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语境下的纪录精神浅谈

2019-11-15 16:10李文哲
海峡影艺 2019年3期
关键词:纪录理性纪录片

李文哲

纪录片被理论界称为一个国家的“相册”,即使在媒介传播高速发展的今天,即使面对商业大片创造的视觉奇观的强大冲击,纪录片依然凭借其认知世界的本能属性与自我的文化效能,以“真实”的魅力征服着观众,成为一个国家文化发展水平的坐标之一。在技术的高速发展与思潮流变的时代背景下,近年来国内纪录片呈现出以下现象:第一,纪录片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现象,在生产数量与质量方面都有大幅度提升。第二,在网络与自媒体平台的发展,纪录片创作呈现多元化发展的趋势,主流纪录片与独立纪录片并存的现象,纪录片创作进入到了一个影像的全民时代。第三,没有统一价值取向,导致纪录片创作无原则化,弄虚作假肆意捏造,以目的为导向的创作手段屡见不鲜,尤其是在商业大潮的冲击下,纪录片所倡导与遵循的纪录精神也岌岌可危了。一种形式的缺失,或许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去加以弥补,然而一种精神的缺失却具有文化迷失的风险,进入文明发展的迷途,纪录片作为一个民族特定时代发展的书写载体,文化的权杖应当赋予其求索的权力与尊严。

英国纪录片先驱格里尔逊首先定义了纪录片,并在精神层面对纪录片加以了界定,格里尔逊认为纪录片属于高层次的影片类型,可见在纪录片发生的起点就包含了精神的属性。克拉考尔将电影定义为“客观现实的复原”,“复原”一词在西方基督教中解释为个人得到拯救的方式,可见在克拉考尔的写实主义美学中,纪录电影是包含着伦理精神和道德观念。日本纪录片大师小川绅介曾说:“纪录片是一种精神,一种靠真实纪录的眼光和勇气建立起来的力量,来带动社会中更多人来思考现状,所以他不应该只是个别电影人的事,应该集合起来,共同推动,形成力量”。[1]

纪录精神蕴含在影片主题之中,更关乎了整个影片的创作过程, 本文所论述的纪录精神是一种文化的意识和思考的品格,并成为创作过程中的一种行为指向,是对历史和现实,平等的尊重和倾听,对生活的真相敏锐的探求的品质。纪录片是人类活着的历史记忆,今天的现实纪录就是明天的历史。“历史其实就是一个混沌的流,照不到光的地方就会在历史的黑暗中沉沦,有价值的东西不应该沉沦,这正是纪录片的使命。”[2]

一、纪录精神的特质表现:理性与时间

“虚构与非虚构”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对于纪录片起到了指导意义,在文化多元化发展的格局中,当“动画纪录片”“纪录故事片”、“伪纪录片”、等新的影片形式出现,虚构的元素开始渗透在纪录片创作的方方面面的时候,传统的理论盲点也随之暴露,对传统纪录片的认知也同样进行着颠覆与重建。纪录片的发展与社会文化的变迁有太多的关联,回顾纪录片的发展历程,始终追寻着真实的价值诉求。纪录片的灵魂在于真实,而对于真实的解读又在时代的变迁中不断的游离,对真实的解读越来越表现出开放性的特点。但是无论思潮是如何流变,对真实的探求一直是纪录片不变的目标。求真的过程意味着是理性思辨的过程,理性是相对感性而言尽量排除感性的不确定性,是对事物发展过程的推导能力,对预期的结果所持有的态度,理性是保证客观的前提,纪录片具有理性的特质,关注于理性的存在,并保持独立的思考,是纪录片追求事件真相过程的内在需要。理性作为物质世界得以真实再现的思维体系,使其尽可能的接近现实的本真是纪录片独立的精神世界。

纪录片《死亡交叉口》纪录了在2002 年俄罗斯和德国的两架客机在德国上空相撞的事件,在这场事故中造成两架客机上71 人全部遇难。影片通过对现场调度、机师登人员的采访,通过乘客家属的叙述,从乘客登机到事故的发生按事件发生的时间流向,以极为理性的推理,寻求事故发生的真相。客观而理性的推断追究了这场事故发生的原因。正是理性的思辨方式,影片为观众拨开了层层迷雾,将事件的真相合理的呈现出来。

不人为的控制事件的自然流向,保持事件的初始信息,是对真实记录的必要条件,求真的创作过程,很多时候是需要依赖于时间对事件的沉淀过程。 正如小川绅介所指出了“时间是纪录片的第一要素”。

韩国纪录电影《牛铃之声》预计的拍摄时间为一年,可实际拍摄时间大大超期,在后期没有经费,没有后援,甚至连摄影师和录音师纷纷离开的时候,是导演李忠烈一人在坚守,直到影片的最后完成足足又用了两年,这是一部用时间书写的故事,是时间使人世的真情慢慢的流淌出来。日本纪录片大师小川伸介,花十一年时间跟踪拍摄了著名的《三里冢:第二道防线的人们》,这是一场时间与耐心的较量,让整个世界对纪录片投去敬重目光,纪录片不是技术的问题,纪录片求真的光芒,很多情况下需要时间的擦拭。 纪录片《人生七年》是英国导演迈克尔-艾普特的作品,在摄制时间上也堪称是人间的奇迹,在49 年的时间里,每隔七年进行一次摄制,纪录了英国14 位来自于社会的各个阶层的孩子的成长历程,持续跟踪了他们大半个人生。《人生七年》在时间的洗礼中,早已超越原来的既定意义,时间创造的人生如此的曲折与善变,时间见证了人生命运的起伏,也见证了时代的变迁,以戏剧性冲突与视觉奇观制造为目标的故事片,在时间书写的故事面前依然黯然失色。

纪录片打上的时间烙印,往往是故事片及其他艺术形式所不具备的,纪录片更因为时间的积累而在纵向发展的层面上有了厚度这就是价值,而在这个价值的实现过程中,更需要精神力量的支撑,或者说时间是纪录精神的重要载体。这个过程像种庄稼一样,播种、灌溉、施肥、除草细心的呵护,浸透了汗水与辛劳,这就是收获背后所具有的更重要的意义。

二、纪录精神的价值表现:反思与质疑的品格

纪录精神体现了纪录片对生活、对事件真相的孜孜以求,是人自我价值的反思,这奠定了纪录片精英品格的内在基础。又因为纪录片先天所具有的文化属性又与知识分子所具有的内在品格息息相关,反思与质疑是精英纪录片的总体特征。尤其在互联网时代高速发展的今天,以社会责任为己任的反思与质疑的精神越来越成为纪录片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寻求文化的价值与人性的尊严,具有反思的、自省的、批判的特性。某种精神的动力往往是靠信仰力量的支撑,信仰是人们对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的选择和持有,并作为行为的准则,信仰具有人格化的主观感觉包含了情感的投入和寄托,“唯有信仰才可以在诱惑面前坚守自己的内心,不泯灭探求与质疑的勇气。”[3]纪录片《最后的马帮》讲述了在封闭的独龙江大峡谷中的独龙族马帮的故事,由于早期没有路,只能靠“国营的马帮”艰辛的运送生活物质。这一特殊的地理条件、特殊的生活方式、特殊的运输使命和一个特殊的群体,在险恶的自然环境下,承受着生活的负担,面对着苦难的挑战。然而正是这些困苦的经历使马帮的人们更加懂得活着的意义,他们和自己心爱的骡马一起走出了生命的长征,以虔诚的信念找寻着灵魂和情感 的归宿,人生岂不就是一场劳累的旅途。影片以粗粝的影像展现出人与原生的自然状态的共存,在文化层面引起观众的反思。

在当今的中国,影像文本中是否包含有在初衷上与意识形态的对抗性,以及到底包含了多少,这个没有明确的统计。由于求真的价值诉求与反思质疑的精神追求,或许会对现行社会造成一定影响,但是这也正是纪录片不同于娱乐电影所独有的精神世界,这也是纪录片的存在价值。也许某些问题的解决,并不能依靠电影行业或者艺术自身的办法去实现,更多的是要依赖于社会文化氛围的宽容及文化产业政策的支持,虽然这不是一个短期的过程,但是文化的进步才是一个国家前进的根本动力。

时至今日,在市场上为风向标的环境下,媒体变得急功近利,整个创作环境也浮躁不安,纪录片所呈现的理性的思辨与坚韧的守望精神也逐渐的消亡,取而代之的是形态上的混乱与娱乐至上效益为先的价值追求。这样的价值导向带给这个时代的是什么结果呢?从历史上看,这也许是特定阶段事物发展过程中的一种正常现象,同时也是纪录片自身将要面对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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