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母亲的对视（组诗）

简，本名滕芳，女，80后，重庆城口人，有诗作见《诗刊》《星星》《诗潮》《重庆文学》等。

呼喊暮晚

暮晚，我和弟弟站在门前的地坝里

大声呼喊：妈——

一声又一声，大山也帮我们喊：妈——

像一群小孩在喊

我们不准鸟雀、小虫入睡

我们太怕肖洞弯山顶悬着的众多巨石

我们不敢提及被巨石砸破脑袋的杨家母女

我太想香炉村大队收走肖洞弯那块地

我们使劲地喊，扯破了嗓子喊

带着哭腔喊

我们把暮晚喊成了一个小黑点

她一边移动一边“欸——”了一声

收筛子的老人

挂上斜立地边的竹竿

筛子就离阳光近一点

竹竿有老旧的灰斑

筛子漏下的光有灰色的隐线

她取下一个筛子

铺晒的小草鱼收起了小颗的盐粒

她翻动小草鱼的身子

风翻动她的发丝

她的发丝上，时间薄了一点

筛子里，小草鱼的身子又薄了一点

深 处

路越走越窄，落叶，有声

我们只想与丝茅草

靠近一点

一大群麻雀，树叶一样

飞出一棵树，落向一棵树

又蜂群一样，团聚于另一棵树

双膝打补丁的男人，走出几声犬吠

能陪他的，是对面连绵的山线

通向人间的

唯有树隙里两根电缆

我们转身离开时

他站在晚风中，像一根经霜的草

香菇房

有些生长不必完全暴露于阳光

在北屏的青山村

有众多的房子，面罩青纱

所有香菇从木头内部具有了活性

所有香菇拥有木头的颜色

在短木头的一侧

以一只耳朵的方式生长

听时间的鸟鸣

过度的风，形成背上的裂口

我站在它们中间

它们试图替我喊出潮湿的隐忍

山雀的水域

山雀固守的水域浮游生物众多

它选择了水中的几块石头作为据点

它低头啄水不是因为刚好有一只小鱼窜过

废弃的木头载着几个小孩从入水口划来

在水中旋转成一个孤岛

山雀飞上岸边的一根灌木枝

它看着孤岛游向下游又游回来

一块薄石片穿过了几个小涟漪

小女孩滑下木头，全身含水，小鱼在她脚边晃了晃

山雀掠过水面，灌木枝在风中晃了晃

两个母亲的对视

我羡慕她高大肥壮的身子

她用牙细咬腋下发痒的部分

她望了我一眼，走向主人的灶台

我们在同一个时段打瞌睡

我们在同一个时段想孩子

她用浑黄的眼睛凝视我，摇尾巴

也许嗅到我腿脚的善良

看见她干瘪下垂的乳房

我忍不住摸了摸我毒素淤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