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伟
极限境遇是小说中经常用到的一种时空设置方式,将人物推向有违于日常的,甚至极限的境遇中予以审视与考验,以求立体化地呈现人性的复杂与多面性。作家龙一曾分享过塑造人物形象的秘诀,要不断地“折磨”文本中的人物。我觉得设置极限境遇可能是“折磨”人物最为有效的一种方式了。
本期三部作品皆关注困在极限时空里的人。《把头》最为成熟老到,关涉渔猎文化,围绕生活在查干湖边的苏伦巴根一家三代捕鱼人的命运展开叙事。苏伦巴根的父亲是渔把头,为家族和孩子争得了荣耀,但酒后却被冻死在查干湖冰面上。苏伦巴根在与父亲徒弟争夺把头的冬捕比武中意外失败了,郁郁不得志,直到十五年后潜入冰湖中成功摘挂子,获得了头鱼的奖赏,但在回家途中又遭遇土匪抢劫,好在保住了性命。最后,“苏伦巴根用手拂去嘴边的雪花,轻声哼起了歌。‘查干淖尔呦,查干淖尔呦——”在这悠长的歌声中,苏伦巴根彻底战胜了自我的心魔,走出了困扰自身十五年的极限时空。儿子图日乐为情所困,暗恋上了渔把头的女儿,但慑于两家冬捕比武恩怨,爱而不得,痛苦万分。在遭遇土匪抢劫的极限境遇时空中开始成长起来,下一任渔把头的新星即将冉冉升起。
《电梯时分》独辟蹊径,从乘坐电梯的日常生活切入叙事,以日常书写反日常,在被困电梯里男女波澜不惊的对话中勾连起了各自过往人生片段,含蓄而暧昧。两个在原生家庭中缺少爱与亲情的男女即将擦撞出爱的火花时,电梯修复了,女人在十四楼迎来了接她的丈夫和孩子,男人也将女人留下微信号的纸条扔掉并又在无名指戴上了在裤兜里悄悄摘下的戒指。这个极具反讽的结尾处理巧妙地揭示出了被困在城市牢笼中的现代都市人人性中虚伪的一面,彼此戒备,也许只有在极限境遇的时空中才能打开心扉,一旦回歸现实中,马上变得冷漠起来。
《凛冬》以点带面,通过塑造倒霉的外卖员形象,揭示出城乡差距的扩大化,进而挖掘出了进城打工的普通民众对于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与追求的精神内核。肩负着要接乡下的老婆和孩子来城里过美好生活重任的外卖员林东,连续遭遇丢车和被投诉的境遇,被困在了这一极限时空中。林东迁怒于投诉的女人,实施报复,在接到即将分娩三胎妻子的电话后,幡然醒悟,开始救赎行为。优秀小说在让人看到生活的绝望之处时总会留下一道光亮,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微光。《凛冬》无疑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