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现状、困境与出路

摘 要：纵观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历程，尽管在参与政府购买公共文化服务项目、公共文化服务网络建设、公共阅读资源建设，以及与公共文化服务机构融合发展等方面成绩显著，但仍然存在参与的范围窄、参与的深度浅、参与的力度小等问题。需要着力于保障机制的完善、服务范围的扩大、精准服务的加强、多措并举的持续等方面，以此确保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实体书店 公共文化服务 现状 对策

一段时期以来，实体书店更经受了网络书店冲击下的倒闭寒潮。2013年出台的《关于开展实体书店扶持试点工作的通知》使实体书店的生存之战看到了曙光。事实上，随着利好政策的出台，实体书店逐步走出低谷，迈入稳步发展期。实体书店始终不忘初心，积极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尤其是2013年实施扶持试点工作以来，更加自觉地开展公共文化行动。2023年4月，中宣部、文化和旅游部办公厅联合发布《关于推动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通知》（下称《通知》），对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进行了工作部署，明确要求实体书店“以高质量可持续发展助力新时代全民阅读活动，积极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更好满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1]纵观参与历程，实体书店尽管成绩斐然，但细索其参与现状，仍然存在不少问题。基于此，本文对实体书店参与现状展开分析，在此基础上立体化探究其参与困境，并针对困境提出发展策略。

一、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现状分析

历经实践探索，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形成了参与政府购买公共文化服务项目、公共文化服务网络建设、公共阅读资源建设以及与公共文化机构融合发展这四种主要方式。《通知》中明确要求全国以此四种方式积极推动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因此对这四种主要参与方式的实施情况进行全面梳理，能一定程度反映参与现状。

（一）参与政府购买公共文化服务项目

政府购买公共服务指政府通过公开招标、定向委托、邀标等形式将原本由自身承担的公共服务转交给社会组织、企事业单位履行。[2]实体书店参与政府购买公共服务项目的主要措施有：通过招标、委托等方式参与公共文化设施的运营管理；承接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创作公益性文化产品、组织公益性文化活动、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等公共文化服务项目；以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对实体书店的特色品牌活动给予补贴等。[3]

據调研，全国已有27个省级行政区实施此方式引导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占比79%。不同省（区、市）实施的具体情况存在差别，主要体现在参与方法、普及范围和书店类别上。整体上看，北京和上海两地的实施情况优于其他地区，全国大致形成了“北京上海”与“其他省级行政区”两大阵营。将“北京上海”阵营与以湖南省为代表的“其他省级行政区”进行对比分析。具体方法上，湖南实体书店的主要做法有两种，即“承接公共文化服务项目”和“以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对实体书店的特色品牌活动给予补贴”，如湖南新华书店等单位联合承办本省“湘书书香”全民阅读活动，乐之书店等受到长沙市政府等有关部门的扶持等；北京与上海则较全面采用《通知》部署的四种方法。普及范围上，北京上海两地几乎覆盖全市，而湖南则集中于省会城市长沙。参与类别上，两大阵营体现出同样的特点，参与的实体书店主要为大型民营书店和新华书店。

（二）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网络建设

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网络建设的措施主要有：与县级图书馆总分馆体系连接，实现通借通还；参与城市书房、书香驿站等新型公共文化空间建设；面向城乡基层，面向少年儿童、老年人、残疾人等特殊群体提供服务。[4]据调研，全国已有31个省级行政区的实体书店参与了公共文化服务网络建设，占比高达91%。各省的实施情况大致相同，以湖南省为例，参与情况见表1。

由表1可知，湖南省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网络建设的实体书店数量不多，类型上以新华书店和大型民营书店为主；参与方式上，以开设儿童阅读专区和为农家书屋配送图书为主；区域上，省会城市长沙的参与方式相对较多，其余州市相对单一，以为农家书屋配送图书为主。

（三）参与公共阅读资源建设

实体书店参与公共阅读资源建设的措施主要有：为各级公共图书馆提供馆配服务，加大对宣传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等优秀重点出版物的采购比例；与公共图书馆合作开展读书惠民活动；为公共图书馆补藏特色主题图书提供支持；与公共图书馆共同推动供需适配的公共阅读资源建设。[5]据调研，全国已有32个省级行政区的实体书店实施此方式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占比高达94%。具体到各省（区、市），实施的具体办法有所差异。例如，湖南省实体书店的参与方式主要为与图书馆合作开展读书惠民活动。2023年4月，长沙10家实体书店与长沙市图书馆合作开展了“你的book我买单”活动。又如湖北省，实体书店的参与方式主要是为图书馆提供馆配服务、与图书馆联合开展读书惠民活动。湖北省新华书店通过建设智慧馆配服务平台，为各级图书馆提供采访数据下载、馆藏数据查重、客户现采、线上馆配会、在线交流等高效、精准的专业馆配服务。此外，湖北省外文书店等四家书店联合湖北省图书馆举办“你选书我买单”活动。

可见，各省（区、市）实体书店参与公共阅读资源建设的具体方法存在差异，但在书店类型和普及范围方面存在共同点：书店类型以新华书店和大型民营书店为主，普及范围集中于省会城市。

（四）与公共文化机构融合发展

实体书店与公共文化机构融合发展的措施有：入驻公共文化机构，合作创建公共阅读空间，实现场地资源共建共享，延伸公共文化服务范围；和公共图书馆联合开展公益性文化讲座、学术论坛、读书沙龙及“进农村、进社区、进校园、进部队”等阅读活动；与公共文化机构深度合作，支持公共图书馆等公共文化机构特色品牌活动走进实体书店，建立优势互补、互利共赢的合作机制。[6]据调研，全国已有32个省级行政区的实体书店实施此方式参与公共文化服务。

梳理这些省（区、市）的实施情况后发现，实体书店融合发展情况在参与类别与普及范围上有所区别。参与类别上，参与书店以新华书店和大型民营书店为主，而融合的公共文化机构也不完全一致。相比而言，北京和上海已经实现实体书店进校园、进博物馆、进商场、进楼宇、进社区、进园区等，并和图书馆等公共文化机构开展深层次合作。反观以湖南省为代表的其他阵营，目前融合的公共文化服务机构类型较单一。经调研，湖南省实体书店主要探索与图书馆、博物馆的融合发展。一方面与图书馆合作开展各类阅读活动；另一方面，推动书店进博物馆，如2017年，湖南新华书店与省博物馆新馆合作将分店开在博物馆内；2023年11月，又在大观仓艺术博物馆内开设了新华书店·大观书房。

二、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困境探究

尽管目前实体书店在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中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其在参与的广度、深度与力度上存在明显问题，具体表现为：参与范围不够广泛，参与效果还有欠缺，参与动力不够强烈。

（一）参与范围不够广泛

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过程中，其涉及的范围尚显狭隘，主要体现在参与的数量有限、服务的区域与群体覆盖面不够广泛等方面。首先，参与数量少。从类别来看，参与的书店类型主要为新华书店和大型民营书店；从数量来看，也集中于实力雄厚的实体书店。例如，2023年5月，上海浦东图书馆推出“你选书我买单”活动，参与的实体书店全为上海新华传媒旗下的门店；2023年4月，湖南长沙市图书馆和10家实体书店合作开展“你的book我买单”活动，参与数量占全市门店比重不足2%。其次，服务区域窄。这一问题集中体现在实体书店参与建设公共阅读空间在城市与乡村、发达地区与欠发达地区之间存在显著的不均衡现象。[7]经济发达地区，面向基层群众的城市书房、阅读驿站、农家书屋等公共阅读空间建设项目已经趋于常态化、普及化。例如，截至2022年底，浙江温州市建成的农家书屋数量超过1000家，且已有45%与全市公共图书馆接轨，实现通借通还。[8]但在欠发达地区，实体书店参与公共阅读空间的建设和运营面临诸多困难。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底，新疆、青海、甘肃三地已建成并加入全国城市书房合作机制的公共阅读空间总数不超过7家。[9]最后，服务群体少。群体少主要体现在实体书店为残障人士提供的公共文化服务较少，目前仅有北京善缘书舍、上海“新华书店·逆光226”非视觉文化书店等无障碍书店专门为残障人士提供阅读服务。另外，群體少也体现在参与实体书店活动的人数少。如“新华书店·逆光226”是上海首家残疾人友好书店，面积仅37平方米，容纳能力有限，难以接待大量顾客。据书店负责人所言，该店每天客流量为四五十人，周末最多达到两百人。

（二）参与效果还有欠缺

目前，我国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效果评价机制还不完善。从公共文化服务民营化的行动主体看，实体书店服务效果评价应以接受服务的消费者（读者）为主，而不应由政府代替。消费者评价数据的缺少很难反映参与效果的客观性，但另一方面恰恰说明其参与效果的影响力小。这是因为消费者缺位可能导致实体书店公共文化供给与需求错位。供需错位是参与效果不够好的集中体现，具体反映在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行动上。一是承接的公共文化活动在时间上过于集中，活动形式缺少创新，宣传渠道单一。例如，甘肃省实体书店在“书香陇原”品牌的牵头下承接公共文化服务，所举办的阅读活动在时间上与其他团体重叠，且形式多为读书论坛、图书捐赠等，宣传渠道较单一，活动效果不佳。二是参与建设的城市书房在外观设计上能够吸引读者，但在服务方式、图书资源、反馈渠道等方面的服务效果不佳。以扬州市“24小时城市书房”为例，在分析读者服务评价后，发现读者对书房室内设计、环境选址等方面比较满意，而提出图书资源更新不及时、服务方式较单一、监督反馈机制不畅通等问题。[10]三是尚未与图书馆达成深度合作，共享书目信息脱节，供需适配的公共阅读资源建设受阻。以重庆图书馆、南京图书馆、铜陵市图书馆、内蒙古图书馆、宁波图书馆五家图书馆的“馆店合作”模式为例，合作过程中时常出现双方数据信息脱节的情况，不仅导致读者借书不顺利，还造成图书馆入藏图书缺失的问题。[11]四是与公共文化机构合作缺少长期规划，未形成品牌效应。尽管部分实体书店已经与公共文化机构合作举办公益性讲座、读书沙龙、“进农村、进社区、进校园、进部队”等阅读活动，但这些合作没有形成具有影响力和知名度的品牌效应，如长沙十二时辰书店与长沙博物馆于2023年6月11日合作开展“文物修复”主题讲座；止间书店与湖南省博物馆于2019年3月2日合作开展的“来自阿富汗的国宝”主题活动，举办时长仅为一天。

（三）参与动力不够强烈

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动力不足，从参与的广度与深度上可见一斑，但更集中体现在激励方案上。目前全国多数省（区、市）已经出台扶持实体书店发展的政策措施，但截至今年3月底只有江苏省宿迁市、安徽省和广西壮族自治区出台了推动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实施方案。一是多地政策的激励方式较为单一。目前，全国多地的扶持方式主要为资金补贴，包括经费补贴、专项资金支持、租金减免等，而精神激励主要是通过评优表彰机制。与物质激励相比，精神激励的比重较低、形式较少。物质激励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但单纯依赖物质激励难以充分激发其内在动力。二是部分地区的激励条件门槛过高。如《长沙市实体书店扶持办法》规定了申报该项资金的实体书店必须同时满足“经营场所面积不少于 100 平方米（不包含仓库）”等条件，但达到此条件的门店不足25%。三是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能力和信心不足。据《全国实体书店经营情况调研报告》（2022）调查显示，问及“希望得到中国书刊发行业协会哪类帮助”时，选择“政策咨询”占52.21%；“员工培训和技能提升”占50%；“法律援助”占19.62%。这些诉求是当下实体书店发展客观存在的痛点，亦是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项目的难点。实体书店在人才、技术和法律等关键领域的迫切需求，凸显出在人才培养和业务培训等方面的扶持措施尚未全面有效实施。也正是基于此，说明实体书店面临能力与信心问题。

三、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出路选择

破解当前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面临的现实困境，促使其充分释放潜力，须从完善保障机制、扩大服务范围、加强精准服务和多措并举四方面激发实体书店的积极性。

（一）完善保障机制，发挥政府在公共文化服务中的主导作用

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保障机制是指制订相关顶层战略规划、标准规范、管理和运行机制等。现有情况表明，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政策保障机制相对薄弱、扶持力度不强，制约了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首要之务，在于逐步构建全面系统的政策体系和扶持保障制度，不断扩大政策覆盖面，从多个维度为实体书店提供全方位保障，切实消除其后顾之忧。具体而言，首先，加强标准建设与监督评估。对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网络建设、公共阅读资源建设，尤其是参与城市书房、书香驿站等新型公共文化空间建设，要建立参与标准；对参与政府购买项目的资金使用、实施效果、服务效能等方面，要加强社会、第三方监督和评估，也可通过建立和补充项目专家库、建立群众评价和反馈机制等方式予以效能监督。其次，加大扶持力度。逐步提高现有财政资金的投入，适当降低扶持门槛，对于小微书店的扶持按地理位置、经营面积、经营状况等因素给予差异化补贴。最后，加强人才队伍建设。提升基层队伍的综合素质和业务能力，也是在为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做好保障。因此，针对基层公共文化单位存在人员年龄老化和知识结构不合理等问题，要分级分类开展业务培训，引导优秀文化人才向基层下沉。

（二）扩大服务范围，加强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普惠性

公共文化服务是具有普惠性、福利性的文化供给，是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基础性环节。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加快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促进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目前，实体书店所提供的公共文化服务普惠性程度不高，呈现区域不平衡、受众不全面的特点，应进一步扩大服务范围，创新参与形式，让优质公共文化服务触手可及。首先，关注特殊群体阅读需求。有条件的实体书店可以针对特殊群体设置盲文阅读、有声阅读专区或专座，组织开展乐龄阅读、助残阅读、志愿者助读等更多无障碍、多感官阅读服务，保障老年人、残障人士等特殊群体享有平等阅读权利。其次，延伸服务范围。应将公共文化服务延伸到乡村和欠发达地区，打破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地区不均衡现象，提高公共文化服务的普惠性和便利性。再次，延展和创新参与方式。一方面，对于已有方式，如“你选书 我买单”、线上荐书、旧书换新书等活动，通过延长时间、拓宽合作、推广经验等方式进一步提升其服务质量和范围。另一方面，积极创新，结合书店特色、地域文化等因素探索更多的参与方式。最后，拓宽合作范围。除传统的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以外，还应加强与文明实践中心、红十字会等公共机构合作，同时积极探索与各类文化企业、艺术团体、教育机构等更多元化的合作方式。

（三）加强精准服务，完善公共文化需求与供给对接机制

目前我国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效果评价机制不完善的问题突出，需进一步完善公共文化需求与供给对接机制，构建多元化的评价体系。首先，拓宽文化传播渠道以确保读者及时获取公共文化供给信息。实体书店应借助新媒体的力量，通过数字化手段提升公共文化服务水平。如通过社群、微信公众号、小红书、书店网站等，将文化信息传递给读者，并及时获取其对文化需求的反馈信息，实现供需双方信息的对等交流。其次，搭建实体书店公共文化服务平台以实现文化服务供需适配。各省市通过该平台整合实体书店资源，打造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文化服务网络。一方面，实体书店可以通过大数据分析了解读者的阅读偏好和习惯，从而精准地提供满足读者需求的活动建议。同时，读者可以通过该平台反馈自身需求，为实体书店的文化服务活动提供意见。另一方面，该平台可以及时发布实体书店开展的文化服务活动，使文化服务惠及更多读者。最后，建立完善的文化需求反馈评审机制。通过对读者的反馈意见进行评估筛选，推进“菜单式”点选、“订单式”配送服务模式，确定文化供给内容，增强供给的有效性。

（四）坚持多措并舉，激发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积极性

为改善奖励方式单一、激励动力不足、参与信心不强等状况，可以通过设立专项资金、优化激励方式、加强业务培训等方式，为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注入活力。首先，基层政府可设立实体书店公共文化建设专项资金，并指派专人负责，定期公布资金流向，以便接受社会和书店的监督，避免资金的挪作他用、闲置或被侵占。其次，通过举办实体书店公共文化服务创新大赛、评选实体书店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优秀地区和项目等形式，根据书店的表现给予一定物质与精神奖励。同时，也可将直接与间接激励结合、传统与创新激励结合，多种方式共同引导实体书店积极参与。例如可以通过共享文化资源、分享公共文化项目经营收入等间接激励举措，调动实体书店参与的积极性和提升其参与灵活性。最后，为了推进实体书店在公共文化服务领域的深度参与，各级主管部门应精心策划并组织一系列针对性的运营培训，涵盖如何更高效地与读者互动、优化服务流程、提高服务效率，以及如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兼顾社会效益等关键议题。同时，也可考虑邀请文化服务能人作为讲师参与培训，帮助实体书店提升参与公共文化服务能力。

（作者单位：罗群群、吴志强，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王加樱，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