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美学与“直线”的共生
——浅析设计现代性转型中直线形式的意味

2013-04-11 14:22孙盛楠SUNShengnan中国传媒大学北京100024CommunicationUniversityofChina100024Beijing
设计艺术研究 2013年6期
关键词:现代性机器美学

孙盛楠SUN Shengnan中国传媒大学,北京100024(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China,100024Beijing)

机器美学与“直线”的共生
——浅析设计现代性转型中直线形式的意味

孙盛楠SUN Shengnan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100024(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China,100024Beijing)

设计的现代性转型发生在工业文明的时代背景下,机器是促成其转向的关键因素。现代设计的主要形式语言——“直线”,即由机器引发的在认知和审美上的深层变化而浮现,包含了机器美学的诸多意味。围绕机器何以为美、机器以何为美两条研究线索展开,通过梳理并分析机器产生之初在排斥情绪下以艺术弥补技术的努力、一战前后由未来派引发的对机器的浪漫想象,以及工业化精进阶段设计界对机器简洁、效率、秩序的理解,探讨了在设计的现代性转折中,机器是如何在人们的理解认知和视觉接受上成为审美对象的,进而形成了“机器美学”,赋予并丰富着现代设计中“直线”形式的意味:简洁素朴、功能良好、效率至上和理性秩序。

“机器美学”;现代设计;“直线”形式

担当造物的设计活动用丰盛的物质世界包裹了我们的生活,这些物质既承载着许多人类美好的愿景,又在更新世界模样的过程中激发发着对新形式的想望。从古典时期的高贵静穆到维多利亚时代的矫饰繁复,设计在审美风潮的几度转向中不断变换着容貌,其间有形式的创新,亦有绵长的风格传承。然而当历史的车轮驶入20世纪,新时代的审美理想颠覆了一切旧有的视觉形象:现代艺术打破了传统的典雅,现代设计取消了过往的雕镂,简洁、规整的“直线”成为具有现代性的新形式,开始表达着现代人的审美理想和审美情绪。

自由迸发的设计创意并不等于随心所欲,感性形式下的“理念”来自设计师心目中的现实之影。因此,若想回望设计在现代性转折中何以呈现出“直线”主导的新面貌,就应该回溯至那个时代,站在物质世界的变革层里去寻觅、探讨。

一、机器的福音与诅咒

1764年,“珍妮纺纱机”的诞生开启了工业革命的序幕,人类与机器的纠葛从此开始,提高了八倍纺纱能力的机器仅需一人操作,其效率之高可见一斑,但同时也就意味着七个人没有了工作。机器对劳动力的解放在工业革命初期的工人眼中更像是个妖魔,所以捣毁机器和工厂的事件屡屡发生。加之还在蹒跚学步之间的早期机械难免姿态丑陋,制造的工业产品也粗鄙难用,更不用说粗放发展下的污染与破坏。维多利亚时代,工业带来效益的同时伴随了几乎一比一的伤害,就如波德莱尔在《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中所描绘的,“病态的大众吞噬着工厂的烟尘……肌体组织里渗透着白色的铅、汞和种种制造杰作所需的有毒物质”,旧世界的诗意在机器轰鸣中被一扫而空。

想象一下身处如此“悲惨世界”的感受,就不再难以理解拉斯金和莫里斯的抵抗与逃遁。然而文化精英究竟还是抱有一种人道关怀,在反对机器的坚决中仍强调以艺术之美来弥补技术之陋,在强调造型美观的同时还进一步以艺术设计弥补被机器生产所分离的人性。工艺美术和新艺术运动中产生的植物纹样与曲线造型还同现代主义的简洁“直线”相去甚远,但正是“艺术与技术结合”的号召鼓舞了现代设计先驱者们在机器中发展新形式的努力。

二、“后尼采主义的浪漫想象”

马里内蒂在《人的增殖与机器的统治》里首次明确使用了“机器美”(la bellezza meccanica)这个词组,在其眼中,机器最美的地方就是速度和狂暴。汽车、飞机和巨轮仿佛比上帝还能有效地拉近世界的距离,“一战”期间机器摧毁社会文明的程度也毫不逊色于神的震怒。在机器统治的魔鬼时代,神灵仿佛真的在尼采喊出“上帝死了”之后便隐身了,留给被技术异化的人间的正是对机器力量的无尽赞叹。

未来派发现的机器之美实际上是基于“速度与激情”的浪漫想象,它无关机器的精密合理,也无关批量化的工业生产方式,更多的是寄希望于机器改造世界的激情。这股激情向北蔓延过欧洲大陆,与俄国十月革命的热潮吻合,构成主义的“第三国际塔”和“红楔子攻打白色”充满了破旧立新的理想。钢铁铸就的纪念碑具有直立向上的线性感,就像这一时期机器进步的径直向前;革命海报中抽象的几何图形也如机械结构般简洁规整,“直线”在造型语言里的分量愈来愈大。工业力量创造出的壮美成果引人赞赏,卡桑德拉最杰出的海报大部分都是为铁路和轮船公司制作的,主体永远由那个时代最先进的工业机器所占据,而“北线快车”和“大西洋号”绝佳的视觉效果则恰是以延长机器外形的“直线”来获得的。

未来派的机器美学颇具艺术的浪漫气质,“直线将是充满活力的和跃动的……它完全刚直的本质特性将是现代机械线条的金属般阳刚的象征”[1],作为代表机器力量的造型语言成为审美创造的形式。

三、从可见的机器到不可见的机器

“机器美学”的逐渐成型毫无疑问来自机器和工业制品的不断革新和精致。从“蒸汽时代”走入“电气时代”,内燃机和新交通工具的创制与普及、新通讯手段的发明把自动化带入了人类的生活。然而汽车、电话等这类诞生之初新颖且昂贵的物件却只有中上阶层的家庭可以“在高尚的生活里负担得起”,这些家庭“倾向于培养建筑师、画家、诗人、记者、神话和符号的创造者,正是通过他们,文化得以确立”[1]3。英国设计史家雷纳·班纳姆(Reyner Banham)把这个由文化精英操控机器的时代称为“第一机械时代(即20世纪前半期)”,在这个时代“轻盈、精致、洁净”的机器给了文化精英体会技术之美的经验,于是“贯穿了整个19世纪的、横亘在诸如马克思和莫里斯那样的思想家和他们的机械环境之间的理解上的障碍,开始消失了”[1]4。“理解”已大不同于“一战”中机器暴力的圣歌,“经典机器美学”(classical machine aesthetic)恰是以理解的方式从理性角度去考量机器之美的。

这种考量是从机器素朴而简洁的形式美开始的。机器脱离了最初对手工艺品的低劣仿制,合理优化的结构不再有奇怪的凹凸和尖角,准确精细的工艺也无需再用描画或粘贴纹饰来遮盖材质和制造的粗糙。就像从模仿马车的第一辆蒸汽汽车到福特“T”型经典,机器日渐拥有自身的独特美感。在弗兰克·赖特看来,“在最完美的现代机器中,永远流淌着对于精致的诗意感的想象”,他用直线勾勒的流水别墅似机器一样的素朴达成了和自然最为诗意的糅合,以往被粗糙的早期机械驱散的诗意又在这些简洁朴素的精致机器之中重被发现。

文化精英们对机器的审美发现并不止于形式,操作体验给了他们走向“不可见的机器”的契机。

现代机器的便捷好用让第一机械时代的人们沉迷于它们的万能。汽车和火车解决了人们远距离又快速的移动问题,飞机完成了人类翱翔天空的世纪梦想,电报及电话让消息、新闻瞬间可传至大洋彼岸……机器极大地完善了人类的行、跃、听、说,超越生物功能的机械给文化精英们带来了更多功利性的思考。在实用与装饰的天平上,设计师越来越多地将砝码压在了强调功能的一端,更有甚者如卢斯,宣称“装饰即罪恶”。重视功能的设计自然着重考虑设计对象内在结构的合理,形式只是达到功能后的自然视觉的呈现,而抹去装饰的结果往往就是直线和几何。

如此卓越的功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效率,机器造物的迅速和标准给了格罗皮乌斯一个实现设计民主关怀的灵感。包豪斯首开工业设计专业,与工厂和企业合作批量生产优秀设计,实践了早年穆特修斯的标准化设计建议。在标准生产的流水线上,个性化的装饰显然不合时宜,只有直线构造的简洁形式才是效率至上的最优设计。事实上,流水作业的现代工业生产方式也可以视作机器的“直线性”,按部就班的有序节奏大不同于手工艺时代的感性琢磨,无论是生产还是设计都须提前设想到每一个细节,理性的思维贯穿于整个造物的过程。

其就机器本身而言,合理精密的结构设计也正是人类理性精神的呈现。风格派的核心范·杜斯伯格不止一次地表示,“每一部机器都是精神化的有机体”,他抽象化了人类生存的空间,比自然更能代表人的理性精神,“机器就是最卓尔不群的精神要求的体现。”①风格派用“哪怕最小的构成部件中的内在关系的调整”来构建他们发现来自于机器理性之美的秩序,而拒绝附加任何的装饰。于是我们就看到了“红蓝椅子”那有如机械构件一般的空间分隔与组合,却有着像古典美学那种理性、秩序的和谐。

在设计的现代性转折中,“直线”以机器之美的名义被赋予了简洁素朴、功能良好、效率至上又理性秩序的意蕴,它勾勒出的现代主义设计形象直至“二战”结束都代表了前卫和先进。然而,在“直线”成为被赋予了意味的形式之后,它便难逃形式主义的厄运,而背离了最初的积极立场。在“直线”的发展兴衰之间,更可看到现代主义设计的宿命。

注释

① 范·杜斯伯格未发表的一篇文章,转引自雷纳·班纳姆.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和设计[M].丁亚雷,张筱膺,译.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9:189.

[1] 雷纳·班纳姆.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和设计[M].丁亚雷,张筱膺,译.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9:145-146.

Symbiosis of Machine Aesthetics and Linear Shape:Discussion on the Implication of Linear Shape in the Modern Design Transition

The transition of modern design occurred in the era of industrial civilization and was caused by a key element—machine. It brought profound changes in cognitive and aesthetic aspects. Therefore, the main form of modern design, linear shape, includes several implications of machine aestheticism. This paper focuses on two clues: how the machine aesthetic emerged and what the machine aesthetic implicates by sorting the history of modern design. In the early industrial revolution, the resistance to crude machine forced the pioneering designers to improve machine with art. Then the Futurism triggered a romantic imagination of machine which showed great power around World War I, and the linear shape as the symbol of machine appeared in art and design. Finally, the improvement of industrialization helped designers to comprehend the simplicity, eff i ciency and rationality of machine, and laid the linear shape as the main form of modern design.

Machine Aesthetics; modern design; linear shape

J01

A

10.3963/j.issn.2095-0705.2013.06.003(0012-03)

2013-09-12

孙盛楠,中国传媒大学广告学院硕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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