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异质性理论研究进展

2023-03-12 18:22满百举
山西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 2023年4期
关键词:异质性资产消费

□满百举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北京 102488)

1 引言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远景目标的建议》把“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作为新阶段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指导思想和基本原则。构建“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必须将扩大内需,提升居民消费质量作为重中之重。然而,自改革开放以来,消费不足是伴随中国经济发展始终的经济现象。不仅如此,随着中国经济进入新阶段,传统的以快速工业化为导向的投资和生产结构也显示出其局限性。从当前现实看,中国经济进入结构性减速期,生产和需求不匹配导致的产能过剩要求必须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因此,从经济理论和现实数据中提炼居民消费的演变规律,分析居民消费的决定因素,并在此基础上探索消费与经济增长的联系具有深刻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从方法论上讲,目前对于消费问题的研究正在进行范式转变。诸如绝对收入假说、生命周期-持久收入假说(LC-PIH)等传统消费理论都先验地假设消费者的同质性以及资产结构与消费的无关性,而忽略目前宏观经济学所关注的异质性问题。尽管LC-PIH理论上具有简洁性,但在实际数据中却出现诸多与理论不符的“异象”。这就为异质性消费者理论的诞生奠定了基础。因此,从异质性视角来梳理当前消费理论的最新进展,并在此基础上探究消费结构和增长之间的耦合关系正当其时。

2 消费异质性的来源

2.1 消费异质性理论及检验

异质性消费者理论肇始于学者对于LC-PIH的验证。Campbell &Mankiw(1989)[1]在其开创性论文中发现了收入和消费行为的三个特征:第一,期望的收入变化和期望的消费变化密切相关,说明现实中存在不符合LC-PIH所预测结果的消费者;第二,实际利率的预期变动和消费的预期变动不相关,说明预期的消费变动并不能由利率的变动所解释;第三,消费收入比高的时期紧随收入快速增长期之后出现,说明部分消费者是具有前瞻性的。为了解释这些现象,他们提出现实经济中并非只存在单一类型的消费者,而是存在两类消费者,即所谓的“λ假说”。第一种是具有前瞻性且行为符合持久收入理论的消费者,他们可以被称为“李嘉图式”消费者;第二种消费者的消费行为仅服从简单的“拇指规则(Rule of Thumb)”,即“非李嘉图式”消费者,他们并非根据对未来持久收入的预期来消费,而仅仅只是消费掉当期的所有收入。λ假说开启了异质性消费者研究的序幕。

当消费者的效用函数为二次函数,并且时间贴现率和实际利率相等时,λ假说的核心思想可以由下述简洁方程所表示:

ΔCt=ΔC1t+ΔC2t=λΔYt+(1-λ)εt

(1)

其中,ΔCt和ΔYt分别表示总消费和总收入的变动,εt是理性预期误差,λ是花费全部收入的消费者所占的比例,界于0和1之间,也就是“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比例,1-λ则表示符合持久收入理论的消费者比例。上述公式表明,总消费的变动是总收入变动和随机误差项的加权函数。当λ=0时,上述理论也就转化为了传统的LC-PIH理论。λ假说能够有效解释消费过度平滑化现象,也更符合现实的消费数据。此外,由于李嘉图等价的成立依赖于持久收入理论,因此λ假说也对李嘉图等价提出了质疑。总结来看,虽然该文仅根据消费行为是否满足持久收入假说而将消费者分为两类,但其将异质性因素纳入到了对消费问题的研究中,从而创造出新的研究思路。

异质性消费者理论被提出后,学界对此展开了广泛讨论。大量文献根据对数线性欧拉方程(2)来考察消费者异质性的程度,普遍得到了肯定的结论。

(2)

其中,λ是不满足持久收入假说,即“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比例。

然而,对于消费者异质性的结构,即消费者中“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比例,学界并没有形成统一认识。大多数学者检验发现,整个消费者群体中“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比例相当可观。Jappelli和Pagano(1989)[2]使用7个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国家的数据,估计出大部分国家中“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比例在0.4~0.6之间,并且认为出现“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核心原因是金融市场不完善所导致的信贷约束。这一结论在随机情形下也成立。与Campbell和Mankiw(1989)类似,Hayashi(1982)[3]利用美国战后的消费数据,将耐用消费品的服务流量作为消费度量,使用工具变量法进行了测算。其结果表明,美国消费者中λ的数值竟然高达0.861~0.943。当然,也有文献测算的结果显著小于上述文章。部分文献否定“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存在。Weber(2000)[4]将消费者的偏好设定为递归偏好型效用函数,使用美国战后消费数据和广义矩估计(GMM)方法检验认为λ的值并不显著,即战后美国消费者的行为大致符合持久收入理论的预测。

除了以美国为研究对象外,学者也开始关注异质性消费者问题在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存在性。实证结果显示,在东亚五个经济体(韩国、日本、菲律宾、泰国、中国台湾)中异质性消费者普遍存在,并且“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比例比OECD国家要高。Mohanti和Banerjee(2022)[5]使用印度1996年到2020年的季度消费和收入数据检验认为“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存在有助于解释总消费的变动情况。

2.2 消费和资产结构异质性

从资产结构角度着手考察资产与消费的互动是较为前沿的研究方向。其中做出开创性贡献的是Huntley &Michelangeli(2014)与Kaplan &Violante(2014)[6-7]。

Kaplan &Violante (2014)[7]将家庭资产区分为现金、储蓄账户等低回报的流动性资产以及住房、养老金账户等高回报但具有交易成本的非流动性资产,从而构建了双资产生命周期模型。在该双资产生命周期模型中,家庭的消费行为将会和传统的单资产模型有很大不同。在最优的资产组合情况下,家庭可以被区分为流动性资产较高的非HtM(Hand-to-Mouth)家庭以及没有或者仅有很少流动性资产的HtM家庭。根据家庭持有的非流动性资产数量,HtM家庭又被划分为富裕型的“Wealthy Hand-to-Mouth”家庭以及贫穷型的“Poor Hand-to-Mouth”家庭。模型均衡中将会出现众多的“Wealthy Hand-to-Mouth”家庭,他们对于暂时性的收入冲击表现出很大的边际消费倾向,而且这部分家庭能够显著影响财政刺激政策的效果。从方法论上讲,双资产模型抛弃了λ假说以及“Spender-Saver Model”中根据总资产划分消费者异质性的标准,特别强调了资产结构,尤其是流动资产在消费中的核心地位,是对Campbell &Mankiw(1989)的扩展,丰富了异质性消费者假说。沿着此思路,Cui &Feng(2017)[8]利用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数据,检验了中国家庭资产异质性情况。结果表明,中国的HtM家庭占比约为17%,这些家庭中的90%是富裕型HtM家庭。他们和贫穷型HtM家庭的资产组合以及人口特征有着显著差异,而且他们对收入波动的消费反应比非HtM家庭要大。此外,在识别中国的异质性消费者基础上,有学者研究了中国家庭高资产与低消费并存问题。

而在另一篇重要文献中,Huntley &Michelangeli(2014)将税收征缴、投资组合以及流动性约束纳入生命周期模型中。它把个人资产区分为税收延递资产(tax-defferred assets)以及应税资产(taxable assets)。两者的区别在于变现成本,前者需要支付变现成本,而后者则无成本。在均衡时,家庭选择持有大量税后收益率更高的延递资产,而相应减少收益率低的应税资产。那些持有很少金融资产或者因持有大量应税资产而需要改变资产组合的消费者被称为流动性约束家庭。这些家庭对一次性减税表现出很高的边际消费倾向。

由于中国金融市场以及文化的特殊性,学者对于中国资产结构与消费的讨论集中于住房市场上。杜莉等(2010)[9]利用地级市面板数据发现了房价上涨对于平均消费倾向的显著抑制作用,并指出购房支出压力效应是抑制消费需求的压倒性因素。陈斌开和杨汝岱(2013)[10]发现住房价格快速上涨对于居民消费具有异质性影响,处于收入和财富低分位水平的消费者受房价影响更大。

从理论方面探讨房价和消费关系的文献也有很多。陈彦斌和邱哲圣(2011)[11]考察了借贷约束与房价之间的内生关系,结论表明房价高对一般家庭的消费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而房价的快速上涨带来的投资属性使得富裕家庭将家庭资源再次投入到房地产中,进一步压低了消费需求。颜色和朱国钟(2013)[12]构建动态生命周期模型考察了房价变化与居民总体消费的关系。文章发现,房价对于消费的影响在于上涨预期的可持续性。当房价能够稳步上涨并且被居民所预期到时,房价上涨带来的“财富效应”将会促进社会总消费。反之,如果房价的上涨不可持续,那么“房奴效应”将会显著抑制居民的消费热情,从而对总消费产生严重的负向作用。

2.3 其他异质性来源

Lawrance(1991)指出个体的时间偏好率也具有显著的异质性。具体来说,时间偏好率与劳动收入和教育程度具有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并且它会有效影响社会总储蓄。进一步讲,时间偏好异质带来的储蓄差异也会传递到消费层面,从而使得居民消费也呈现出异质性特征。

以时间偏好异质性为主题的研究相对较少。Attanasio(1999)考察了时间偏好随家庭年龄结构变化的消费行为。结果发现,加入时变人口结构因素以及不确定性因素的生命周期模型可以产生驼峰状的消费分布,从而能够较好地拟合现实消费数据。Krusell &Smith(1998)[13]在考察财富不平等的演化时,将时间偏好异质性纳入不完全市场模型中。他们假设贴现系数的取值空间为{0.9858,0.9894,0.9930},并且代理人预计其贴现系数服从上述三个取值的马尔可夫过程。结果表明,即使是时间偏好率的微小差异,都会对整体消费和财富分布产生重大影响。与此类似,Carroll等(2017)[14]也指出消费者时间偏好率的微小异质性就能对美国消费者的年度消费倾向以及财富的联合分布进行准确拟合。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消费者时间偏好异质性的引入,文章并没有预先设定贴现系数的具体取值。他首先定义了表征模型和实际数据匹配度的“Lorenz diatance”,并且将贴现系数定义为最小化Lorenz distance的区间参数。这种模型设定方式使得时间偏好的异质性仅仅从实际数据中产生,减少了人为设定带来的偏差。Schulhofer-Wohl(2011)指出若存在异质性偏好并且偏好和收入相关,那么假设偏好同质性下的回归系数将会夸大特异性风险对于消费的作用。李洪雄(2020)[15]将消费偏好异质性纳入一般均衡模型中,使用“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比例表征经济增长阶段,从偏好异质性角度考察了经济增长和消费的关系。结果表明,居民消费偏好和经济增长正向相关,但消费对经济的促进作用受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经济较不发达时,“非李嘉图式”消费者的消费潜力释放对经济增长作用更大,反之亦然。

此外,资本生产过程的异质性将通过生产和分配途径影响家庭的消费行为,从而造成全社会的消费波动。社会风险的增加会通过企业渠道作用于家庭消费,当不确定性增加时,公司会减少投资并进行裁员。这会显著地减少家庭对于汽车和住房等耐用消费品的消费,并提高负债水平。

3 消费异质性和财政政策

在考察财政政策的实际效果时,Mankiw(2000)将λ假说进一步发展为“Savers-Spenders”理论,指出传统的生命周期模型不能解释遗赠动机对于财富积累的重要作用,因此必须考虑消费者异质性。

这在财政政策的研究中反映的最为清晰。Galí等(2007)将Campbell &Mankiw(1989)中的异质性消费者融入新凯恩斯一般均衡模型中,指出财政乘数与“非李嘉图式”消费者比例正相关。Morita(2015)[16]根据社会中非李嘉图家庭的比例对样本数据进行了分类,并使用马尔可夫转换模型对Campbell &Mankiw(1989)中提出的异质性消费函数进行了估计。结果表明,当社会中“非李嘉图式”消费者比例增大时,消费需求对于未预期到的财政政策的反应随“非李嘉图式”消费者比例的增大而扩大,但消费者结构并不影响预期到的财政政策下的消费需求。姚秋歌等(2021)[17]通过将失业风险纳入异质性新凯恩斯模型来考察不同财政政策与居民财富和消费的内生互动过程。模拟结果显示,相比于降低税率等价格型调控措施,降低一般性转移支付这种数量型政策对于家庭财富和消费的影响更大。

消费的异质性将会给财政政策带来更加复杂的效果。诸多文献开始从理论模型层面探讨财政政策与消费异质性的联系。相关文献证明,异质性消费者的设定将会给经济活动带来丰富结果,即使模型满足Krusell &Smith(1998)所提到的“加总近似”性质。以在完全市场的代表性代理人框架中无实际影响的临时性一次性减税来说,该政策也可能会在具有异质性代理人和借贷约束模型中产生显著的实际政策效果。McKay &Reis(2016)[18]考察了在消费者异质性情况下财政稳定器的实际作用。结果表明,在异质性条件下财政稳定器的作用微乎其微。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各国政府相继出台大规模财政刺激计划来稳定宏观经济。与之相适应,从实证角度探讨财政政策,尤其是财政刺激政策的文献大规模涌现。在日本,通过对家庭微观数据研究发现,优惠券对于家庭消费结构具有异质性效应。优惠券促进了半耐用品的消费,但是对于非耐用品和服务没有显著作用。而且,优惠券对于消费存在棘轮效应,即消费券结束发放之后,居民消费也没有明显下降。但关于减税对消费的促进作用,却得出不同结论,即消费者对于暂时性减税也体现出过度敏感型。在减税当月,居民对于服务和非耐用消费品的边际消费倾向高达0.6,随后迅速下降。在美国,通过观察2008年经济刺激微观数据考察家庭结构与刺激政策的相互作用,发现刺激计划对家庭消费的影响存在年龄和家庭结构上的异质性。虽然经济刺激促进了所有家庭的消费,但对老年人、低收入家庭以及婚后人群的效果更大。不仅如此,财政刺激的形式也能显著影响居民的消费倾向。在澳大利亚,从财政刺激政策效果来看,相较于减税的刺激,政府发放的奖金更能促进消费支出。

综上,财政政策和异质性消费者的相关研究结论如下。第一,消费者异质性使得暂时性减税对居民消费倾向的影响有较大差异;第二,财政政策的实际效果和居民资产结构异质性有关;第三,财政政策的有效性依赖于消费者认知能力的差异,有限理性的消费者会对未预期到的政策做出反应,因此消费者认知能力异质性将会影响财政政策效果。

4 国内消费者异质性研究现状

相比国外研究,国内学者对于消费异质性的研究十分缺乏。从已有文献来看,国内并没有专门针对消费异质性问题的深度探索,多是围绕中国“高储蓄,低消费”的现实问题开展研究。由于收入分配格局、预防性储蓄行为以及流动性约束和消费者异质性有着直接关系,因此本部分从上述角度梳理相关文献。

第一个是从收入分配角度考察消费不足问题,具体来讲又可以分为收入在居民内部的分配以及收入在政府和居民之间的分配两个部分。改革开放后,城乡间以及城镇内部收入差距均急剧上升。有学者从此视角出发验证收入差距对居民消费需求抑制作用。除了考察居民之间的收入分配状况,学者们也将关注重点放在政府和居民的分配上,政府在收入分配中占比的逐步扩大是抑制居民总消费的核心症结。部分学者采用因子分解法度量了我国收入分配结构对于居民消费的影响。统计数据表明,初次分配中居民收入占比减小是消费低迷的主要因素。而高税负使得再分配后居民的收入占比再次下降,进一步抑制了居民的消费需求。上述文章均指出,无论是居民内部还是居民和政府之间收入差距的扩大都对消费起到了抑制作用。然而,也有文章得出与之不同的结论,有些从理论角度考察了收入差距和总消费的关系,并通过实证检验指出收入差距的扩大不是总消费不足的核心原因。

第二个方向是不确定性与预防性储蓄。由于社会保障体系以及金融体系的不完善,中国消费者面临收入、失业以及健康等多种风险。有效保险市场的缺乏使得居民倾向于采取储蓄的自我保险机制,这正好切合了预防性储蓄的逻辑。这一理论不仅解释了中国储蓄率快速上升的原因,同时也为持续消费不足提供了合理解释。通过使用Dynan模型,并结合中国城镇居民面板数据检验中国的预防性储蓄行为,结果表明,他们表现出较高的预防性储蓄倾向。万广华等(2001)[19]使用Campbell &Mankiw(1989)中异质性消费者的设定,估计了改革开放前后受流动性约束影响的消费者比例,并实证检验了不确定性对消费是否有显著影响。Meng(2003)使用微观面板数据检验了中国居民的失业风险对预防性储蓄行为的影响。此外,部分学者如罗楚亮、臧旭恒、裴春霞及易行健等也支持中国消费者预防性储蓄行为的普遍性。研究表明,中国城市家庭能够通过增加预防性储蓄来有效平滑消费,但是却不能平滑教育支出。这一结论在对中国农村消费的实证调查中也成立。不确定性导致了农村居民家庭消费的显著预防性储蓄动机,其原因在于中国缺乏有效的保险市场来保障农业从业者不受农业生产风险的影响。周京奎(2012)[20]考察了收入不确定性和住房消费福利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失业不确定性和住房需求之间的关系是结构性的。失业风险的增加显著降低了居民基本住宅消费,但是对于改善性需求的影响却很微妙。

在考虑不确定因素时,也有学者根据中国转型时期的特点将消费习惯因素纳入分析之中,通过构建含消费习惯和不确定因素的缓冲储备模型,并使用城镇调查统计数据检验模型的实际效果。实证结果表明消费习惯因素在解释中国消费行为中占重要作用,并且发现消费惯性与居民储蓄之间存在正向因果关系。陈太明(2022)[21]从经济周期波动角度实证考察了不确定性和消费过度敏感的动态关系,认为经济波动带来的不确定性是消费过度敏感的重要原因。更为重要的是,其影响具有非对称性、经济衰退造成的影响大约是经济扩张影响的6倍。中介效应检验则表明不确定性通过改变消费者的预防性储蓄动机来影响消费敏感性的作用渠道。

与不确定性密切相连的是信贷约束角度。臧旭恒和李燕桥(2012)[22]利用中国2004—2009年省级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流动性约束渠道对消费的实际作用。文章发现,消费行为对收入和信贷变动都表现出过度敏感性,且消费信贷显著促进了居民耐用消费品的消费。

此外,还有文献从中国特殊的文化和经济制度入手来分析中国居民的消费和储蓄行为。余永定和李军(2000)[23]指出中国居民的消费行为并不符合LC-PIH的基本假设。首先,由于传统文化习俗的影响,中国居民的消费和储蓄决策具有明显的阶段性,他们并非根据整体生命周期来做规划。沿此思路,他们将颇具中国特色的“大额刚性支出”因素纳入标准的效用最优化问题中,说明了大额刚性支出对于消费意愿的负向作用。

5 结论

借助宏观经济学的发展,消费问题的研究思路也得以拓展到消费异质性问题上。一方面,宏观经济学逐渐跳脱出代表性代理人的研究框架,转而关注异质性代理人对于宏观经济行为的影响。相应地,对于消费问题的研究范式也就从代表性代理人范式转变为了异质性代理人范式。另一方面,随着金融部门的迅速扩张,资产结构的差异对于宏观经济的影响越来越重要。近期研究也发现,不同资产结构所反映出的收益率以及变现成本的差异会对消费者的预算约束产生显著影响,从而导致显著的消费异质性。因此,资产异质性也会影响消费需求结构,从而对经济增长路径产生扰动。从发展现实看,中国改革开放过程中居民最终消费支出与净资产增长之间具有显著的非平衡性。《中国家庭财富的分布及高净值家庭财富报告》表明,2011年和2013年中国全国家庭资产的中位数分别为19.17万以及25.22万元。2002年到2019年中国居民部门的净资产增长了12倍,而同期居民消费支出仅增长7.08倍。从异质性视角来研究中国消费结构的演变,并在此基础上探究消费结构和增长之间的耦合关系正当其时。

此外,多方面因素都会导致消费异质性。消费者类型的不同、家庭资产结构的差异以及消费者时间偏好率的不同都会导致消费的异质性,并使得传统的财政政策产生新的政策效果。这对现阶段中国宏观调控有效性有着显著的影响。因此,消费异质性问题这一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并将成为前瞻性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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