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朵玛格丽特对坐（组诗）

伯爵

肥皂泡

只需要一滴水，一根吸管

你就可以用肺活量，缔造出一颗星球

吹的时候用力要均匀

次数多了便可掌握那个速度的定数

像火车缓慢驶过铁轨，枕木低频震颤

像启明星刚好擦过月晕的上边缘

一切都在膨胀，循着某个弹性的原点

当你的视线聚焦着这个透明色星球

无中生有的过程

有那么一瞬，你会误认为自己能左右

整个世界

种植园

从浮来山取松软黑腐的泥土

那种落叶松下面的棉质唱片

从沭河支流的冲积平原上取来沙砾

细小金黄的颗粒感，果实般饱满

再给两天华北平原独特的好天气

要大太阳，要有点微风

要细雨两日后的短暂停

我就可以在小小种植园里劳作

学着祖父的样子

翻土，拌肥，喷洒农药

像他巡视麦场那样巡视四周

那些祖先根植在非洲沙漠里的叶片含水植物

当它终于将地球上几处毫不相干的坐标汇聚于一身

我站起身来

远处稻浪翻滚，碧海连天

沙 画

支配沙子的欲望，以及被沙子支配

喜怒，轮回，聚散

在同一个时间轴上

反复呈现事物之间的相关性

让一些阴影堆集，剔除一些漏洞

辅之以沙，削之以沙

维持日常的轮廓像雕刻一样庄严

来不及拥有自己的命运

每一粒沙子都在成全艺术的聚散中

成全了自己

黑 松

在黑松林脚下挖一些泥土

驯养一盆早春的栀子花

然后你定期澆水，搬它去晒晒太阳

生命之舞就会缓慢地打开

你会看到一株伞状植物，擎着黑松种子

穿过泥土像穿过海上的风浪

在栀子花的领地上，为自己圈地

封自己为王

千百万年间，同样的事情一直在发生

从西伯利亚到安第斯山脉

从黄土高原到渤海海滨的这所普通学校

一想到我其实充当了一头大象、一只独角兽

一阵风沙或者一场战争的重要角色

我就十二分地热爱脚下这颗蓝色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