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努瑶族史诗《密洛陀》中山神卡亨形象研究

2023-05-09 12:56张子聪
理论观察 2023年12期
关键词:山神

张子聪

摘 要:山神卡亨是布努瑶族创世史诗《密洛陀》中的一个重要角色,本文将根据《密洛陀》文本内容讨论卡亨形象经历的诞生与升华两大过程,并与其他神话传说中的山神形象进行比较,探讨布努瑶族人的民族性格的形成和山神卡亨形象最终升华为“密洛陀精神”的一个化身的过程。

关键词:《密洛陀》;山神;卡亨;布努瑶族

中图分类号:I207.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3)12 — 0140 — 05

《密洛陀》是布努瑶族的创世史诗,通过布努瑶人传唱世代相传。布努瑶族是瑶族的支系之一,其人口众多,主要分布在广西都安、大化一带。布努瑶族以女神信仰崇拜为主,以往更多学者的研究重点是放在对《密洛陀》中女性角色的研究上。但无论是在情节上、还是就篇幅而言,《密洛陀》中都有很多男神角色的参与。而出场次数最多、最重要的就是山神卡亨,他对于推动情节发展和塑造布努瑶族人精神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本文将结合《密洛陀》梳理山神卡亨的形象变化,再结合其他民族神话与其进行对比,最终将山神卡亨与“密洛陀精神”相联系。

一、《密洛陀》中的卡亨

经过数十年的整理,《密洛陀》最终成书,共五版。各版本不同优缺点,本文采用的是故事情节更连贯的第四版“蒙版”①作為所参考的文献。此文本目录共分为为三十四节,其中题目出现“卡亨”的最多,他也是诸多章节的主角。据粗略的统计,卡亨在主体内容的413页里,共出现在51页中,约占12.4%;而在“神话”部分的213页中,约占24%。是除女神密洛陀外出场最多的人物,当之无愧“男主角”。山神卡亨的形象在不同时期的出场都有不同,他的形象转变是情节发展的反应,所以他也是《密洛陀》中人物曲线最为明显的角色。

(一)诞生

山神卡亨是女神密洛陀的长子,在“蒙版”中被归入了阳界神,同时也是阳界神之首。天地之初混乱、扭曲,经过了风与气的受孕,卡亨与众神为了替密洛陀分忧而生。诞生后“密洛陀让他去管山。卡亨东北走一遍,西南走一圈。不知过了多少岁,卡亨嘴边生草头上长树,(腮边长胡须,头上长头发。)才回到密身边……卡亨去搬山,一肩挑两座,又两座小山两手抓。卡亨身高大,一脚踏山,一脚踩岭,两耳挂云,双肩披彩霞,风从腋下吹,气由胯下流。三山一步迈,五岭一步跨。”②可见山神卡亨的此时高大、威猛、毛发旺盛、年纪偏大、力量强大,且具有人形(又或者说此后密洛陀造人时参考了卡亨的形象)。工作方面卡亨也兢兢业业,不负密洛陀所望,“种成了日落的山海,成了东意的万重山;栽成了安定的千层岭,砌起了明山的遮气岭。③”是当之无愧的万山之神。此时卡亨的形象与其舅舅雷神郎布(女神密洛陀之兄,为冥界神)类似,“郎布长得高,一张铜脸,郎布生得大,双眼银光闪。站起来犹如一座山,坐下好比一座岭,迈步惊雷响,走路旋风卷,叫喊如山倒,吼声似岭塌。”④同样生得一副人形,且俊俏、魁梧、力量强大。但雷电毕竟不像大山与布努瑶人亲切交往,因此雷神郎布记载较少,形象从一而终。

诞生之初山神卡亨与其他神明一样掌管具体的职责,听命于母亲密洛陀。众神仅分工、样貌有所不同,其他形象别无二致,一切动机和行为都是为了人类的诞生和生活做准备,形象伟岸高大、没有私欲、具有神格。

(二)洗礼

在“射日月”事件之后,卡亨的形象得到升华、区别于其他众神。经历此事件后,密洛陀将善恶分离,评判原则有二:一是影响到人类的诞生和万物的生存;二是违背了密洛陀的旨意;善者奖、恶者惩。卡亨的形象则也是在这样的善与恶、奖与惩之中转换,变得更加立体和多面。

由于猴群掌握了弓弩,造成了人类诞生后的安全危险,因此密洛陀召集众神寻求帮助,惩治妖猴。众神一筹莫展时,“只见卡亨扬手说,轮到卡都拍腿讲:莫为要不回弓弩而忧,莫为杀不得妖猴而愁,就我一个可夺回弓弩,只我一个人可杀妖后。”①在其他神明犹豫、推脱时主动请缨替母分忧。可见卡亨勇猛、正义,同时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天未明,卡亨“暴饮暴食”后便急忙上路,结果“越走肚越胀,幽门气啸啸,沤了山中兽,昏了书上鸟……卡亨剥得赤条条,蓝羊草汁身上擦,红紫一片黑一片;蓝靛全身涂,染得一身紫乌龟,攀藤援树上猴巢。”②饭后的剧烈运动导致他上吐下泻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这其实是他有意为之。天明,猴群出来觅食,卡亨放屁吸引注意,猴群以为是腐烂发臭的死人便想将其丢下悬崖以免脏了巢穴。卡亨块头巨大,猴群只能放下弓弩腾出双手抬起他。卡亨像“特洛伊木马”一样未动一兵一卒便使敌人放下了武器。最后在悬崖边“卡亨突然一声大吼,吼声如山崩,屁声如鸟鸣。众猴魂魄消散,纷纷跌入山崖全死了。只剩那只跛脚的孕猴,生下一只小公猴。”③此章通过卡亨自告奋勇、自毁形象惩治妖猴的故事,塑造了卡亨有勇有谋的一面。他对密洛陀的旨意无二地执行,对非正义之事有绝不容仍的态度。在其铁汉的形象中还参杂了柔情的一面,如对孕猴和幼猴手下留情。这使得其不像雷神那般令人生畏、感到遥远,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面形象。

巅峰之后既是下坡,山神卡亨的形象在文本的中段迎来了一次巨大的转变。此处的转变也就如前文所提到的,是情节发展变化的反应,即神为人类诞生做好准备后逐渐走下舞台。卡亨挑山时碰到替密洛陀为人类选址的山鹰,因不满其踏入自己地界“火气冒三丈,伸长手臂,抓住山鹰,用山藤捆绑。搬来石头造石牢,把山鹰关上。”④并且在准备将其食之。被关押三年里由于卡亨需要挑山,只能交代其子喂养山鹰,但其子顽劣时常忘记喂食,因此山鹰受尽苦难险些丧命。她想过认命和放弃,但是她最终在牢中顿悟,心想:“怎能平白地丧命,不能无故地死亡。”⑤最终通过妙计逃离控制,回到密洛陀的身旁并如实举报了卡亨。由于卡亨触犯了密洛陀两个大忌,即影响人类诞生和不听她的旨意(密曾言兄弟姐妹之间不可冲突,而世间万物都是密的子女)。尽管卡亨挑山、惩猴有功,但密洛陀秉承原则,命铁神打造兵器,将卡亨的弱点透露给山鹰,捉拿卡亨。山鹰奉命来到卡亨家,按密洛陀所言以美食诱惑其开门。“卡亨听了心欢喜,急忙整火塘,堆起生柴点了火。”⑥山鹰以助火为名扇其了翅膀,呛得卡亨睁不开眼,手脚粘上火灰后,“与石头绝缘,个子渐渐小。”⑦山鹰乘机将他带上天空,弄得卡亨又哭又泪的直求饶。最终因卡亨因曾开山有功,死罪免除,罚坐三年牢房。卡亨此时神格全无,变成了空有一身蛮力,是个不通融、不讲道理、欺软怕硬的恶人。

(三)回归

此部分中卡亨被“置于死地而后生”,在严酷的惩罚中体会到了温和兄妹情、浓烈的母爱,从而得到了历练、反思和成长。是其形象转变的最后一个阶段,也是在这其中卡亨与其所象征的精神得到了升华。

被关入牢房后,密洛陀派了最善良、最温柔勤劳的小女神——娲·良照顾卡亨,意在感化和教导他。娲·良展现了对卡亨无微不至的关心,给卡亨的食物种类丰富,并且时常鼓励和安慰卡亨让他回忆起创世之初其伟岸的形象。但世事难料,娲·良最终为照顾卡亨意外去世,卡亨从此也就没有人照顾了,在牢里自身自灭。落入与当时山鹰相同的境地,卡亨也丧失了对生的希望,但之后也如山鹰一般顿悟,“密生我在世,力气大过人,怎能埋下土?我挑山移岭,为创世操劳,山未治好,岭未修完,怎能废于途中?”①找回了曾经生为山神的自己。于是与山鼠等达成协议帮其出狱,临行时帮山鼠开地洞,给芒鼠安家,把指甲拨下来送给穿山甲以作为回礼。后来鼠类遇难被抓,卡亨也都出面帮其解决,以示回报。至此卡亨继续回归山神之职,继续为人类诞生而做准备。

卡亨的形象从魁梧天生神力的山神到铁汉又柔情的卡亨,再到欺负弱小遭到报应的小人和阶下囚,在自己犯错得到报应,尝到恶果而后醒悟,而又回归了万山之神。这个过程是逐渐从与众神相同的具有神格的,變成了亦正亦邪,有血有肉、立体的、具有人格的形象,而在最后卡亨经过了牢中顿悟,又回到了当初的万山之神。这种回归不是回复,经历了此前的一切,卡亨神格回归的同时人格并未消失,在听到母亲密洛陀辞世时“卡亨泪如雨,赶忙去看密,丢下石头未砌山。”②陪母亲走完最后一程。文中并没有指出其他男性神明是否有卡亨这般的经历,据谭振华研究表明,密洛陀中女神的形象与卡亨类似,经历了从诞生、洗礼和回归的过程,最终化成了密洛陀精神。③

二、《密洛陀》中的山神卡亨与其他民族山神形象比较

山神形象在各民族、各地区的神话和传说中都大量出现,但由于形成时间和地区等的不同也导致了山神形象的不同,但大体上都可以分为“兽(半兽半人)”的形象与“人”的形象。

(一)古典文献中的山神形象

长期以来,山被认为是神秘和神圣的,人类对其产生的崇尚、敬畏、疑惑和恐惧之感,所谓“高山险阻,深丛薄,虎豹之所乐也,人入之而畏。”④而山神的形象也可以分成两类:一是“兽”(含“半人半兽”)的形象;二是“人形象”。这两种形象也对应着不同级别对山或山神恐惧和敬畏的程度。“兽”形象通常出现在神话当中,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山海经》中的山神形象,“他们或基本上是动物形躯的拼凑,如鸟身龙首、龙身鸟首……;或逐渐有了人的形貌,如人面马身、人面蛇身……等:看得出来,自然崇拜时期奉祀的神,虽有初步拟人化,其形象仍是半人半兽的。”⑤这种形象与《密洛陀》中山神卡亨的形象大有不同,其原因可能与其诞生和流传的时间与地区不同相关,后文将就平原地区和山区地区传说中山神的形象进行分析。

(二)“山外之人”神话中的山神形象

在各地方、各阶段之中也都流传不同的山神传说,又或是拥有着崇拜山神的信仰。所谓“山外之人”指的是通常聚居于非山区的民族,他们通常生活在平原地带,将山作为主要的祭祀场所和对象,而不是日常生活的主要场合。因此这些民族的人与山之间距离感更强,因此导致山神的形象大多都是“兽”的形象与《密洛陀》中的卡亨“人”的形象不同,令人敬而远之。

据学者研究考证,地处草原的蒙古族山神信仰与《山海经》中的“人面蛇身”山神类似。认为其具有强大神力可复活土地、山川水流等,对其敬畏有加、经年祭祀不断。⑥另一处聚居在较为平坦地区的高原民族——藏族,他们所崇拜信仰“念神”,其形象源自于羊。“传说‘念神多在地基或半空之境域做统辖的比天神低级的一种生灵。念神在藏语的运用中常有犷悍、威厉之义,表现出人们对‘念神的崇拜及畏惧的复杂心理。”⑦《汉书》、《魏书》等记载东北地区早期的山神则是“虎”形象,黑龙江《双城县志》、辽宁的《义县志》中称虎为“山神爷”,立庙祭拜,并且有的地方还将“虎”字作为忌讳,可见对其的恐惧与敬畏。⑧这三者“山外之人”传说中山神的形象都属于“兽”形象,而这种形象下的山神通常都是强大、凶悍,令人生畏。虽然“兽”形象与“人”形象相差甚大,但从实质上看其实都是与人距离感较大的体现,也与在《密洛陀》中卡亨诞生之初具有神格的形象类似。

(三)“山内之人”传说中的山神形象

与平原地区“山外之人”传说中的山神不同,类似卡亨“人”形象的山神主要集中在山区的“山内之人”。这一地区的民族与布努瑶族类似,长期聚居于山林之间,与山为盟。

如主要位于黔西南山区的布依族,“布依族的山神,或以粗象的神树、神石指代,或为拟人化的人神形象,前者为布依族原始自然崇拜的表现,后者则是布依族原始自然崇拜发展的结果。”①据学者调查,很多地方的布依族在村落祭拜神树、神石本质上都是对山神的崇拜。布依族人围绕山神庙建宅居住;有的则上山建庙祭拜;而有的只需要在树下简单的布置祭场祭拜即可。从活动参与者、祭品等来看,布依族的山神祭拜除了祈求保佑外更像是一场包含庆祝、狂欢、社交的祭祖活动。布依族的山神与人的距离十分之亲近,并且是将人与人、寨与寨之间相联系的纽带。与此类似的还有地处云南山区“汉彝杂居”的龙潭村,“此处人们主要祭拜山神树和两尊石雕人像,有的村庄为了方便祭祀插香,会在山神树前用碎石砌一个小香台,同时将山神树和其他树区分开来;还有的村庄在山神树前立碑,上刻××地山神之位……村民统称山神老爷。”②这两地的山神与其说是像“人”,不如说更像是这个村落祖宗。而黔东南、湘西南和桂西北湘黔桂界邻山区中飞山神形象则是直接取材于现实人物——民族首领杨再思。“他是唐末、五代时期侗、苗、汉族‘飞山蛮的首领,北宋时期被追封为‘威远侯,南宋时期又被追封为‘英惠侯,其声名在武陵广大山区被广泛传播。”③此后其形象逐渐被神化,“被当作医药神、治病神的习俗,还担任了妇幼保护的角色。”④赋予了其丰富的精神文化内涵。有学者认为人形象的产生在神话发展中是正常的结果,是神话体系趋于稳定的体现。⑤这三者“人”形象山神与此前“兽”形象相比,显然诞生时间更晚,而且神力更小。

《密洛陀》中山神卡亨的形象似乎是这二者的结合,前期他的形象类似“山外之人”山神一般,力量强大、令人生畏;而后期则更类似与“山内之人”山神的形象,与人类之间距离感小,具有人格。究其原因这与布努瑶族在创造《密洛陀》时所处的环境相关,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塑造出来的山神的形象也就被赋予布努瑶族的精神文化。

三、山神卡亨形象与密洛陀精神

山神卡亨是《密洛陀》中出场最多的人物之一,其形象经历了数次变化,每一次变化也与布努瑶族民族生活的变化历程息息相关。在每一次对《密洛陀》的传唱中卡亨的形象都更加深入人心,并且成为布努瑶族共同记忆的一部分,也升华为密洛陀精神的一个重要的部分。

(一)山神卡亨形象与布努瑶人的民族历程

《密洛陀》包含了神话、传说两方面内容,由于其诞生时间早(可追溯至先秦),形成稳定系统晚(南宋),时间跨度大,因此其中内容相较而言更丰富。显然《密洛陀》中的山神卡亨与上述两种相比也更立体、多面。他既像“兽”形象山神那般魁梧强大,又不像他们代表恐惧、距离人类遥远不可及;他也既像其他“人”形象山神一样具有人格、与人亲近,又不像他们力量有限,是“神化的人”。究其原因与布努瑶族人的生长环境和生活习惯等行为有关。他们谨遵密洛陀的旨意:“靠山就吃山,靠水就吃水。山里有草木,看来做木屋。”⑥即使山中难生存,也想尽办法改善绝不轻易离开。长期深处大山之中与外界隔绝,对于布努瑶族而言,山就是世界。他们长期与山为盟,充分地掌握了山中的规律,喝山间泉水;食山中野菜;用山中的树建造房屋等等。同时又明白山是卡亨所造,因此对其又怀有感恩和尊敬之情。并且布努瑶族人与山神卡亨都是女神密洛陀所创,互为弟、兄妹,彼此之间不该相互冲突。如有不听者,像卡亨欺负山鹰那般情况发生,也将像他一样受到惩罚。

除此之外,根据学者研究,《密洛陀》中“造神界”选择在平原地区,而人类“布努”诞生后选择迁向了山地。布努瑶族诞生之初也聚居在平原地区,而后不断向山区迁移。⑦这个过程中的布努瑶族人与山之间的距离感逐渐缩小,从“山外之人”变成了“山内之人”,此过程也恰如山神卡亨形象的转变,即从“造神界”时与其他神明一样具有神格,到经过洗礼、重生更具人格的形象。也就可言,卡亨的形象转变在一定程度上与《密洛陀》的诞生、发展相契合,《密洛陀》文本不断丰满的同时,也是卡亨形象逐渐由扁平、单一走向立体、多面的过程。如前文所言,密洛陀中女神的形象与卡亨类似,经历了从诞生、洗礼和回归,而这个过程同时也升华成了布努瑶族人的“密洛陀精神”,这种精神如果要在文本中找到一个化身,那么山神卡亨无疑是人选之一。

(二)山神卡亨形象与密洛陀精神的升华

山神卡亨形象不仅见证了布努瑶人的民族历程,而且也升华成了“密洛陀精神”的一个重要部分。他的形象经历了四次变化,一是,卡亨最初即为创造所诞生,在“山岭密密麻麻,山东邪西外,岭横七竖八,石团盖大地,乱石接天涯”①的土地上顶着烈日、高温,不辞幸苦最终建立起人类能赖以生存的环境;二是,在猴群得势,威胁到人类诞生后安全时,卡亨敢于自告奋勇接受挑战主动承担起“惩猴”的重任,最终消除危险,维护了和平安定;三是,在之后卡亨犯错丢失神格时,女神密洛陀爱憎分明、明辨是非,将卡亨抓入监狱之中令其反思。卡亨也并未让她失望,经过洗礼重新拾起神格回归众山之神;四是,卡亨明白万物皆是密洛陀所创,万物都是兄弟、姐妹,应该与万物和谐相处,守护人类的生活。这四大类精神贯穿了卡亨形象的转变,即从“神”到“人”再升华回到守卫人类精神世界的“神”。

这四次变化又正好契合《密洛陀》中所体现出来的布努瑶人的精神文化,即“密洛陀精神”。大致可细化为四大类,一是艰苦中磨练的精神;二是敢于挑战的精神;三是爱憎分明的精神;四是和谐相处的精神。而《密洛陀》中通过对卡亨经历的描述,塑造起了一个对四种精神的完满体现的山神形象。

根据布努语中“密洛陀”的意义看“密洛陀精神”则可以将“密洛陀”三个字拆开来看。“密”意为母亲;“洛”意为古老或来;“陀”意为死。再将其合并,可得到“古老的母亲(来)死”。但实际上布努瑶族人平日里并不将“古老的母亲”称为“密洛陀”,仅在纪念女神密洛陀的祝著节才这么称呼。平日惯称“密洛索”。“索”意为创造,因此“密洛索”即可译为“古老的母亲(来)创造”。②这似乎也更符合《密洛陀》中的故事主干以及山神卡亨的形象转变,即从无到有,不断创造、不断丰富的过程。

“前人代代唱古歌,祖宗爱唱密洛陀。”③这种精神通过布努瑶族人世世代代的传唱深入心中,塑造了他们的民族性格,成为了其民族认同感的一个重要承载。山神卡亨·卡都的形象也在这过程中诞生与升华,成为“密洛陀精神”的一个化身。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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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丁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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