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碑：陈毅粟裕决战孟良崮

韩继云

第十二章 张灵甫进攻坦埠华野总部

一、张灵甫不知死活，挥师向北冒进，进攻华野总部驻地——坦埠，欲抢头功，许世友率九纵把守坦埠南大门迎战张灵甫

性急的张灵甫再也等不及了。

5月12日清晨，已经将师部从垛庄迁到孟良崮北麓高家岩的张灵甫，摸起电话给前卫主攻部队——五十一旅旅长陈传钧下达了进攻华野总部驻地——坦埠的命令。他严厉地要求陈传钧督促部队，务必在当日攻破华野设置在坦埠以南的阻击阵地，争取13日占领坦埠，活捉陈毅、粟裕，提前一天完成兵团交付的作战任务。

陈传钧接到命令后，岂敢怠慢，立即组织准备。

陈传钧，山东滕县人，黄埔军校五期生。抗战时期，长期在七十四军任职，是张灵甫的老部下，打仗素以勇猛著称。因为屡建战功，他晋升很快，担任过七十四军团长、副师长，参加了德安、上高和常德等战役。

几十门架设于汶河北岸艾山脚下的重炮褪去掩护网和炮衣，高翘起圆粗的炮筒，对准汶河北岸的共军……

上千名头戴钢盔、怀抱枪筒的五十一旅官兵，脸色铁青，紧张地注视着汶河对岸，只等一声令下，便涉河出击。

一辆辆美造十轮军用卡车，在七十四师新造的简易公路上来回穿梭，向前沿运送士兵和弹药装备……

陈传钧在几名卫士的保护下，来到了进攻前沿。他要亲自指挥进攻，争取尽快撕开共军的阻击网。

此时，晨雾弥漫，汶河两岸及附近的一带区域全被大雾所笼罩，几步开外难以见人。

陈传钧看着眼前这乳色的纱帐和朦朦水汽，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他妈的，这鬼天气，耽误老子进攻。”

面对浓雾，陈传钧无可奈何，只有耐心等待雾褪日出，再发动进攻。

当敌七十四师行将向坦埠发起大规模进攻的时候，华野九纵为迎战敌七十四师的团以上主官的作战会议，正在进行。

许世友瞪着眼睛说道：“陈、粟首长赋予我纵的具体任务是：第一，担任阻击任务两天，必须以一切办法吸引住敌七十四师，坚决守住坦埠东、西两山口及要地，以积极手段拖住消耗敌人，但自己伤亡不能过大，以保持突击力；第二，阻击任务完成后，以主力配合兄弟部队出击，围歼该敌。首先采取迂回战术，由敌侧翼攻击，倘左侧纵队未赶到作战任务线时，该攻击位置及任务亦由我纵接替。至于具体部署，由聂参谋长向大家进行布置。”

聂凤智参谋长走到作战地图前对大家说：“指挥部命令我纵：派一个师控制坦埠，以其西南罗汶山、无影庄、明峪、马山、红山、桃花坪至蓝石山之线，坚决阻击来犯之敌；纵队主力控制坦埠东南地区，配合正面阻击部队由东北向西南出击，尔后配合兄弟纵队会攻芦山，围歼敌七十四师。”

聂凤智停顿一下，继续说：“许司令员、林浩政委和我们研究决定，以二十五师第七十四团、二十七师第八十团、八十一团共3个团于第一线黄鹿寨、水塘崮和罗汶山一线，第二线、第三线阵地王山、三角山、坡子峪、杨家寨、马山、佛山、大崮、蓝石山一线担任正面阻击，拖住敌人，争取时间，待兄弟纵队穿插到指定区域，完成对敌七十四师的包围。纵队主力在坦埠东南集结待命。”

最后，许世友双手叉腰，又强调道：“七十四师没他妈的什么了不起，别看他全部美械装备，还经过美国军官训练，是蒋介石手中的‘王牌，又是什么鸟‘荣誉军、狗‘御林军，依我看，都是扯淡。我们不怕它，就是要拣硬的打，砸烂它这颗硬核桃，出一出心中的恶气，让张灵甫这个狗杂种尝尝我九纵的铁拳，他肯定要比李仙洲输的更惨。”

许世友兴奋地望着自己手底下的虎将们，大声说：“大家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众将异口同声如虎啸。

“好！各师、团赶快分头行动。”

这样，在由九纵二十七师所构筑的一线防御阵地上，首以八十团和八十一团在水塘崮、黄鹿寨、罗汶山、柿子山地带构筑第一线阵地；再以七十四团和八十一团一部于王山、三角山、杨家寨、坡子峪、大崮、马山、佛山、猫崮寨等要地构筑二线防御阵地。

当各师、团主官离开时，许世友对担任阻击战指挥责任的二十七师师长孙端夫和政委刘仲华强调说：“上述一、二线阵地，各任务部队一定要迟滞敌人前进，万一失守，位于蓝石山和500高地的第三线防御部队，要凭借坚固工事，坚决阻敌前进，不能让七十四师的龟儿子们上来一个！”

“是！”孙端夫、刘仲华坚定地回答。

孙端夫、刘仲华返回师部后，迅速分派任务，战士们轮流吃早饭，立即选择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准备战斗。

二、敌七十四师开始发动进攻，九纵阻击战打响

上午9时，晨雾终于散去，太阳当空，淡淡的云彩缓缓游动。太阳把地上的湿气已吸收干净。

敌五十一旅旅长陈传钧一声令下，汶河南岸的敌重炮便“隆隆”地响开了。

成群的炮弹像黑乌鸦一样，带着尖厉的啸声，纷纷落在汶河北岸九纵二十七师的阻击阵地上。顿时，一团团炽白爆烈的火球从地里骤然窜出，腾出的烟柱吐着蛇信般的火舌，到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山崩石裂，断树残枝，飞沙走石，硝烟弥漫，烟火腾腾……

二十七师阻击阵地的一些工事、掩体，被敌炮火摧毁。不过，并未造成重大伤亡。当敌人的炮火急袭时，战士们已经料到了敌人会来这一手，早已躲到了阻击阵地后面的防炮洞里隐蔽了起来。

10分钟后，敌炮火尚未停息，敌一五二团上千名敌兵像蜂群一样，涉过没膝深的汶河，分头向二十七师阻击阵地冲来。

七十四师到底不愧为蒋介石的“王牌军”，美国顾问团的功夫没有白花，这些士兵打起仗来还颇有章法，有板有眼。据华野部队战后总结，七十四师的作战特点不同于一般国民党军——

（一）進攻时，轻重机枪均能形成交叉火力，特别是自动火器，均能跟步兵向前推进，直接支援步兵到发起冲锋，纵深战斗一直到最后对我全力追击，善于寻找我防御前沿与纵深之轻重机枪火力点，实行制压射击，往往打坏我机枪与射手。

（二）在进攻中，善于小群之迂回动作，正面以少数兵力佯动呐喊，而另使用小集团兵力，从我侧面钻隙前进。且其佯攻与主攻动作都能密切配合。如其迂回部队得手，正面佯攻部队立即向我前沿攻击。

（三）其班排干部指挥熟练，善于掌握部队，撒得开也收得拢、收得快，并能机动掌握情况。如发现我之弱点，立即乘隙突击（如占我二八五高地即为发现我一团五连接换我二连防务空隙）。部队进出，极其迅速，不恋战，不穷追，占领我一地即以火力追击，很少运动出击，极其稳健慎重。其进攻队形疏散，善于采取分段、分梯交互前进。进攻路线之选择，亦极隐蔽。

（四）步兵每攻占一地，立即迅速改造工事，并插满小白、红旗，标示其到达位置，另指示炮、空（军）轰击目标。其攻击部队，狡猾多端，常以钢盔放于棱坎，伪装停止。部队则于两翼隐蔽运动。另，敌在三三0高地山麓遭我三营反击时，以少数短兵火器隐蔽于山脚下设伏，主力故意暴露返却，俟我反击，即突然以短火力杀伤我反冲锋部队。

（五）该敌攻击最大弱点，仍是缺乏近战与白刃战勇气，不敢与我短兵相接。敌14日下午在二八五高地与其西北无名高地与我反复冲锋十三次，均被我以手榴弹及刺刀打垮。至敌十四次冲锋时，我一团五连放弃阵地后，约有三十余分钟时间，敌才爬上二八五高地顶端，并不敢大胆实施阵地追击。

一股敌军趁着炮火，向水塘崮八十团阵地发动进攻。

该团三连张连长，沉着冷静，不动声色。

头戴钢盔、脚蹬美式步兵靴、手端卡宾枪的敌兵成散兵队形，三五成群，利用地形、岩石，小心翼翼地向山上移动。

当敌人进入有效射程时，张连长一声怒吼：“给我狠狠打！”

顿时，三连的各种武器一起向敌人开火，激烈的枪弹声在山谷间回响不停。

冲在前面的敌人倒下了一片。有的敌尸顺着山坡骨碌碌地朝山下滾去。

没死的敌兵则躲藏在岩石后边，与三连交火。

张连长见状，命令投弹手瞄准敌人投弹，消灭负隅顽抗的敌人。

投弹手抡圆胳膊，一颗颗手榴弹像长了眼睛似的落到敌人的身边，炸得敌人血肉横飞，喊爹叫娘，连忙滚下山去。

敌人的第一次冲锋被打退了。

在黄鹿寨阵地上，八十一团四连官兵沉着应战，抵抗着约500多名敌人的冲击。

敌人动用了轻重机枪和迫击炮，企图用火力优势压制住四连。

四连官兵不是吃素的，他们灵活机动，与敌战斗。神枪手专打敌人的机枪手和当官的，密集的手榴弹，在敌人头顶、脚下，四处开花，许多敌人一命呜呼。

四连长见敌人还在顽抗，一声大吼：“同志们，上刺刀，杀！”

四连战士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跃出阵地，向敌人冲去。

敌人最怕白刃战，他们看见共军端着刺刀冲下来了，吓得纷纷后逃，不敢应战。

“他娘的，什么鸟‘王牌军，胆小鬼。”四连长望着逃命的敌人，不屑一顾。

在罗汶山，战事空前激烈。敌人向守卫此处的八十团二连、四连阵地，连续发动了三次进攻，一次比一次猛烈。

敌呼啸的炮弹抛起、沉落，像雨点一样倾泻在二连、四连阵地前沿和纵深，火光闪闪，硝烟滚滚，爆裂的弹片、炸起的山石和尘土四处飞扬，整个阵地一片昏天黑地。

二连、四连的官兵，不怕流血牺牲，与敌人展开激战，寸土不让，将敌人的进攻一次次击退……

整个上午，敌五十一旅的进攻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徒劳无功，没有任何进展，相反死伤惨重，几百名敌人贴上了性命。

敌五十一旅临时指挥部。

旅长陈传钧正为战事进展不顺而焦躁不安。

突然，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陈传钧摸起了电话。

这是张灵甫打来的电话：“陈旅长，部队进展如何？”

“报告师座，共军阻击相当顽强，弟兄们多次冲锋都被他们压了下去。”

“你们为什么不使用重炮，把道路炸开呢？”

“大炮早就用上了，但效力很差，再加上共军都是些不怕死的家伙，无法使共军退却……”

“胡说”张灵甫被对方表现出的无奈激怒了，他勃然变色，“堂堂一个旅长，竞为几个破山头挡住，亏你说得出口，连大炮都不起作用了，难道共军都是些铜头铁臂吗？你小子的斗志和勇气跑到哪里去了？今天晚上不拿下这几个山头，打开通往坦埠的大门，你小子不要来见我。”

“我……”陈传钧被张灵甫的几句话噎得半天没张嘴，不由握着话筒呼呼喘了起来，突然，他大声喊道，“好吧，师座，我现在就去前线，亲自带人攻打……”

陈传钧放下电话听筒，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他的眼前老是晃动着张灵甫的凶狠身影……

军令不可违背。陈传钧定了一会儿神，重新拿起电话听筒与前线通话：“喂，谢团长，我是陈传钧，你他妈要抓紧时间进攻。刚才师座来电话，命令我们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之前，要拿下共军占据的山头。什么，伤亡太大，伤号急需后送？滚你娘个球吧，什么伤号，伤号自有收容的人来负责，你小子去给老子攻山头去！听着，今晚6点钟之前，要是你还是不把水塘崮拿下来，我砍你的脑袋！”

“喂，王团长吧？我是陈传钧。你们现在到达了什么位置？什么？已经拿下了北官庄？好，好，你要一鼓作气，天黑之前给我拿下黄鹿寨……”

在陈传钧的督促下，敌五十一旅一级骂一级，层层施压，拿出吃奶力气，继续猛攻九纵二十七师守卫的阻击阵地。

下午，水塘崮、黄鹿寨、罗汶山等阵地枪炮声更加激烈，呐喊声此起彼落，硝烟升腾不息，随风飘来一阵阵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三、九纵与敌七十四师交火，陈毅、粟裕坐镇西王庄掌握全局，中央军委、毛泽东来电准备战斗

华野九纵与敌七十四师交上火，华野指挥部的气氛变得紧张、活跃起来。

陈毅和粟裕呆在西王庄的作战室里，此处虽离坦埠前线约有20华里，但仍可以清晰地听见坦埠方向传来的“隆隆”的枪炮声。

陈毅抽了一口烟，风趣地对粟裕说道：“买卖终于开张了，七十四师找上门来了。”

粟裕聆听了一下外面的枪炮声，有些兴奋地说道：“张灵甫抢功心切，冲着我们杀来，好像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这回他可打错了算盘。九纵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骄兵必败，古今规律！”陈毅挥动大手，斩钉截铁地说。

12日凌晨，华野围歼张灵甫七十四师的作战会议一结束，各纵队司令员和政委就急忙返回部队组织落实，准备13日晚对敌七十四师发动包抄围歼。

受陈毅、粟裕之托，谭震林去南线二、七纵队传达和部署作战任务。

陈毅和粟裕则坐镇西王庄严阵以待，掌握全局。

参谋处长夏光不断地向陈毅、粟裕汇报坦埠前线九纵作战情况和各纵准备情况。

陈毅、粟裕相互商量，发布了一系列指示、命令。

中午时分，机要员送来中央军委、毛泽东当日连续发来的两份急电。

在第一份急电里，他们向陈毅、粟裕通报了敌情，并指示华野集中主力，先解决敌一、二个军——

（一）中央社息，五军占领莱芜，有向淄博急进模样。

（二）你们应集中主力，待敌进至适当地点，不失时机发起歼击，首先解决一两个军。

（三）根据陕北经验.敌增援能力，如有四、五十里间隔，以有力一部筑工抗击，可使敌强大援军不能增援。

第二份急电，他们指示陈毅、粟裕选择好打的一路不失时机发起歼击——

敌五军、十一、七四师均已前进，你们须聚精会神，选择比较好打一路，不失时机发起歼击，究打何路最好，由你们当机决策，立付实施，我们不遥制。

1947年5月12日毛泽东电示华野陈毅、粟裕准备作战

看完中央军委、毛泽东的急电，陈毅十分高兴，他笑着说道：“主席的心与我们是相通的，他鼓励我们下定决心与敌人开战，以占得先机。這一回我们可以放手大干一场，重重地教训敌人一顿。不知我们上报中央军委和主席的歼击敌七十四师的计划，他们是否已经收到，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

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的急电，给陈毅、粟裕以巨大鼓舞，围歼敌七十四师的决心更加坚定。

粟裕在指挥部再也坐不住了，他告别陈毅，带着一个轻便的指挥所，到了坦埠前线一个村庄，负责战场指挥。

国民党空军配合七十四师行动，出动10多架轰炸机，轮番轰炸坦埠及周围的十几个村庄。

粟裕镇定自若地在外面观察飞机的轰炸方向和范围。警卫员多次催促他进防空洞，他却毫不介意地说：“不要紧，你们照顾其他首长好了。”

接着他走出村庄，爬上坦埠西山顶详细观察飞机轰炸的目标和眺望九纵与敌七十四师激战的方向。跟随他的警卫员再三劝他到安全地方避一避，他笑了笑说：“我不是很好吗？注意隐蔽就是了。你们去个人告诉夏光处长，打电话问一下陈司令员那里的情况。还要问问，他们与前面部队联系上了没有？部队有无损失？”

从山上下来，回到临时指挥所，粟裕顾不上吃饭、喝水，右手握着着红、蓝铅笔，站在十万分之一的鲁中地图前，先划了几道红杠杠，又划了几个蓝圈圈，然后沉思起来……

他继续在给敌七十四师上绞索……

四、敌七十四师副师长蔡仁杰和参谋长魏振钺关于派兵守住后方基地垛庄、保留好退路的建议被张灵甫否决

12日黄昏时分，天边烧起了血红的晚霞。

七十四师师部，张灵甫正在听电话。

张灵甫放下电话听筒，涨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他对副师长蔡仁杰说道：“陈传钧报告，在五十一旅的强大攻击下，共军抵抗不住，狼狈败退，他们有了收获，占领了水塘崮、黄鹿寨和罗汶山……通向坦埠的共军第一道防线已被撕破。”

但事实并非如此。上述诸点之所以被敌五十一旅占领，乃是因为守卫这些阵地的九纵二十七师部队为了更加牢牢地拖住敌七十四师，完成华野指挥部交办的“阻敌两天，并于两天后配合兄弟部队出击”的任务，在与敌五十一旅鏖战了7、8个钟头后，奉命撤至王山、三角山、马山、佛山、大崮、蓝石山等二、三线阵地，继续阻击敌人。

“师座，陈传钧这头犟驴还真行，被你一番激将，还真拿出了看家本领……”蔡仁杰恭维张灵甫。

张灵甫抓起桌上的香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抽了几口，得意洋洋地说：“带兵之道，恩威并重。现在离坦埠不到20里地，如果战事照这样发展下去，明天我军就可以撕开共军第二、三道防线，进攻坦埠，14日拿下坦埠将不成问题。我看这一回陈毅、粟裕往哪里逃……”

对当前的战局，张灵甫十分乐观。华东共军节节败退，强大的国军步步紧逼，现在就差最后一步到“罗马”——消灭共军，完成老头子蒋介石的旨意和命令。他率领的七十四师作为国军中的第一“王牌”，该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此时不拼更待何时。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蒋介石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哪怕前面是“火坑”，他张灵甫也要往里跳，甚至不惜冒险。

今天一早，当七十四师在汶河一带集结时，张灵甫就走出了他的第一步急棋。他首派五十八旅一部登占孟良崮东南万泉山脚边的520高地以担任警戒任务，另以五十七旅作为预备队随师部行动。然后，他就将他的五十八旅大部和五十一旅全部，于师部的左右两侧部署了一道长达十几公里的攻击阵线。

张灵甫的指导思想很明确：用炮火的优势和战术素养较高的步兵开路，尽快扫清通往坦埠道路上华东共军的拦截，打到共军“巢穴”，让这盘棋尽快下出个结果。

所以，在昨天夜里的师作战会议上，当副师长蔡仁杰和参谋长魏振钺等提出“在主力北进时，应派出一些兵力驻守七十四师基地垛庄，以防意外”的建议时，竟遭到张灵甫的断然拒绝。

就这样，垛庄，日后七十四师的逃生大门被固执的张灵甫给关闭上了。

位于临蒙公路中段的垛庄对七十四师来说可谓性命攸关。垛庄不仅地处沂水、蒙阴、沂南三县交界处，而且它北通桃墟，南接青驼寺，在当时的情况下，七十四师占住垛庄，不仅可以守住了自己的后方补给站，也能与左右两翼的二十五师和八十三师结成一条相互接应的连接线，即使战场态势发生逆转，出现了意外，七十四师也能依靠垛庄，从从容容地退出，一走了之。

但就是这样一处要地，张灵甫却忽视了。他认为，坦埠势在必克，必须全力以赴。拿不下坦埠，即使撤出去，也还得再杀回来，那种无功而返又给脸上抹黑的做法，实在不足取，也是他张灵甫自尊心所不能接受的。

因此，当七十四师主力北开，师部也随之前移，安在了孟良崮北麓的高家岩村。一个偌大的垛庄瞬间沉寂下来。好在他张灵甫还把垛庄当成一座仓库，留下5个辎重连用以担任防卫。张灵甫相信华东共军全部躲藏在他对面荒山野岭中，他的身后包括垛庄以南，不可能有共军。蔡仁杰、魏振钺所提的建议毫无道理。

张灵甫相信自己的判断百分之百正确。可他决没有想到粟裕技高一筹，早已在他的身后部署了一支奇兵——埋伏于孟良崮以南平邑地区的华野六纵，他们将取捷径赶到青驼寺、垛庄以西一线，即将关闭垛庄这个七十四师唯一的逃生通道。

而此時，张灵甫还蒙在鼓里，正在心中拨打着如意算盘，做着黄粱美梦。殊不知，他和七十四师已经钻进了一条索命的死胡同里，危在旦夕。

五、九纵与敌七十四师继续鏖战，为华野各部组织围歼“王牌军”的准备奠定基础，而此时张灵甫自我感觉良好

5月13日，又是一个太阳高悬、气温干燥的日子。

敌五十一旅新的一天进攻开始了。

汶河北岸的战事空前激烈，密集的炮声像爆竹雷鸣，在这仿佛把天都要炸下一块来的声势中，敌我交战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血淋淋的尸体和伤号，被一拨拨从前沿抬了下来……

敌五十一旅以一个团为先导，分三路向八十一团守卫的马山阵地进逼。他们仍以重炮猛轰八十一团的前沿阵地，随即于8时发动猖狂进攻。

八十一团团长罗映臣、政委孙超告诫部队要沉着应战，挫敌锐气。

守卫在马山阵地前沿的三连干部战士，待呜哇乱叫的敌人进到50米时，各种武器一齐向敌人开火，贪生怕死的敌兵遂狼狈溃逃。

敌人的第一次进攻失败了。

在佛山阵地上，敌1个营3次进攻，都被八十团五连官兵击退。

中午12时，马山阵地大部为敌攻占，第八十一团遂转至红山。

黄昏时分，八十一团组织力量，一个反冲击，重新夺回了阵地。

在蓝石山阵地，敌人像潮水似地向七十四团七连守卫阵地连续进攻。

七连长葛春光指挥战士，顽强地守卫在蓝石山那片弹丸之地上，连续打退了敌人5次进攻。弹药打尽后，葛春光带领战士们用石头砸向敌人。至晚上8时许，全连只剩下一个班，连长葛春光壮烈牺牲，但阵地仍在七十四团的手中。

与敌五十一旅进攻同时，敌五十八旅也被张灵甫派上阵。

敌旅长卢醒指挥1个团向坡子峪一带七十四团守卫的阵地发动猛攻。

随后，敌兵分三路，采用两翼迂回正面突击的战术，猛攻七十四团一营扼守的大崮阵地。一营干部战士与敌人反复争夺，终因寡不敌众，于午后撤出阵地。

傍晚，七十四团团长王景昆、政委孙子宇指挥部队，用一个猛烈的反冲击把大崮阵地又夺了回来。

九纵二十七师沉着应战，相机反击，将敌七十四师死死拖在王山、佛山、大崮、蓝石山一线，并给敌以大量杀伤，使敌两天只前进七、八华里，圆满完成了对敌轻牵硬拽、牢牢拖住张灵甫的任务，既保证了坦埠附近华野指挥部的安全，同时亦为华野围歼张灵甫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而就在这两天里，华野各部已完成了战役各项组织准备，并达到预定集结位置，围歼七十四师的战斗即将开始。

张灵甫一边抽烟，一边紧盯着十万分之一的军事地图。

这是一份十分详细的鲁中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着村庄、道路、河流、山峦。

张灵甫的目光始终是在坦埠及其以南的地区游离。他发现前两天还是红色标记的一些区域，现在已被蓝色标记所替代。这意味着他的部队已经打垮了守卫在这些地方的共军，并将其占领。

总的来说，张灵甫对两天来的战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的部队自12日上午由艾山、重山间渡过汶河，经过两天一夜激战，攻占了水塘崮、黄鹿寨、罗汶山、马山、三角山、坡子峪、迈逼山、大箭，向前推进了七、八华里，距离坦埠顶多还有10华里。如果14日进一步加大攻击力度，极有可能打到坦埠。他估计，正面阻击共军在他的重炮轰击下和训练有素的部队的轮番攻击下，肯定死伤惨重，疲惫不堪，处于强弩之末，不会有太大的斗志和能耐。只要明天他的部队，再加一把劲，说不定会势如破竹，一直打到坦埠，将国民党旗和七十四师军旗，插到坦埠的山顶……大出风头。

前几天，张灵甫透过望远镜，已经看见了坦埠附近高耸的西山顶。如今这里已成为他最想往的地方。是的，在他张灵甫的心中，这里是华东共军的老巢，是陈毅、粟裕藏身之处，如果他张灵甫能够顺利占领这个地方，并活捉陈、粟，无疑会举世震惊。此举不但能够为蒋介石扫去一块重大心病，替蒋介石脸上添光增彩，而且他张灵甫也会得到蒋介石的赏识，青云直上，前程似锦。

张灵甫想着想着，仿佛觉得自己已经站立在坦埠西山顶上，正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俯瞰坦埠和被他抓获的无数共军……

刚才，兵团司令汤恩伯给他打电话，询问战况，对七十四师获得的战果勉励有加。汤恩伯告诉张灵甫，蒋介石、陈诚、顾祝同这两天都在注视着他，一日数电，询问七十四师进展情况，对他充满信心和希望，相信此番七十四师必能获得成功，为党国创造辉煌。同时，汤恩伯要求他，无论如何，争取明天（5月14日）黄昏前，攻占坦埠，完成兵团的作战任务。

张灵甫回答的很干脆，请汤司令静候佳音，他保证完成任务。

（未完待续）

作者系军史爱好者

责任编辑：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