术,表现胸中气节,展现士人风骨。千百年来,扬州在雄浑中透着温婉,在情致中显得刚烈,屹立在烟波浩渺的诗情画意里,千年不改风骨。

生生不息的扬州文化充满了交融特征,充分彰显了包容、精致、创新、刚毅的特质和品质,既具有江南文化的精致、细腻、柔韧,也有北方文化的豪迈、宽阔、壮怀。地理区域环境的重要、经济军事地位的显要、人口迁徙的频繁、对外交流的广泛,推进了扬州文化的交融包容,促进了扬州文化的创新开拓。扬州文化兼收并蓄、包容交融,富有开放性、宽广性、创新性,在“拿来”中创新创造,保持个性特色,绵延不绝,生生不息。新时代,扬州更要在“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提炼展示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中不断交融交汇,创新创造,打开璀璨发展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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