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债务危机关键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基于财政支出结构的视角

刘世宁,谭建立

(山西财经大学 财政金融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希腊债务危机关键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
——基于财政支出结构的视角

刘世宁,谭建立

(山西财经大学 财政金融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摘要：基于希腊政府的债务及支出数据，根据《稳定与增长公约》的标准对希腊政府财政危机的持续时间进行判断，再运用协整检验、向量误差修正(VECM)和自回归模型(VAR)对希腊债务危机关键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数据分析结果表明，1989年希腊政府财政已经陷入危机;VECM实证结果表明，政府开支与政府债务正相关，并有显著影响;脉冲响应函数的结果表明，减少教育开支是缓解希腊政府债务危机的有效方式之一。

关键词：希腊债务危机；关键影响因素；政府支出；向量误差修正模型；向量自回归模型

一、引言

曼昆认为：“当一个政府的支出大于其通过税收筹集的资金时，政府需要向私人部门借贷以弥补资金不足，这些借贷的累积是政府的债务。”[1]主权债务是本国政府向外国政府、国际产业或银行借贷的资本，政府应该按时偿还。如果政府不能及时偿还而导致债务违约，政府信用将会受到质疑，这会引起本国国债利率增加，甚至政府破产。

2009年10月，希腊政府宣布其当年政府财政赤字和公共债务占GDP比重预计将分别达到12.7%和113%，远超《稳定与增长公约》规定的3%和60%的上限。随后三大评级机构对希腊的主权信用评级进行了下调,降至“垃圾级”，使得希腊主权债务危机爆发。导致希腊主权债务危机爆发的原因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来自于希腊内部。首先，希腊的产业结构不合理，支柱产业严重依赖国外市场；其次，希腊的财政收入低，而社会福利过高，导致财政压力剧增。另一方面源于国际经济形势。首先,希腊加入欧元区后，希腊政府可以借用欧元的货币信用，导致其举债成本极低，以至于政府盲目举债；其次，从2008年金融危机开始，国际经济环境严重恶化，使得政府的偿债能力大打折扣[2]。

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对欧元区稳定和欧洲经济发展产生了不利影响，欧盟委员会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给予希腊政府大量的经济援助。但从2009年至2015年，希腊政府、欧盟和IMF仍然未能解决这一问题[3]。通过研究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可以为我国预防政府债务危机提供意见和建议。

二、文献综述

Andreeas Dombret(德意志银行执行委员会成员)认为，要解决希腊主权债务危机需要限制政府预算，对政府支出进行结构性改革，为欧元区成员国建立统一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4]。保罗·克鲁格曼把财政支出分为偿债支出和一般政府支出。政府只能减少一般政府支出，无法减少偿债支出(政府单方面削减偿债支出意味着债务违约)。而减少一般政府支出会对本国经济发展产生负面影响，导致政府财政收入下降，从而导致这些国家更难解决债务危机，所以他认为削减政府支出无益于解决主权债务危机[5]。Georgantopoulos和Tsamis以希腊的经济数据为基础研究了财政预算赤字、消费物价指数、名义有效汇率和国内生产总值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在封闭经济中政府预算赤字与公共储蓄额负相关，具体表现为赤字的增加将会引起可供贷款资产的供给量减少，利率上涨，从而使得外国投资减少，并导致财政收入减少[6]。Gisele等人根据凯恩斯理论，运用误差修正模型和格兰杰因果检验分析了希腊政府债务规模、国民总支出、国民总收入、外国直接投资和通货膨胀率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政府支出对政府债务有显著正向的影响，并据此建议希腊政府采取严格的财政紧缩政策[7]。

《稳定与增长公约》规定：预算赤字不得超过本国GDP的3%，公共债务不得超过GDP的60%.本文以“公共债务低于GDP的60%和预算赤字低于GDP的3%”为标准，将符合这一标准定义为安全的政府预算赤字，反之则政府债务处于危机中。据2015年欧盟委员会统计年鉴显示：在1988年希腊的一般政府债务是GDP的58.6%，1989年债务是GDP的61.7%.从1989年开始，希腊政府债务保持持续增长，直到2012年4月才开始有所下降，但其债务水平仍高于GDP的60%.1980年，希腊的一般政府赤字是GDP的2.25%，到1981年，这一数字变成了7.1%.从1981年到2014年，希腊的一般政府赤字均高于GDP的3%.因此，根据《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判定：从1989年起，希腊的财政状况已经处于危机中。本文主要从财政支出结构的视角对希腊的债务危机进行研究。首先，根据《稳定与增长公约》判定希腊政府财政状况是从何时开始恶化，从而对债务危机的爆发时间点有更准确的判断。其次，运用协整模型和误差修正模型来检验政府支出和政府债务之间的关系，并从财政支出结构的角度，利用脉冲响应模型来分析政府的哪一分项支出对债务影响最大。最后，根据实证结果对于我国如何预防债务危机提出建议。

三、实证分析

(一)数据来源与变量选取

运用协整和误差修正模型分析了1996年第一季度—2015年第二季度期间希腊政府支出、政府债务和长期国债收益率之间的关系。运用自回归和脉冲响应模型分析了1995—2013年间政府债务和政府的分项支出(公共服务、教育和社会保障)。以上数据均来源于IMF网站、牛津经济和欧盟统计局数据库。本文的计量分析均在Stata 11软件中完成。

(二)实证结果及分析

1.单位根检验

本文首先需要检验希腊政府债务(debt)、政府支出(expenditure)和长期政府债券收益率(bond)之间的关系。由于这些变量是时间序列数据，可能存在非平稳性，故采用DF(Dickey-Fuller)单位根检验方法来检验变量的平稳性(检验结果见表1)。

表1　DF单位根检验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在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c，t，p分别表示截距项，时间趋势和滞后阶数。

2.模型协整和平稳性检验

根据原始数据和一阶差分后数据的DF单位根检验结果可以发现，原始数据是非平稳的，一阶差分数据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平稳。这表示debt,exp,bond都是一阶单整序列，可进行协整检验。同时，在进行Johansen检验和VECM检验前，还需要确定协整检验的最优滞后阶数，表2显示了根据不同准则所确定的最优滞后阶数。据此，确定了最优滞后阶数是4(详见表2和表3)。

通过Johansen协整检验迹统计量的指标显示，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有一个协整方程;如果对其进行最大特征根检验，也显示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有一个协整方程。由于存在协整关系，可以对向量自回归模型进行参数估计,研究变量之间的动态关系。模型稳定条件是VAR模型对应的特征方程的特征根的绝对值小于1。实验结果显示所有点都在单位圆中，表明模型具有平稳性，并可进行脉冲响应分析与方差分解分析。在该模型中，一个变量的改变将会引起其他变量的改变,但这种改变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表2　滞后阶数表

表3　Johansen协整检验

3.向量误差修正模型构建

在模型中，对于均值的偏离称为“误差”，只要这个平稳的线性组合偏离其均值即被向着均值的方向修正。因此，根据VAR检验结果，可建立如下向量误差修正模型：

Δdebt=-0.268Δdebt(-1)+0.882Δdebt(-2)-0.014Δdebt(-3)-…

(1)

通过模型(1)可以发现，误差修正项系数为-0.155。误差修正项系数的大小反映了短期对偏离长期均衡的调整力度，系数为-0.155反映出调整力度不大。表4中列出了Johansen协整关系。

表4　Johansen协整关系表

debt=12.922 08expenditure+813.834bond-49 661.18.

(2)

由模型(2)可以得出，希腊政府支出对政府债务有长期影响，影响系数为12.922 08，即政府支出每增加1单位，政府债务会上升12.922 08单位。

根据Johansen 协整关系，在政府支出不变的情况下，政府债券收益率每增加1单位，政府债务将会增加813.834单位,但是，各项的P值不同。财政支出的P值为0.000，表示政府支出和债务强相关；而政府债券收益率的P值为0.593，表明政府债券收益率与政府债务相关关系并不显著。该实证结果支持了Andreeas Dombret的观点，即希腊政府应该通过削减政府支出来减少政府债务，从而摆脱主权债务危机。同时可以看到，减少政府支出将在短期内对政府债务的减少有显著的影响。

4.自回归和脉冲响应模型

在希腊政府公布的政府支出分为10项，其中5个项目的资金占比很小，例如住房和社区设施建设支出占财政总支出的0.776%，所以将这5个支出项目排除。剩余的5个项目中只有3个项目能通过单位根检验，所以本文选择了公共服务(e1)、教育(e9)和社会保障(e10)作为研究对象。同时，这3个项目的支出总额占希腊政府财政总支出的66.828%，可以认为它们是希腊政府财政支出的主要组成部分。然后设置三个研究组：第一组为政府债务与公共服务支出；第二组为政府债务与教育支出；第三组为政府债务与社会保障支出。

对每一个实验组分别进行单位根检验和稳定性检验，由于检验过程烦琐，在此省略具体过程，只对结果进行简要说明。三组的变量均是一阶单整序列，所以可以建立VAR模型。三个VAR模型都通过稳定性检验，证明三个VAR模型都是稳定的，据此，可得到三组关系的脉冲响应模型结果如下(见图1、图2和图3)。其中，横轴表示时期数，纵轴表示脉冲响应函数的大小，实线表示脉冲响应函数，阴影区域表示正负两倍的标准差偏离带(±2S.E)。

图1　第一组的脉冲响应结果

图2　第二组的脉冲响应结果

图3　第三组的脉冲响应结果

图1显示：改变公共服务的支出，将在未来4个单位时间阶段内影响到政府债务；在第1期到第2期是一个负向的影响，且影响较大；第2期至第4期出现波动，正向影响；第4期以后，这一改变的影响将会消失。图2显示：改变教育支出将在今后3个单位时间阶段内影响政府债务；在第1期至第2期出现波动，负向影响；第3期，微弱的正向影响；第3期以后这一影响将会逐渐衰减直至为零。图3显示：改变社会福利支出将在未来6个单位时间段内影响政府债务；第1期和第2期出现波动，是负向反应；第3期至第6期波动，轻微正向影响；第6期以后影响程度将逐渐回归零值。

根据实证检验的结果，从缓解希腊政府当前债务危机的角度出发，希腊政府应该首先削减政府在教育方面的投入，其次是公共服务方面的投入，最后是社会保障方面的投入。

四、结论与启示

希腊债务危机不是局限在希腊范围内的经济危机，它已经对整个欧洲经济以及世界经济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希腊政府也面临着国内外的诸多问题：在希腊国内，首先，如何减少政府预算赤字和政府债务；其次，如何调整经济结构，最重要的是政府既要推行减少社会福利、延迟退休年龄又要维持社会稳定；最后，来自于国际社会的问题，特别是欧盟委员会。到目前为止，欧盟已经对希腊进行了两次经济援助，援助总额达到惊人的2 745亿欧元。这些援助并不是无偿援助，是为希腊政府债务重组提供资金，简单说就是债权人由各国政府和银行转为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导致欧盟委员会面临巨大的财政压力，同时欧盟各成员国对是否继续援助希腊分歧很大。

根据实证检验结果发现，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并不是突发性的，其财政状况早在加入欧盟时就处于危机。紧缩的财政政策是目前希腊政府摆脱债务危机的有效方法之一；同时，在各项政府支出中，削减教育支出能最快地降低希腊的政府债务。

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对我国的启示有如下几点。

第一，中央和地方政府的举债规模要与其管辖区域内的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希腊是欧元区的一员，希腊政府借助欧元的货币信用过度举债，然而其偿债能力不如德国等欧元区其他发达国家，所以其外部经济环境一旦恶化就必然导致债务危机。同样，我国各级地方政府发债也在一定程度上依靠人民币的货币信用和中央政府公信力举债，但是，不同地方政府的偿债能力不一样，东部沿海省份的偿债能力明显优于西部省份，所以地方政府应根据自身偿债能力举债。我国中央政府应该制定类似于《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法律法规，从制度上防范地方政府过度举债。

第二，调整产业结构，在保障本区域经济与世界经济紧密联系的情况下，减少对国际市场的依赖程度。希腊经济对国际市场的依赖度很大，在国际经济局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产业结构的缺点被掩盖起来,但是外部经济环境一旦发生波动,其中的不合理性就完全暴露出来。希腊无法依靠旅游业、农业和航运业收入来支撑自己的高福利制度。近年来在我国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由于世界经济不景气，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的加工外销行业严重萎缩，加工企业大量倒闭；由于全球市场大宗商品价格下降，山西、陕西和内蒙古的煤炭企业大规模亏损。这一方面导致失业人口增加，政府社保福利支出增加；另一方面导致政府收入下降。这两方面的原因都会给地方政府债务危机的爆发留下隐患。所以，我国应该继续深化产业结构改革：一是要继续发掘国内市场，加强经济内循环的能力；二是要大力发展新兴产业，使我国产业结果多元化，增强经济的抗风险能力，从而能够有效保障政府财政收入，避免债务危机发生。

第三，政府要密切注意政府财政与金融领域的相互影响。现阶段我国金融业发展迅速，政府财政与金融业关系越来越密切，因而，政府在进行宏观调控的同时，应充分考虑到政府决策对金融业的影响，避免产生负面冲击。要加强对金融业的监督和管理，防止金融危机通过债务链传导至政府财政部门，从而避免政府财政危机的产生。

第四，政府要坚持科学原则合理分配各项财政支出的份额。实证研究表明削减希腊政府教育支出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减少政府债务，从另一个方面可以认为希腊政府在教育领域支出过多。这提示我国政府在制定政府财政预算方案时要根据实际情况合理安排各项财政支出数额，不能只考虑短期的经济效益，要用发展的眼光和科学的方法合理安排各项财政支出，使之既能满足当前社会需求，又不会给未来政府财政带来巨大压力。

参考文献：

[1]N·格里高利·曼昆.宏观经济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2]苗壮.基于欧债危机背景下的主权债务影响因素研究[D].成都：西南财经大学，2013：13-20.

[3]European Commission.Financial assistance to Greece[EB/OL].[2015-09-06].http://ec.europa.eu/economy_finance/assistance_eu_ms/greek_loan_facility/index_en.htm.

[4]D.Andreas.Europe’s sovereign debt crisis-causes and possible solutions[EB/OL].[2011-12-20].http://www.bis.org/review/r120111b.pdf.

[5]保罗·克鲁格曼.无人了解债务问题[EB/OL].[2015-02-28].http://column.chinadaily.com.cn/article.php?pid=4817.

[6]Georgantopoulos,Andreas G.and Tsamis,Anastasios.The macroeconomic effects of budget deficits in Greece:a VAR-VECM approach[EB/OL].[2012-05-21].http://ssrn.com/abstract=2063033.

[7]M.Gisele.The impact of government expenditure on the Greek Government Debt: an econometric analysis[EB/OL].[2013-11-03].http://www.mcser.org/journal/index.php/mjss/article/view/479/509.

(编辑：赵树庆)

*收稿日期：2016-01-31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我国地方政府债务问题研究”(12AJY009)

作者简介：刘世宁(1988- )，男，山西吕梁人，山西财经大学硕士生，主要从事财政理论与政策研究；谭建立(1956- )，男，山西河津人，山西财经大学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财政理论与政策研究。

中图分类号：F81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837(2016)03-0059-05

An Empirical Analysis on the Key Factors of Greek Debt Crisis——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iscal Expenditure Structure

LIU Shi-ning, TAN Jian-li

(SchoolofFinance,ShanxiUniversityofFinance&Economics,TaiyuanShanxi030006,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debt and expenditure data of Greek government and the criteria by the Stability and Growth Pact, this paper attempts to judge the duration of Greek government fiscal crisis and to make an empirical analysis on the key factors of Greek debt crisis using co integration test, vector error correction model(VECM) and vector auto regressive model(VAR). Data analysis results show that in 1989 the finance of Greek government has been caught in a crisis. VECM empirical results show that government expenditure and its debt are positively correlated and have significant impact. The result of impulse response function shows that the reduction of educational expenditure is one of the effective ways to alleviate the debt crisis of Greek government.

Key words：Greece debt crisis; key factors; government expenditure; vector error correction model (VECM); vector auto regressive model (V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