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历史意识错乱的误区
——兼谈传统文化经典在教材中的强化

2017-03-23 08:33
教育家 2017年48期
关键词:意识民族历史

新修订的《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强调,语文教材与课程开发应该“增强文化意识,学习对文化现象的剖析,积极参与先进文化的传播与交流;学习用历史的眼光和现代观念审视作品;语文要充分发挥自身的优势,为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增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发挥应有的作用”。但语文教材作为文化传播最重要的载体,目前存在传统经典篇目不足,以及对传统文化意蕴理解混乱、挖掘不深等问题。我们有必要对一个多世纪以来我们对待传统的态度做一检讨,以便更理性、更深入地认识传统文化,从而强化教材的民族文化特征。

19世纪、20世纪的历史经验,像是一个浓重的阴影,笼罩在近代中国人的心头。坚船利炮的震荡,割地赔款的屈辱,亡国灭种的忧愤,在多少中国人的心里铸下了难以改变的思维定式。一提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与意义,便持怀疑和批判的态度。这种心理上的情结,往往变成一个人观察和判断一切事物的出发点。这体现在教材编写上,就是压缩删减传统经典篇目,减少经典古文的积累,弱化传统原典的辨识与弘扬,用大量不成熟的现代文取代经典文本。因此,我们极有必要端正对待传统的态度。

反思传统文化,首先要反思对待文化的态度与意识。走进传统正是迈向未来的起点。如果我们的语文教育游离在传统之外,或者尽是庸人自扰的把戏,那将大大损害我们民族的尊严,破坏中国文化固有的美感,也将严重危害我们现代化的进程。

德国文化大师狄尔泰曾说:“人类的存在是一个历史的存在。”我们说的传统,正是某个民族代代相传的生活方式和观念。它具备五种基本的性格因素:民族性、历史性、社会性、实践性、秩序性。其中民族性与历史性是根本。日本学者青木顺二在《民族意识与传统》中说:“传统一定包含民族,民族也一定包含传统。”艾略特在《神异的探求》一书中也说:“传统意味着住在同一空间的同一人种的血肉联系。”民族意识的觉醒,同时也必然伴随着某种程度的传统意识的觉醒。传统也一定要在历史的时间流中才能产生、形成。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天赋》中认为:“真正伟大的作品,一定也是与传统连在一起的。”按照美国社会学家希尔斯的观点,传统的含义应该指世代相传的美好事物。

借用人类学的观点和语言来说,人是万物中唯一具有文化创造能力的动物。人类的文化创造行为,是一种超越于本能的、有创造意识的和世代传承积累而形成的一种历史传统的行为,一方面变外在世界的原始自然环境为文化环境,另一方面也开拓和凝聚人类内在的心灵世界。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只有他的文化和历史都活着,这个民族和国家才活着。

其实,一个民族的文化建设始终是与对传统文化的再认识分不开的,一个缺乏历史智慧与正确历史意识的民族,是既不能走进经典传统文化,也不能融通外族智慧的。我们谈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谈民族文化的伟大复兴,离开了这几点就只能成为虚妄的幻想与痴人说梦。然而,考察中国近百年历史的流变,我们发现情形错综复杂,固有的社会结构受到质疑批判可能是必须的,但是传统审美的价值理念也纷纷受到挑战,诗性智慧遭到否定,中文经典表达形式被弱化等就是极大的悖谬。西风东渐,全盘西化的呼声日炽:“废孔学,不可不先废汉字”;“方块汉字真是愚民政策的利器……也是中国劳苦大众身上的一个结核”;“汉字和大众,是势不两立的”;“倘若不先除去它,结果只有自己死”。在这种背景下汉字从神性的高峰坠入以汉字为罪恶、为落后可耻的文化泥沼中。汉字文化走入“言意之辩”中无视“象”的存在、语音中心主义以及拼音化的误区就毫不奇怪了。

凄风苦雨,洪流滔滔。中华民族虽屡次遭受外来势力的劫掠,可贵的是那些有志节的中国文人对中国文化的生命和价值,却从未失落过信心。“十年无梦得还家,独立青峰野水崖。天地寂寥山雨歇,几身修得到梅花?”多难兴邦,生于忧患,总有一些坚韧不拔的志士仁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一个民族若对本身文化丧失信心,惑于一时的时代环境或意识形态,产生历史的偏见与错觉,以至于对自己民族文化的真实面貌及其内在精神,不能再有完整的、不偏不倚的认识,就更容易造成历史意识的错乱。而历史意识却又正是影响每一代人思想和行为的巨大力量。因此,错乱的历史意识,往往会带来思想上和行为上的狂风骤雨,把一个文化体系摧残得花果飘零、惨不忍睹。

瑞士著名的文化史学者布克哈特曾指出:在近代历史上,由于各种狂热的社会运动所宣传的意识形态影响,一些人思想上犯的最严重错误,便是认为一个新社会的创造,就要毁灭过去的文化传统,在历史文化的废墟里去重建未来。这种激进狂热的心态,实在是对一个文化社会成长发展规律的愚昧无知。人类社会,从蛮荒到高度文明,是无数代际智慧和心血的结晶。政治制度的演进变革、思想情操的拓展凝结、科学工艺的发明制作、艺术文学的创造表现等无不如此。牛顿特别声称在科学的成就上,他只不过是站在前代巨人们肩头上的一个矮人而已。其深刻之处在于:文化的成长发展,一方面需要前代的创新,另一方面需要代际的累积与传承。所以,布克哈特认为,对文化传统的背弃无异于走向野蛮。

存在主义文学大师加缪在《鼠疫》中写道:鼠疫发生了,人们的心态由侥幸转为恐慌,又由恐慌转为渐渐适应,鼠疫终于成了一种生活方式。在人类社会文化领域,由于某种变态的意识形态的强烈冲击,将整个社会推进恐慌、斗争的旋涡,这难道不也是鼠疫吗?我国台湾著名作家、学者白先勇先生在讨论中国近代小说时曾说:“环顾世界各国,近半个世纪以来,似乎还没有一个国家民族,像中国人这样对自己的传统文化如此仇视憎恨,摧毁得如此彻底的。”

“百年中文内忧外患。”余光中先生批评朱自清的散文“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已经不是中文了,中文的常态应该是“杨柳弯弯,倩影疏疏”。一个时代对传统的自我省察和批判,原是一种健康和进步的征兆。然而,对一个文化传统抱持着仇视和憎恶的情绪,以至于希望全然背离和摧毁这一个传统,则是一种极其少见的现象。这不仅仅是不正常的历史态度,更与人类历史发展过程的真正规律相悖谬。

我们不能简单地或情绪化地对待传统文化,而要建立一种文化教育的大格局。教材立意一定要高远深邃,不能背弃传统与文化的民族性与历史性。中华民族最原始的文化经典《山海经》《周易》《老子》《墨子》等到现在仍然没有进入高中课本,这能说不是一大遗憾吗?

中华民族历经了重重劫难后的今天,应该到了我们健康理性地重新审视、重新发现传统文化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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