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奇

邵锦平

海洋有多大，哈奇不知道，他只知道生活在这里，随时可能有危险。即使他的族群很庞大，聚到一起数以万计，也仍然会受到攻击。

奶奶告诉哈奇，在鱼类中，他们不算大，也不算小，可是海洋太大了，比他们强大，想吃掉他们的生物多的是。出去游玩、觅食，都不能单独行动，平安回来才是本事。哈奇点头答应，可他调皮捣蛋的性子还是让奶奶放心不下，哈奇每次出去，奶奶都让哈诺、哈哈妹跟着。

在海底遨游时，哈奇与生俱来的速度，让哈诺和哈哈妹望尘莫及。见哈诺、哈哈妹跟不上，一路领先的哈奇就钻进水草中，准备等他们到来时突然跳出来吓他们一跳。一想到他们大惊失色的模样，哈奇就禁不住偷乐。

可是，还没等哈诺、哈哈妹赶上来，哈奇的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道漩涡，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把周围的小鱼、小虾、小蟹不断卷进去。大家吓得纷纷发出尖叫，四散逃跑。

是大白鲨！

哈奇一惊，急忙从水草中钻出来，跟着鱼虾的队伍一路溃逃。还没游出多远，就迎面碰到了来寻他的哈诺和哈哈妹。

“快跑，有大白鲨！”哈奇冲他们喊。

哈奇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引力向自己袭来，如同抛出的绳索，即将把他们牢牢捆绑住。

哈诺说：“我们游不过大白鲨，不如躲进旁边的礁石试试！”

礁石上有大大小小的岩洞，他們一起挤进一个大一点的岩洞里，探头看着大白鲨从礁石边冲过去，追赶着拼命逃窜的其他“猎物”。

只见大白鲨的大嘴巴一张一合，像游走的乾坤袋，成群的鱼虾就被吸了进去，成为他腹中的美食，只有他们三个幸免于难。

“太可怕了，好险，哈诺多亏了你。”爱笑的哈哈妹，此时一脸的惊恐。

“奶奶说，我们叫大马哈鱼，可是平时最不能‘马大哈，更不能分帮。遇到困难时，我们要一起想办法解决。”哈诺望着远去的大白鲨说。

哈奇的脸微微发红，他碰了碰哈诺的肩膀说：“哈诺，你真有智慧，我服你。”

但这并不代表哈奇乐意听哈诺指挥。这不，躲开了大白鲨的袭击，哈诺主张绕道回家去，哈奇却不同意。

哈奇抬头望了望，太阳的光穿透海面，射到海里，头顶的海水闪着光亮。

“刚才被大白鲨吓到了，我们向上游，到海面透透气。”哈奇说。

“你就是找借口，想到海面去玩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哈哈妹的话还没说完，哈奇已经甩着尾巴向海面冲去。急得哈哈妹冲着哈奇的背影喊：“哈奇，等等我们！你这样自作主张，我要把今天的事儿告诉奶奶。”

哈奇才不管呢。他从海面上探出头，只觉天空一片明媚，阳光在大海的微波上跳跃，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好半天，他才适应眼前的明亮。

海面与海底不同，像一匹巨大的蓝色绸缎，一直绵延到天边。只要风再大一点，蓝绸的边儿就能搭到白云上。

“原来大海这么美呀。”哈哈妹忘记了对哈奇的恼怒，盯着海面赞叹。

“你们看，那边有成群的海鸥，他们贴着海面飞，多半是来觅食的。我们还是抓紧回家吧。”哈诺说。

“海鸥有什么可怕的，就我们这体型，你还担心他们敢对我们下嘴？”哈奇笑哈诺胆小怕事，哈诺数落哈奇贪玩任性。他们俩吵起来，谁也不让步。

这时，远处飘来一片飞速移动的阴影。哈哈妹眼尖，率先看到了，瞬间变了脸色，大叫：“你俩别吵了，白头海雕飞过来了！快，向海底游。” 哈奇、哈诺马上停止拌嘴，跟着哈哈妹一头扎回海里。

头顶上的黑云贴着海面掠过，扑了个空，悻悻地飞走了。哈奇长舒一口气，吐出一连串泡泡：“哈哈妹，你怎么知道白头海雕会攻击我们？”

“奶奶说过啊，白头海雕是我们的天敌之一，你忘了？”哈哈妹说。

“他不是忘了，是根本没长心，只知道玩儿。哈哈妹，我们回家。”哈诺不理哈奇，带着哈哈妹往回游。

哈奇自知理亏，默默地跟在后面。哈奇想，他们回去肯定要在奶奶面前告自己的状，心里盘算着怎么应对。

果然，一见到奶奶，哈哈妹忙不迭地讲述哈奇今天做的事，越说越激动，嘴边的泡泡连成了一片。

奶奶听哈哈妹讲完，安慰了哈哈妹几句，又用头轻轻碰了碰哈诺的头，表扬了哈诺的机智。最后，奶奶来到哈奇身边，瞪了他许久。

哈奇避开奶奶的眼神，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此刻沉默是最好的办法，说多了奶奶只会更生气。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奶奶的声音：“你们今天能平安回来，这很好。在海洋里生存没那么容易，以后还会遇到很多的危险，你们要时刻警惕，不能掉以轻心。哈奇，我问你，知不知道今天错在哪儿了？”

“错在没听哈诺的话，跟哈诺吵架。”

“你呀，还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在海洋里，任性、好奇都可能带给你危险。你要向哈诺学习，小心谨慎，遇到事情多动动脑子。”

被奶奶批评过后，哈奇心里不大痛快。夜里趁大家没注意，哈奇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

奶奶眼里只有哈诺和哈哈妹，根本没有自己。想到这里，哈奇的心像压了块石头，憋闷得喘不上气。

哈奇无精打采地甩着尾巴，只顾低头想心事，没注意看路，一头撞到了一个白色的大球。猝不及防地，哈奇被大球弹射出去，在水中来回翻转。等他稳定下来，才发现自己撞到的竟是一只大海豚柔软光滑的圆肚子。大海豚的身后紧跟着一只小海豚，看着哈奇的狼狈相，乐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笑，有啥好笑的？”哈奇瞪着小海豚，铁青着脸。小海豚或许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凶的眼神，立刻止住了笑，躲到了大海豚旁边。

大海豚抚摸着小海豚，柔声安慰了几句，又转过身来，冲着哈奇说：“小家伙，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这么匆忙。你撞到了我，不道歉，还吓唬我的宝宝，这么做对吗？”

大海豚的语气温和，虽然是指责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也软绵绵的，这是母亲才有的温柔。

哈奇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对不起”，转身要走。

“别着急走，陪我的宝宝玩儿一会儿吧，他需要朋友。”大海豚又说。

这个提议吸引了哈奇，此时，他是孤独的，他也需要朋友。

“是啊是啊！我们来玩儿吧！”小海豚探出头来，喜滋滋地看向哈奇。

两只海豚虽然身体庞大，可敦厚的模样，友好的态度，让哈奇看不出有丝毫的敌意，他没有拒绝。

“我们可以玩儿空中飞鱼。”大海豚提议，又问哈奇，“小家伙，一看你就很勇猛。这个游戏有挑战性，需要勇气，你敢跟我们一起玩儿吗？”

“有啥不敢的，怎么玩儿？”哈奇拍着胸脯问道。

“我们游到海面上去，找个僻静的地方。你来做飞鱼，我和宝宝在两边抛接飞鱼，你要是落到海里，我们就输了。”

“这有什么难的，你俩就等着输吧。”哈奇很自信，在家族群中，他的速度、灵敏度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完全忘记了不久前遇到白头雕时的惊险一幕。

到了海面，哈奇纵身向上一跃，腾空后，旋即反转身子，头向下滑落。即将掉进海里时，大海豚向前一倾身，张开大嘴就接住了他。大海豚再用力向外一吐，把他抛向小海豚，小海豚同样用嘴接住他。

在两只海豚之间，哈奇像是被来回推打的橄榄球，几个回合下来，他已头昏脑胀。

迷迷糊糊中，他聽到大海豚和小海豚的对话。

“宝贝，我们变个戏法，看谁能把这个小家伙藏起来。”

“好呀，妈妈。可是海水是透明的，把他藏在哪里呢？”

“藏到肚子里吧，这样比较保险。”

哈奇一惊，心想：这可糟了，被他们吞到肚子里，还会有自己的好吗？他试图从这个所谓的游戏里挣脱，却没有一点力气。

“宝贝，你来藏。”大海豚把哈奇抛给小海豚。哈奇落到了小海豚的嘴里，小海豚正犹豫着是否真要把他的朋友藏到肚子里时，突然尖叫了一声，痛苦地扭动身子，张开嘴把哈奇甩到了海里。

“哈奇，快跑！”晕晕乎乎中，哈奇听到有人喊他，也有人拽他，像刮起了一阵风，带着他飞奔。

哈奇醒来时，奶奶、哈诺和哈哈妹都坐在他身边。奶奶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尾巴也折断了。

哈诺的眼里藏着埋怨，哈哈妹抹着眼泪。

“这是怎么了？”哈奇直觉不妙，害怕地看着大家。

哈诺忍不住冲着他喊：“你说怎么了？奶奶为了救你，差点被海豚吃掉。”

奶奶制止了哈诺：“哈诺，哈奇是你的弟弟，他也受了伤，险些丧命，就别责怪他了。你们都过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看奶奶伤势那么重，哈奇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心里难过又自责，眼泪涌了出来。

“孩子们，你们现在都长大了，有件事儿，要让你们知道，提早做好准备。”奶奶说话时吐字极慢，嘴角的泡泡断断续续，“过些时日，我们要洄游，回到我们的出生地乌苏里江。这是一个漫长的旅程，途中会经历重重危险。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要继续练习游泳，不断提高觅食的本领，还要学会辨别真假，判断安危，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心，否则，洄游之路危险重重，你们很可能无法平安到达故乡。”

故乡？哈奇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奶奶，洄游的路途那么遥远、危险，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去呢？”哈诺眼里含泪，提出疑问。

“这是我们的宿命，从祖辈传下来，我们就是这样生活的。在淡水里出生，游到大海里成长，完成生命的延续。”

“奶奶，我懂了，我要变得强大，好好地游回故乡。”哈奇的眼里也有泪，但却目光坚定。那一刻，他好像突然长大了。

“好孩子，奶奶相信你们。”

一天夜里，大海深处传来异样的响动。声音悠远苍凉，像是谁在唱歌，充满了绝望和悲伤。接着大海动荡起来，远处隐约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哈奇从未听过这样大的响动，待到大海恢复了平静，他跑到门外，想循着声音的方向去看个究竟。没游出多远，突然又想起奶奶的叮咛，哈奇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回转身，去了奶奶那里。他到时，哈诺、哈哈妹已经围在奶奶身边了。

“孩子们，这可能就是‘鲸落。鲸是海洋里最强大的霸主，也逃脱不了死亡。”奶奶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哈奇突然感觉奶奶要离开他们了，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下来。

奶奶露出微笑：“别难过，这是生命的规律。你们做好准备了吗？明天就跟着我们的族群启程回故乡吧。”

奶奶嘴角边再没有了泡泡，她永远地留在了大海里。哈奇的泪落在奶奶身上，他悄悄告诉自己，要坚强，一定要护送哈诺和哈哈妹回到故乡。

这是一次大规模的迁徙，洄游的大马哈鱼群浩浩荡荡地从大海出发，向着乌苏里江前进。哈奇、哈诺和哈哈妹也在队伍中，为了避免被冲散，哈奇在左，哈诺在右，把哈哈妹护在中间。

奶奶生前说过，从大海到乌苏里江，他们要游上14800多公里的路程，一路上困难重重，能活着到达故乡并非易事。

哈奇心里早有准备，一路格外小心、谨慎，随着鱼群向前游，从不离开哈诺、哈哈妹的左右。

从大海到江河，周围的水渐渐发生了变化。现在是五月，江河里的冰雪刚融化不久，水依然冰凉。哈哈妹身上起了一层水泡，痒得直扭身子，尾巴拍打水流啪啪作响。哈奇、哈诺时不时带着她游到江面上晒一会儿太阳，看看江河两岸美丽的田野和山川，再潜回水中追赶队伍。

旅程开始后，大马哈鱼群便都不再进食了。没过几日，哈奇、哈诺、哈哈妹的身子都缩小了一圈。不止他们，整个鱼群也跟着收缩了。大家忍住饥饿，互相鼓励着。

前面的队伍忽然乱了，鱼儿们四散逃跑。这混乱的场面，让哈奇想起了之前被大白鲨追逐的情景。他急忙拦住一条逃跑的小马哈鱼，问他出了什么事。

“前面有一个黑不溜秋的大怪物，可凶了，见鱼就咬，我们的弟兄被他咬死、咬伤了一大片。”小马哈鱼说话时，身体还在抖。

“这是我们的必经之路，向回游，我们就回不到故乡了。”哈奇说，“我们有这么多弟兄，大家团结起来，我就不信制服不了那个大怪物。”

哈诺他们一听，都觉得有道理，渐渐冷静下来。

哈奇叫回奔逃的马哈鱼，带头向着大怪物游去。

被搅得昏黄的河道中，弥漫着血腥味。一个张着血盆大口，浑身光滑没有鳞片的灰黑色怪物横在河道中间，眼露凶光，跟马哈鱼群对峙。

“哈奇，我听奶奶说过，这是一条大鲶鱼，牙齿特别锋利，别看他样子凶，却是一根筋，没脑子的。我们把他团团围住，他就顾头顾不了尾了。”

“好主意！哈诺，你真是我们的智多鱼。”

哈奇回过头，对着大马哈鱼群喊：“大家都听到了吗？我们把大鲶鱼包围起来，一起咬他，跟他拼了！我们的牙齿也很锋利，他不是我们团体的对手。”说完，哈奇直接冲向大鲶鱼。

哈奇的勇敢带动了大家，大马哈鱼群跟着涌过去，把大鲶鱼团团围住。顷刻间，仿佛有一柄柄利剑从不同方向刺向了大鲶鱼，疼得他晕头转向。一会儿的工夫，大鲶鱼就没有了以前的嚣张气焰，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着，沉到河底。

制服了大鲶鱼，大马哈鱼群沸腾了。可惜的是，老鱼王在这场战斗中受了伤，恐怕难以履行鱼王的职责了。老鱼王很欣赏勇敢的哈奇，便提议拥立哈奇做他们的新鱼王。

前途未果，自己有能力担下这份责任吗？哈奇很犹豫。

这时，哈诺游过来，和哈奇轻轻碰头：“哈奇，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一定能行的，我们会帮你。”

“对啊哈奇，我们相信你。”哈哈妹也游过来。

“哈奇，你就当我们的王吧，我们都听你的。”越来越多的大马哈鱼围拢过来。

老鱼王郑重地把一块扇形的鳞片吊坠挂到哈奇的脖子上：“哈奇，我相信你能带着大家回到故乡去。出了这条河，前面是一片森林。沿着森林中的小溪向上游，穿过森林就到了松花江，那里离乌苏里江不远了。”

“老鱼王，也就是说，我们快到故乡了。”哈奇眼里闪着希望。

老鱼王点点头，随后又说：“哈奇，路线你清楚了，千万不要大意，尤其是在穿过森林的时候，那里常有棕熊出没。只有逃出棕熊的熊掌，才有回归的希望，而只有按时回到故乡，才能完成我们种族的繁衍。”

森林越来越近，哈奇发现前面是一条从森林中穿出的溪流，这条溪流虽然不及江河宽广，但也十分清澈。水流沿路拍打山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像在唱歌，又像在欢笑。

是谁在笑呢？会是棕熊吗？不安的哈奇时刻保持着警惕。

哈奇带着大家跳进溪流，逆流而上。他一路上不断环顾四周，还不时回头叮嘱大家跟上队伍，别离群。

“这里真美，要不是急着赶路，我真想在这儿多待几天。”哈哈妹喜滋滋地，在溪水中畅游，吐着泡泡。

一旁的哈诺搭话道：“别光顾着玩儿，还是小心点为好，别忘了老鱼王的话。我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哈诺说得对，我们快点游，争取早点到小溪的那头。”哈奇说。

哈奇的话音刚落，危机就出现了。前方出现了一个高坡，溪流形成的瀑布倾泻而下。

他们要想前进，必须顶住湍急的流水向前游，还要从水面上跳起，飞跃瀑布。

偏偏这时，瀑布上面来了两只棕熊，如两座大山。他们守着出口，眼睛盯着下面，闪着喜悦又凶狠的光。

几只不知深浅的小马哈鱼惊慌之下，莽撞地跳起，被棕熊逮了个正着。看着他们成为棕熊的“盘中餐”，哈奇的心一阵阵疼痛。哈哈妹吓得直哆嗦，再也笑不出来了。

“棕熊守在这里，不吃饱不会离开的。当务之急，只有派人先吸引棕熊的注意力，其余的趁机跃上瀑布逃走。”哈诺咬咬牙，下定决心对哈奇说，“你是鱼王，带着大家走，我去做诱饵。”

哈奇坚决不同意：“那不行，太危险了！你是智多鱼，以后遇到什么麻烦还得靠你解决。你留下，我去。”

他俩正在争执，老鱼王游了过来：“你俩别争了，附近的棕熊可能不止这两只，再耽搁下去，说不定会引来更多的棕熊，我们得抓紧时间逃命。都听我的，我们一起往瀑布上跳，两只棕熊再贪婪也忙不过来，幸免于难的就是延续我们大马哈鱼族的希望。”

哈奇、哈诺觉得有道理，忙把大家组织起来。大家听老鱼王的号令，准备在老鱼王吐出第三个泡泡时，一起向瀑布上飞跃。

老鱼王微笑着看着哈奇，他吐出第一个泡泡，又吐出第二个，然后猛然向上一跃，冲着棕熊而去。事发突然，眼见老鱼王落入一只棕熊的手掌，哈奇不禁愣在原地。

“快跳，老鱼王自己当诱饵，在给我们争取时间和机会。”哈诺率先反应过来，忍着悲痛提醒哈奇。

哈奇咬着唇，替老鱼王吐出第三个泡泡，带领大家纷纷纵身跃上瀑布。

棕熊不断出手，抓住了好几条马哈鱼，但值得庆幸的是，也有不少马哈鱼在混乱中逃脱熊掌，成功翻越瀑布。

逃脱的马哈鱼们拼命向前游了很远，见棕熊没有追上来，哈奇才让大家停下休息。哈奇清点了一下鱼数，幸免于难的大马哈鱼只剩下百余条。

从海洋出发一路走来，浩浩荡荡的马哈鱼大军不断减员，如今已变成了小分队。

哈奇傷心极了。但他低头看到脖子上挂着的鱼王鳞片吊坠，想起老鱼王最后的拼死相护，抬起头，硬是把涌到眼里的泪憋了回去。

“哈奇，别难过，这是我们的宿命，能活下来，我们的种族就不会灭绝。”哈诺变得越来越成熟，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奶奶。

哈哈妹在跳跃瀑布时，鱼鳞被水中的石头划掉了几片，痛得哼哼呀呀地叫。哈奇和哈诺在旁边安慰着，鼓励她一起往前游。

穿过森林的溪流，进入松花江，水里裹着少许泥沙，算不得清澈，却温婉、平静，如同一个大摇篮。在摇篮中的大马哈鱼，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于粼粼波光里，昏昏欲睡。经过这一路的惊心动魄，他们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慵懒地享受一下恬静惬意的鱼生了。

哈奇的神经依然绷得紧紧的，没到故乡乌苏里江，他始终不敢掉以轻心。这片水域看似平静，谁知道会不会隐藏著什么危机呢。他督促大家尽量快点，只有回到故乡才会安全。

远处的江面上传来轰鸣着的马达声，由远及近。

哈奇浮出水面，探着头向前望。一艘轮船正向这边驶来，船头站了十多个人，船尾摆放着塑料箱子和水桶。他们是捕鱼者吗？

哈奇的脑海里出现奶奶生前描述的捕鱼者向江河撒网的画面，瞬间变了脸色。他慌忙潜入江中，告诉同伴，马上远离轮船，越快越好。

哈奇护着哈哈妹掉转方向，一路狂游，后面的马哈鱼群也跟了上来。轮船向着他们靠近，速度开始减慢。

突然，半空中抛下几个大网，如黑云压向江面。不少同伴落入网中，挣扎着，尖叫着，使这一片水域喧嚣沸腾起来。哈奇带着哈哈妹左拐右拐，拼尽全力躲开巨网的捕捞，终于逃出生天。

轮船的马达声被甩在后面，听不见了。哈奇稳住神，回头看看队伍，跟上来的只有十几个伙伴，伙伴中没有哈诺的影子。

找不到哈诺，哈哈妹大哭。

哈诺定是被巨网罩住了，想到自己救不了哈诺，哈奇的心刀割一样疼痛。

哈诺那么聪明智慧，他不会有事的！哈奇怀着这种希望，带着大家在原地等了许久，心中期待奇迹出现，哈诺能从江水之中冒出来，笑着说自己只是游得比较慢。

可等了好久，仍然不见哈诺的影子，哈奇彻底绝望了。

“哈奇，你是鱼王，一定要带大家回到故乡去。只要有活着的，我们的种族就不会灭绝。”哈诺的话犹在耳畔。哈奇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掉下来，他带着哈哈妹和剩下的同伴，继续向着故乡的方向游去。

他们游啊游，游着游着，不知不觉长成了大鱼。哈奇不再惧怕死亡的威胁，对于每一次遇到的危险，他都能勇敢面对，为自己、为伙伴赢得活下来的机会。

这一天，哈奇带着哈哈妹来到松花江、黑龙江与乌苏里江的交汇处。只剩下五条马哈鱼了，悲凉之情不禁浮上大家的心头。

“哈奇，哈哈妹，等等我！”身后传来哈诺的喊声。

开始哈奇以为是幻听，他时时念着哈诺，可他也知道，哈诺和奶奶、老鱼王都消失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还是哈哈妹先回过头去，看清来鱼，惊喜地大叫：“是哈诺，哈诺回来了！”

真的是哈诺！他正奔着大家游来，嘴边的泡泡连成一串串银珠。

哈奇惊喜万分，飞速迎上去，绕着哈诺开心地游了一圈。

“太好了！哈诺，真的是你！你是怎么逃出天网的？”哈奇问。

“我哪里逃得出天网？我被渔民们带到了市集上，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她看到了我的眼泪，就让她妈妈买下我，把我放生了。我一路追赶你们，今天终于追上了。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在故乡会合的。”

“是啊，我们已经在乌苏里江的边上了，我们没让奶奶和老鱼王失望，活着回到了故乡。”

一轮红彤彤的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那么大、那么圆，那么蓬勃、那么温暖。

这是故乡的太阳啊，哈奇激动不已，他和哈诺、哈哈妹跃出江面，向着太阳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