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曼,爱情、亲情与革命

2015-04-29 00:44
新传奇 2015年33期
关键词:大野赵一曼敌人

即便是伤势严重,赵一曼的身上仍有一种令敌人胆寒的力量。刽子手大野泰治见到赵一曼的第一眼,就被吓住了:“她从容地抬起头看着我,看见她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孔,我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三步。”

战争让女人走开,因为在战争中,女人一直被当作弱者。但是在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抗日战场上,有这样一批中国女性没有走开。她们离家别子,奔赴沙场,用鲜血和生命,展示着女性的坚强和勇敢。血沃白山黑水的赵一曼,就是这样一位中国女性——一个被誉为“青春换得江山壮,碧血染将天地红”的女英雄。

“踏实、很幸福的一段时光”

赵一曼,原名李坤泰,1905年生于四川省宜宾县白花镇白杨嘴(现一曼村)。21岁时,赵一曼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时值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赵一曼经过党组织的推荐,进入“黄埔六期”。当时的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和本校一样,有大量的共产党员。中共早期重要领导人恽代英是校务委员,罗瑞卿是和赵一曼同期的黄埔学员。

黄埔军校的学制只有两年,有很大的“速成班”色彩,而赵一曼的军校生涯还不到半年。1927年,先是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政变,继而汪精卫在武汉发动“七一五”政变,大肆逮捕、屠杀中共党员。为保存力量,党中央选派年轻党员前往苏联留学。

1927年9月,赵一曼和40多名青年党员一同登上了一艘苏联商船。党员们每10人编成一个小组,统一行动。赵一曼所在小组的组长是陈达邦。陈达邦1900年生于湖南长沙一书香门第,与任弼时是同学,他的妹妹陈琮英后来成为了任弼时的夫人。陈达邦是黄埔五期学员,算是赵一曼的“学长”,但此前并不相识。两人的爱情就是从这艘船上开始的。船从上海航行到苏联要一个多月。赵一曼一路饱受晕船之苦,也一路得到陈达邦的悉心照顾。

两人进入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赵一曼从没接触过俄语,陈达邦从旁指导。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出爱情的火花。1928年4月,赵一曼和陈达邦结为夫妻。陈掖贤在回忆母亲的文章中写道,父亲回忆起和母亲在莫斯科时的生活,曾经感慨地说,“那的确是很踏实、很幸福的一段时光”。结婚那年的暑期,两人一同到克里米亚海滨休假,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不久,赵一曼怀孕了,但莫斯科寒冷的天气,令本来就身体欠佳的赵一曼肺病加重。她感到自己无法再继续学业,留在莫斯科中山大学也会影响陈达邦的学业,便主动向旅莫支部书记提出:中断学业,回到中国去做一些实际工作。

幸福的时光如此短暂,分别来得实在太快。赵一曼回国后,曾短暂借住在好友、地下党员郑易楠的家里。据郑易楠回忆,赵一曼曾说起,陈达邦也想回国,她不同意,陈达邦想要送她回国,她也不同意,就让陈达邦在苏联好好学习,以后有机会再回国。陈达邦拗不过她,只能把身上最值钱的一块怀表和一枚金戒指给了赵一曼,让她遇到难处时应急。

1928年11月,怀有身孕的赵一曼告别了陈达邦,与五位同志一起踏上了回国的艰难旅程。为了避开敌人的严密盘查,虽有火车,但不能坐,他们扮成被驱逐出苏联的华侨,还用绳子捆起来推出国境线。他们徒步穿过冰天雪地的国境线奔回祖国,她的脚也冻了,手也冻了,要爬着走,又怀着小孩,反应也很大,这孩子命大,居然在肚子里安然无恙。

赵一曼回国后,先在党中央工作,后来中共中央派她到湖北宜昌建立联络站,接应和安排西南各地往返于上海之间的同志。

在宜昌,赵一曼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宁儿”,也就是陈掖贤(后来堂伯给起的)。直至牺牲,赵一曼都没来得及给自己孩子起个大名。

孩子和革命,她选择了后者

不久,赵一曼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到上海,开始了隐蔽的工作。1929年秋天,赵一曼受党中央委派到中共江西省委机关工作。结果,刚到南昌不久,江西省委机关及其下属部分组织遭到国民党破坏,三百多名党员、团员、革命群众被杀害,赵一曼在王宏的掩护下侥幸脱险。几次这样险象环生,让赵一曼不得不考虑儿子的安置问题。带着孩子,对地下工作是一个负担,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工作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任何一个母亲也不愿这种危险降临到孩子身上。

孩子和革命,赵一曼只能选择一个。她选择了后者。1930年,赵一曼抱着儿子,在上海拍摄了一张合影,然后把儿子送到了武汉陈达邦的堂兄家里,由他们代为抚养。骨肉分离时,宁儿才一岁零三个月,从此,母子俩生死两茫茫。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不到4个月,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全部沦陷。为了更好地领导人民开展抗日救亡运动,中国共产党派出大批优秀干部奔赴东北,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都是在这个时候走上抗日前线的。和迅速成为抗联著名领导的杨靖宇、赵尚志不同,赵一曼从事的是城市中的地下工作。

1934年3月,中共哈尔滨地方党组织遭到破坏,赵一曼找到党组织,要求到哈东游击区去。赵一曼被派往哈东地区的珠河县,任县委特派员。

赵一曼进入抗联的队伍,很快展现出了不凡的军事素养,被任命为抗联第三军第二团政委。在哈东游击区,赵一曼甚至有了和赵尚志(抗联部队最著名的将领之一)并列的合称“哈东二赵”。“哈东二赵”被敌人视为最大的威胁。

1935年秋,由于敌人疯狂扫荡,珠河根据地遭到嚴重破坏,第三军主力远征,开辟新的游击区。主力部队远征后,赵一曼继续留在珠河铁道南北,领导游击战争。

11月15日,赵一曼所在的部队五十余人被三百多名日伪军包围。在僵持了6个多小时后,赵一曼决定突围,她左腕负伤,滚下了山崖。醒来后,赵一曼发现自己被战友转移到了山沟的一间窝棚。几天后,日伪军搜山队发现了他们,再次发起攻击。一颗子弹穿过了赵一曼的左大腿骨,她被捕了。

甘将热血沃中华

从被捕到牺牲,赵一曼挨过了七个月。七个月中,她拖着残体,忍受着敌人的酷刑,坚贞不屈地与敌人斗争着,没有吐露半点党的秘密。

曾审讯拷打赵一曼的日本战犯大野泰治,在1955年的笔供复印件,留下了赵一曼苦难经历的一个片段。根据大野泰治的交待,赵一曼当时穿着一件黑棉衣,腰下被血染着,脸伏在车台上,头发散乱,大腿的裤管都被血灌满了,不断地往外渗,碎骨头散乱在肉里,共有24块。即便是伤成这样,赵一曼的身上仍有一种令敌人胆寒的力量。大野泰治见到赵一曼的第一眼,就被吓住了:“她从容地抬起头看着我,看见她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孔,我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三步。”

大野泰治问赵一曼的姓名、年龄、籍贯、职业等情况时,她编造些假话对付敌人,回答得坦然、明快。问到部队的事,赵一曼都说不知道。问她是不是共产党员、在党内地位,赵一曼回答说和共产党没关系。当大野问她为什么抗日时,赵一曼说:“你们不用多问,我的主义就是抗日,正如你们的职责是以破坏抗日、逮捕我们的目的一样。我有我的目的,进行反满抗日并宣传其主义就是我的目的,我的主义,我的信念。”

接连几天的审问,大野泰治毫无所得,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用马鞭子抽打赵一曼左腕的伤口,用鞭杆狠戳赵一曼腿部伤处……赵一曼几度昏死过去,但始终坚贞不屈。

大野泰治撬不开赵一曼的嘴,转而加紧刑讯其他被关押的人,初步了解到赵一曼是县委领导,认定她是“一个以珠河为中心,把三万多农民坚固地组织起来的中心指导者”。大野泰治自然更不会放过这个重要人物了,他把赵一曼押到哈尔滨,一边治疗,一边审问。

赵一曼被押到哈尔滨后,关进伪滨江省警务厅地下室看守所。她腿部伤口溃烂化脓,生命垂危。敌人为了得到口供,把她送进哈尔滨市立医院,监视治疗。在医院的三个月,赵一曼成功争取了看守她的伪警察董宪勋和护士韩勇义。两个人在1936年6月28日晚上的一场大雨中,成功把赵一曼从医院背了出来。惜乎,在距离日伪最后封锁线只有20公里的时候,他们被敌人追上了,功败垂成。此后,赵一曼遭到了敌人更疯狂、残忍的刑讯——烙铁烫、灌汽油、施以电刑……

档案记载显示,直到牺牲,日寇也没弄清赵一曼的真实情况,仅记录赵一曼自称“湄州人”。日本人不会明白,赵一曼的这个自称是对他们的戏谑藐视。在四川宜宾,小孩遇到倒霉事,会自嘲“走湄州”了。

日寇最终意识到,他们对赵一曼施加的种种酷刑都是徒劳。1936年8月2日凌晨,赵一曼被押去珠河小北门英勇就义,时年31岁。

(《北京日报》 2015.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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