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年俗

2024-03-05 17:23何菲
美食 2024年2期
关键词:灶王爷沧州刺猬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所以,沧州的年俗是一进腊月就开始了。

腊八饭

小时候过年氛围的第一标志就是吃腊八饭(关于腊八节,沧州和其他地方过法不太一样,不是喝粥而是吃米饭,或是很稠的那种黏饭)。五谷杂粮焖米饭,豆腐白菜炖粉条。五谷不固定,“主流”是大米小米,红枣是必备,因为那是一年的“找向”(沧州读音里“枣”和“找”同音),其他的可以根据自己家传统或实际情况酌情放(据传说,当年佛祖吃的也是施主老太太家剩的粮食熬的粥),像玉米、黑米、花生米、麦子、黑豆、黄豆、红豆、绿豆、爬豆……近几年还有放鹰嘴豆、葡萄干、薏米等等的,主打一个丰富:感谢植物慷慨,感恩大地馈赠。沧州吃腊八饭还有一个讲例,就是要早,天亮后,越早越好。开饭前,还要放鞭炮。印象里,小时候一进腊月,就有好多需放鞭炮的礼俗,老人们会听着鞭炮声笑着说:嗯,有响了,有点过年的意思了!空气中除了食物的香味,还有鞭炮的火药香,硫磺和硝石的气味,搅动起新年的气息,把人们的热情和过年氛围烘托起来。

过去老家没有燃气,焖腊八饭是柴灶铁锅。天不亮,家庭主妇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添水淘米,点火做饭,袅袅炊烟叫醒冬晨。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各种食材带着美好寓意和期盼被一一放进锅里,红红的火舌舔着厚实的锅底,曾被水哺育成长的五谷,再次和水重逢,在温度的加持下,慢慢膨胀舒展,由干硬变得温润软糯,并散发出在风雨中经冬历夏储存珍藏的独特芳香,在沸水中翻滚融合,最后成就一锅香醇;而蒸腾的水汽,像个报信的使者,把诱人的饭香撒遍每一个充满丰收喜悦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家庭。丰衣足食的期盼,氤氲在袅袅的白色蒸气里,有经验的主妇,看看水汽就知道什么时候该住火了,利用锅底灶灰的余温,把米饭焖熟焖糯。第二项,准备炖菜。朴素的锅,素朴的油,爆香了葱花放入肉片,炒到发白加入酱油,诱人的酱色出来,放入白菜,略加翻炒,加水,然后把粉条铺到白菜上,最后放豆腐,长年做饭的主妇一般都不会用菜板切豆腐,而是直接把整块豆腐托在手上,手起刀落,利索地划成小块铺到菜上,在沧州方言里这叫“打上几块豆腐”,最后,撒上盐,盖上锅盖。几分钟之后,粉条变软,再用锅铲翻动一下,整锅菜便红得均匀诱人了。外边鞭炮一响,屋里就可以放桌吃饭了。起锅时,枣一般会浮到米饭的最上面,盛饭是有讲究的,每个人碗里都要有枣——谓之 “有一年的找向”,也就是一年的奔头、财源广进的方向。一家人团团围坐,各抱一碗,盛着五颜六色的米饭,就着有财(白菜)有福(豆腐)、顺顺利利长长久久(粉条)的大菜,温暖、朴实而满足。小时候,腊八饭要焖一大锅,每天做饭时熥上一碗,吃到除夕,寓意:一年到头,都有饭吃。这无疑是物质匮乏年代人们最迫切的美好期盼。

“腊日常年暖尚遥,今年腊日冻全消。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纵酒欲谋良夜醉,还家初散紫宸朝。口脂面药随恩泽,翠管银罂下九霄。”心忧天下的杜甫,在腊日也不忘感恩、报效,而基于佛缘的腊八粥,也会被作为悲悯的载体,在寒冷冬日给予人温暖——每逢腊八,一些寺庙常常会施粥,过去是救济寒苦,现在则多了一层祝愿祈福的味道。

小时候,吃完腊八饭走出家门的孩子们,常常被大人们逗趣:腊八饭你们会吃吗?吃完饭你得喇叭(沧州人说这两个字都是四声)着走!小孩子们有时上当、有时纯粹为了好玩,就排成一溜儿,“喇叭”着腿表演一番,大人孩子笑成一团,浓浓的年味和笑声,也驱散了一年生活中的愁绪和艰难。

作者介绍

何菲,副高级教师,沧州市作协会员。热爱教育,喜欢文字,有散文、诗歌等作品散见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

扫尘

腊八节还有一项主妇们通常都会做的厨事——腌制腊八蒜,白白的蒜瓣泡进酸甜的醋罐,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在等蒜变绿醋变辣的这段日子里,便可以安排“扫尘”了。虽然民谚里说“二十五,扫房土”,但大家往往提前,找个好天气,十六七、十八九的就干上了。现在有家政保洁,扫房似乎变得很简单,而过去,扫房是需要一家老小齐上阵的一件大事。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一些一年都没动的物件也要挪一挪,把底下的灰、里边的土都打扫干净,除去旧的脏的不好的,迎来新的净的美好的。一些怕磕碰的东西要搬出来,大件的家具用布遮好,然后捂好口鼻、披好防尘布的大人们,拿着绑好的扫帚登场,从屋顶到墙角、地面,尘灰、蛛网统统扫下来。尘烟飞舞,灰土飞扬,无关人员都躲得远远的。然后就是等灰落下,一块块抹布登场,把各处都抹净、擦亮,最后,把搬出去的东西一一查点——能用的留下摆好,需要淘汰的直接扔掉,于是家里立马干净明亮、整洁起来了。不过,现在农村里外道路几本都硬化了,家家户户的窗户、门也都严实,屋里已经不像过去会进那么多尘土了,擦擦玻璃,大致地擦擦扫扫也就很干净了。很多人家扫房的日子往往会炸油条,忙碌一上午,吃一顿焦香的油条,然后把熟油倒出来(留着做素馅用),就着底油切几刀白菜尾,打上几刀豆腐条,撒上点葱花咸盐,清淡热乎又解油腻,一天的疲劳也在肠胃的满足中消解了。

辞灶

扫尘之后,很快便迎来了小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小时候的农村,很多人家灶台后都有两位老神仙,年初时穿红着绿、面色明朗,到了腊月二十三,饱尝了近一年的烟火气,容颜难免有些沧桑、暗沉,但也更增加了神秘感。大人们叮嘱了一年:当着神明,不要胡说八道、胆大妄言。今天,这两位记录了一家人一年言行的老神仙就要“上天言好事”了,为了他日“回宫降吉祥”,这送行的仪式是万万不能少的。我印象里关于辞灶的仪式和习俗并不是我们家的,而是听长辈讲和电视剧里看来的。妈妈其实也不太懂辞灶,她只记得小时候,舅舅辞灶会念一长串祝祷词:“灶王爷,本姓张 ,骑着马,挎着枪,捎着糖瓜作干粮……多说好,少说歹,大年三十再回来。”然后,烧画像,送走。

电视剧《小井胡同》里有一段老北京辞灶的戏,有一位根本不信神佛的大叔,妻子让他去送灶王爷上天——找个没人的地方把灶王爷画像烧了。他满心不高兴,对灶王爷根本就不屑——那时哪有什么好日子,一年年的,还得对它恭恭敬敬!于是躲到一个媳妇看不到的地方,用根木棍把灶王爷画像往墙上一杵,先劈头盖脸地把灶王爷数落了一番!然后一把火点着,棍子一抬:走你!让灶王爷随风而去。当时看这一段,觉得特别有趣。还有侯宝林先生说相声,老太太们忌讳多,辞灶之后,还得买新的灶王爷画像,年轻人看着新鲜:“大娘,您这灶王爷多少钱买的?”老太太不高兴:“年轻人不会说话,灶王爷能说买吗?那对灶王爷不尊敬,那得说‘请’。”“那您多少钱请的?”“嗨,别提了,就这么一个玩意儿,八毛!”詼谐幽默中,透着心酸和无奈。大人们的虔诚,带来孩子们的福利——“二十三,糖瓜粘”,只不过那麦芽糖有时真的太黏牙,看着孩子们呲牙咧嘴地和糖瓜纠缠,大人们开心地打趣:这灶王爷的嘴一定是粘牢了……看着孩子们呲牙咧嘴地和糖瓜纠缠,大人们开心地打趣:这灶王爷的嘴一定是粘牢了……除了糖瓜,人们还用年糕来粘灶王爷的嘴——黄米或糯米的粉(北方早年多用黄米),和好、加枣,做成窝头状,垫上白菜叶(为了不粘在屉布上),上锅蒸熟,香甜黏糯,除了“粘”之外,还寄寓着“年年高”的美好期盼。

除夕

二 十 四、二十五一般可以准备买豆腐、炸丸子,到二十七八,就准备杀鸡宰羊,撂猪撂牛了,我们这边有很多人把“杀”说成“撂”,尤其对块头比较大的牲畜。我猜也是避讳,毕竟打打杀杀不吉利。主妇们开始准备做面食,有厨艺的男人们准备“八大碗”(也叫“老席”,有丸子、红白肉、卷煎等七荤一素,八碗菜),女人们也有会做的,但往往还是得大厨们指挥,因为有的工序还是比较复杂的,像红肉白肉和卷煎等,都需调味上色,又炸又蒸。女人们主要负责蒸面食,馒头、面花总要蒸上几锅,上供的馒头还要放上红枣,结结实实冻到南墙根下的陶缸里,过年期间无论自己吃还是来客人就都省事了。做面食,有讲究:面要发得好、醒得足,柴要硬、蒸气上得要足;开锅后,所有的馒头花卷包子面花都以白白胖胖、宣宣腾腾为好,这叫蒸蒸日上。新出锅的馒头面花最好吃,小孩子都能啥都不搭口地吃一个!三十早晨和中午的饭就按各家自己的讲例了,有早晨吃饺子、中午吃米饭炖肉的,现在也有很多人家中午吃涮羊肉。

二十八九或三十,家家户户开始贴对联——“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红红的对联迎新年,人们往往会一边贴对联一边感慨:转眼又一年了。贴完对联,男人们会再把庭院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水缸必须盛满水,沧州人认为水代表财,水缸满就是福运满、财运旺。除夕守岁之前,人们会准备些花生瓜子,现在一般都是买,我们小时候,都是自己家炒。父母头上脸上裹好毛巾,戴着帽子口罩,大锅里倒上从地里挖来的沙土,先把土炒热,然后一锅一锅,炒完瓜子炒花生,炒完花生炒玉米,其中瓜子也可以不放沙土直接炒。有些自己种了葫芦卜的人家,还会把那些舍不得扔的小萝卜干也炒一炒,酥脆香甜,也很好吃。炒后的干果,要过筛子,筛掉沙土。再一簸箕一簸箕地摆在院子里晾凉、晾脆。炒货的锅一般都不在正房里——炒起来扬尘太呛,大多会在偏房或屋外的凉灶上。沙土炒的花生和爆米花特别香脆,虽然有时爆得不像现在专门爆花的玉米那么饱满、彻底,但别有一种耐嚼的酥脆,还带着点土香,更能勾起人的乡土情结。

守岁前,家庭主妇都会把年夜吃的饺子包好,馅一般是素的(也有人家也有吃肉的),而且这个馅的咸淡不能用嘴尝的,平时可以挑一筷子尝尝、试试,但年夜饭的咸淡全靠经验,估计是因为年夜饭辞旧迎新、交合阴阳,众神歆享,尝了显得对神明不够尊敬吧。馅也有规矩:需放白菜、粉丝、豆干、豆皮、豆腐和姜,不能放葱,因为葱属荤,不能敬神。不放葱而放姜的白菜素馅,有一种独特的味道,有些长年出门在外的老人,回家乡就喜欢吃这个味道,现在沧州有点名气的饺子馆,一般都一种馅就叫“过年素”。除了素馅饺子,一般人家都还会包一个或几个放钱或纯豆腐的饺子,看谁运气好,得好兆头。说到敬神,在乡村,一些人家过年、过节时会上供,年供是大供,一般是在三十中午前。堂屋正中,家族图谱或“天地君亲师”前,摆上五个碗,放上馒头——一碗五个,焚上香,列祖列宗、各方神明,敬请享用。

三十晚上吃饺子,沧州叫“发子”,我猜是这两个字,因为到“子”时,就是新一年的开始了,新的出发,但不知对不对,问老人们,他们也说不好。而且,除夕煮饺子也有一些讲究,虽然大多数人家一年几乎都是女主人做饭,但除夕晚上的饺子,却需男主人煮,而且如果是烧柴,得选那种带根的秸秆,寓意有“根”——有根才能长久,才能持续成长、壮大,人有根、福有根,人旺福旺财运旺,长长久久。柴要提前准备好,自己家没有带根的,可以拿柴去邻居家换。除夕夜“发子”的时间也有不同,大多数人家是晚上12点左右,屋里春节联欢晚会倒计时,厨房里就开始点火煮饺子,饺子上桌第一件事就是放鞭炮。隆隆的鞭炮声,如春雷滚滚,辉映着辞旧迎新的歌舞,让这个夜晚变得与众不同、充满期盼。过去一年家里有人去世的人家,年夜饭一般要避开热闹的时间段,吃得要么一早——11点左右,要么一晚——清晨5点左右,谓之“吃服”。上供的人家,一般吃饺子前还有请神的环节,灶王爷的新画像除夕一早就已经贴上了,再用簸箕盛几张烧纸和写着“全神之位”的红纸,去院子里烧掉,然后饺子煮熟的时候,也要先上供,窗台或家族供桌前,摆上碗,每个碗里盛几个饺子,一般5个——上供要用单数,而锅里也不能把饺子都捞出来,要留一两个“压锅”,正月初的几天,每天饭后,都要在锅里放个馒头包子之类的干粮,也叫“压锅”,主要寓意锅里不空,期盼一年有饭吃。吃饺子的时候,也有些讲究:一是不能吃蒜,蒜属荤,但可以吃醋,于是腊八醋这时候就可以上场了;二是坐的方位,有的人家也讲究,要冲着财神的方位吃,虽然大家并不一定真信,但图个好兆头,也是开心的。我们有一个特别相信这个事的朋友——汪大哥,每年除夕都会打电话,告诉我们吃饺子冲哪个方向,一坚持就是二十几年,以至于现在每到除夕夜,等汪哥电话,已经成了我家一种温暖的默契。

另外,吃饺子时,要尽量把孩子们叫起来,寓意都“起来了”。第二天拜年的时候,见面大家也都会问:“吃饺子的时候,孩子们都起来了吗?”“起來了、起来了……”小时候不懂为什么大家见面都这一套,觉得很俗气,现在明白,那“起来了”,其实是对孩子健康平安成长的祝福,也是对一年好景的祈愿……

拜年

大年初一,先放开门炮,然后拜大年。其实拜年从吃年夜饭就开始了。吃饺子前,自己家里人先拜年。我记得小时候,饺子盛上桌,一家人炕上坐好后,爸爸妈妈就会起身,在地上站好,说:“一年到头了,给爸妈磕个头!”奶奶爷爷会说:“算了算了,你们也不容易,‘年’跑了,不磕了!”但爸爸妈妈还是很认真地给二老磕头,然后是我们几个小辈,跳下炕,排成一溜儿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磕头,爷爷奶奶开心得合不上嘴,然后开始一人一份地给我们发压岁钱,爸爸妈妈也有份,并嘱咐我们小孩子们要放到枕头底下,叫“压祟”。拜年时,地上会撒很多的高粱穰子,据说叫“踩穗”。村里初一拜年,是大排面——每个家族,男人一个团队、女人一个团队,浩浩荡荡,去给同村的老邻旧居、家族姻亲的长辈们拜年。“过年好过年好……”“年跑了、年跑了……”年是一种恶兽的传说,在乡村被传承、记忆。沧州的习俗,过去一年家里有人去世的人家,是不能贴对联和拜年的,不挂红,以寄托哀思;不拜年,是不把自己的悲伤气息带给别人。过年图的是喜气、大吉大利,一进腊月,大人们往往就会嘱咐孩子别说不吉利的话,过年后,更要多说“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上午拜年之前或拜完年之后,男人们会去家族墓地给祖先上坟扫墓。天地辽阔,墓草枯黄,春寒料峭中,一群有着共同家族血脉基因的男人们,浩荡荡、齐刷刷跪在一代代先人面前,向他们汇报、请他们保佑……

初二是出嫁的姑娘带着女婿孩子回家省亲、拜年的日子,也有初三初四回娘家的。热热闹闹,大团圆,孩子们也可从姥姥姥爷舅舅妗子和姨们那里收获压岁钱。沧州这边,大年夜的饺子不能都吃完,要给出嫁的姑娘们留一些,初二回娘家时,可以自己带回去;初二不回娘家的,会等初三四娘家人去拜年的时候给带去,这叫吃娘家的饺子。估计是古代,对那些一年不能随便回娘家的女子的一种慰藉——又吃到娘家的饭了,那个熟悉的味道,那份温暖的亲情。

初三初四一般是外出拜年或家族聚会。外出拜年多是一些姻亲,姑姑、姨、表兄弟等。由于忙碌,一年来没怎么走动的老亲,要去走动走动,看看老人孩子,和表兄弟姐妹们聊聊天,叙叙旧。过年后的吃食上也有讲究——“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三的合子往家转。”除夕晚上的饺子不能都煮,要留个饺子芯,而饺子芯的包法也不一样,要把饺子的两头捏起来,叫做对合利。结婚后,婆婆家是每年初二早晨煮饺子芯,婆婆煮,让我们吃,还开玩笑说:赚钱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元宵节

元宵节之前,初五是个大日子,“破五”吃饺子,又叫“捏小人嘴”。包饺子时,会包不会包的,每个人都要捏几个,馅可以不大,皮一定捏紧,不能露馅——把小人的嘴捏牢了,让自己新的一年多遇贵人、逢好事。过了初五一般就要上班了,再过节就是元宵了。元宵节又称灯节,沧州这边全程是三天,十四是鬼灯、十五是神灯、十六是人灯,放烟花、观灯、吃元宵。北方有正月十六“遛百病”的习俗,沧州人民遛百病更是声势浩荡,每年都是一场盛景。家家户户,全城出动,大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碰到熟人就一边遛百病,一边聊天叙旧。年轻人们也三五相伴,甚至有些还能在遛百病的过程中结识有缘人——“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现在各地元宵节活动也多,一些广场、老街都有灯展,高跷、秧歌(沧州叫落子)和耍狮子、龙灯等娱乐节目也精彩纷呈。锣鼓喧天,粉墨登场,衣袂飞舞、彩绣辉煌,那份“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热闹、浪漫和美好,历经岁月,延续为今朝盛世的华灯璀璨、民生安乐。当然,这份祥和美好也是有保障的,每年这一晚,沧州警察都是全员在岗,用全城警力为百姓过节护航。

十五的晚上,在农村老家,还有一项活动习俗叫“烤高厅”——用带根的秫秸秆燃一堆篝火,一家族的男丁们围在火堆旁烤火祈福(手脚腰腿都烤烤,祈求一年平安健康),聊天交流。那些出门在外赶回来的和虽然相隔不远但也都忙忙碌碌一年没见面的家族成员们,一边暖洋洋地烤着火,一边听老人们讲家族故事,交流一年来的见闻感受和新年打算……这个礼俗应该是一种旨在凝聚家族力量、传承家族精神的活动。“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而这几天,那些高跷、秧歌等民间“社火”,也纷纷上演,每天村里村外锣鼓喧天、穿红戴绿地演出、竞比,将迎春的氛围烘托到极致。沧州这边还有个习俗,就是正月十四到十六这几天晚上,灯要亮个通宵,不知是不是“点万盏灯,为乾坤壮色”的意思。还有,沧州这边出嫁的姑娘十六可以回娘家来看灯,一般是下午,因为要等中午娘家这边把供撤了,据说出嫁的姑娘不能看到娘家的“供”,不然,娘家会受穷。这些当然都是迷信,但推究起来,这种规定很可能是告诫那些出嫁的女儿们,在婆家要安心,踏踏实实过节、过日子,等把家里事情安顿好了,再回娘家来玩。沧州这边元宵节期间,各村各户一定是正月十六,姑奶奶们回娘家这天晚上的灯和烟花最盛,这应该是娘家人对出嫁女儿们一份特别的疼惜和宠爱吧。

填仓和龙抬头

元宵节过完是填仓节——正月二十五,而填仓节吃的刺猬、麦垛,是元宵节前蒸的。正月十三四,家庭主妇们发面蒸面刺猬。面皮要厚,好捏形状和剪刺,薄了容易剪破;每只小刺猬肚子里只有极少的馅,而且馅必须是素的:豆腐干、豆腐皮、豆腐、粉条,还有一种黄色的团粉,沧州这边叫“嘎巴”,但不能放葱蒜。案板刀剪也都要洗刷干净。面刺猬会因自己家女主人的手艺而呈现千姿百态:有的俊俏伶俐,有的憨态可掬;有的精致小巧,有的膀大腰圆;有的温婉,有的豪放……但不论哪种风格,小刺猬背上都会驮一个小元宝——意味往家里驮财,除了刺猬还有仓鼠,背上驮个长口袋——往家里驮粮食。刺猬蒸好后,要托在几页烧纸上,放到窗台、大门等一些能来回进出的地方。早晨刺猬头冲外,是谓出去寻财;中午转一下,头冲里,是谓往家里驮财;下午到晚上再如此循环一遍——小刺猬一天两班,牢记主人嘱托,兢兢业业地往家里驮财驮福。而且,正月十四到十六期间,按照老礼还不能动针线,说别扎了刺猬的眼。这当然是迷信,不过,也可能是给女人们放假——过去针线活儿多,女人们一年忙到头,年前更是得给一家老小赶制新衣服、新鞋子,过年了,给个理由歇几天。

和刺猬一起蒸的还有麦垛,用一个带枣的馒头作芯,包上厚面皮,安放到同样用面做好的莲花底座上,搓两条面绳十字花捆扎到馒头上,剪些粗刺代表麦秆,再插上面穗、小刺猬、聚宝盆、护佑丰收果实的灵蛇等等,满满一个大麦垛,上锅蒸熟,放到正月二十五。填仓这天早晨是不允许动刀的,所以二十五早晨不管吃什么菜,食材必须前一天晚上都准备好,麦垛也要提前切了。

填仓那天,有一些老庄稼人会“打囤”。清晨,天剛亮、日出前,家中男主人会从灶膛里掏一大簸箕草木灰端到院子里,再用铁锨从簸箕中铲出一大锨草木灰(或者就用簸箕),以人站立点为圆心,手持铁锨,边敲打铁锨(簸箕)边撒草木灰,在院子中间撒画出一个大大圆圆的粮囤形状。有的还在“囤”旁边画个小梯子,表示日子步步登高,财源滚滚来等。圆圈的中间撒一些小麦、玉米、谷子、高粱、豆子等五谷杂粮,用砖块或瓦片盖好。嘴里还会不停地念叨 “灰囤灰囤要打好,打的粮食盛不了”等。大囤打好后,燃放鞭炮以示庆贺。待旭日东升、艳阳高照,揭开砖瓦,露出“囤”中的粮食,让自家养的鸡、鸭等家禽将粮食啄食干净,以示吉(鸡)祥(享)。现在,几乎没有年轻人会弄这些了,一是没人信也没人会了;二是即使有人想给孩子们展示一下,现在都烧燃气,草木灰也不好找;三是现在有了众多农业保障,即使不打囤,每年也都粮满仓。

另外,过年期间,老人们还会根据天气情况揣测年景,道是:“初一芝麻初二麻,初三高粱初四花,初五初六黑黄豆,七谷八麦九果十菜。”从初一到初十,天气好就意味丰收,欠佳就意味该类作物可能歉收。这当然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而且,沧州这边早就不种麻了。

在沧州,虽然正月初六、初八大多数人就已经上班,买卖铺户也都开始开门营业,但真正过完年的扫尾节日是二月二,俗称“龙抬头”。这一天,早晨最好吃汤圆,寓为龙眼;中午吃饺子或面条,是龙耳朵、龙须子,总之得吃和龙身上部位形状有关的食物。这年才算过完了,然后,洗澡理发(正月不理发,好像是南北各地都有的习俗),以全新面貌,清清爽爽开启新年新征程。

沧州有句老话:二月二都过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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