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人文·生命:《宇宙探索编辑部》的三重景观

2023-08-03 15:46王海洲王文君
电影评介 2023年8期
关键词:志军科幻宇宙

王海洲 王文君

《宇宙探索编辑部》是孔大山导演的长篇处女作,这部电影在2021年平遥电影节大获全胜后,成为近几年来最受关注的国产电影之一。电影讲述了科幻杂志主编唐志军数十年如一日地痴迷于寻找地外文明,物质和精神遭受双重困顿的他在接收到某种“宇宙信号”后,召集伙伴前往寻找外星人,在这个过程中完成对生命意义追寻的故事。这部低成本制作、在影迷圈中被称为“神经病大聚会”的“神片”,在走向商业院线时,以“科幻喜剧片”进行商业宣发。然而具体来看,影片虽然以科幻和喜剧的类型外壳为载体,但着重书写的却是人类的浪漫、情感以及生命存在的本身。因而,这部电影或许无法用具体的概念和类型来进行单一界定,当抛却了科幻类型的视觉奇观以及喜剧类型的娱乐刺激,电影更多呈现出一种杂糅的影像建构,这种建构与居伊·德波的核心理论观点“景观”存在相似之处,可以认为这是“一种被展现出来的可视的视觉客观景色、景象,也意指一种主体性的、有意识的表演和作秀”[1]。《宇宙探索编辑部》中呈现的大量媒介景观、人文景观以及生命景观共同塑成这部电影的视觉表征以及主体性哲思,在充满荒诞、戏谑、诡异的视觉表征下,讲述了人类心灵断裂与重组的故事。

一、媒介景观:多元化与隐喻性

1964年,法国思想家居伊·德波在《景观社会》的第一段文字提出了本书最著名的论断:“在现代生产条件无所不在的社会,生活本身展现为景观(spectacles)的庞大聚集。直接存在的一切都转化为一个表象。”[2]这即是说,这种被创造出来的表象实现了对本真的遮蔽,最终以潜移默化的主导性占据个体生活方式和精神世界。随着21世纪以来社会的媒介化,学者凯尔纳将景观这一宏a大概念具体化为“媒介奇观”,其认为大众传媒是一种能够用戏剧化的方式,和解当代社会冲突的媒介现象。在《宇宙探索编辑部》中,能够看到丰富庞杂的媒介层次构成这部电影的影像底色,在这里,媒介作为一种工具被用于美学建构,在处理文本的冲突与和解时,呈现出这部电影独特的美学特征:其一,多媒介層次的交迭构成了电影的视觉风格系统,使电影呈现出杂糅的景观特征;其二,媒介作为工具在叙说故事时,形成对文本“表象”的界说与遮蔽,进而生成具有反差意味的现实与虚构的交迭,扩大了文本的阐释空间;其三,媒介的连接属性断裂,呈现出龃龉、阻隔的状态。

电影开始于一段新闻采访,伴随着《春节序曲》的欢乐节律,年轻的唐志军对着电视台采访的镜头侃侃而谈,讲述着宇宙信号与地外文明,银幕画面中赫然凸显着“1990”的年代字样。随着镜头一转,画面来到了30年后的《宇宙探索》杂志编辑部,作为编辑部主任的唐志军目光滞缓。电影开头的这段反复跳切的场景,用强制性的视觉导向,通过直观地对比呈现出唐志军30年来由意气风发的青年走向头发花白的迟暮之年的现实境遇,同时也对比突出了上世纪90年代电视时代的巅峰与30年后纸媒的困顿。这种伪纪录片与现实交迭的手法在开头部分就奠定了这部电影的美学基调,媒介的讯息由此展开,多元化与修辞性的媒介美学特征交织缠绕。

无论是满屏雪花点的电视机,还是回荡在山村中的广播声,亦或是手持的盖革计数器以及头戴的铝锅等,都可以看出这部电影中创造出的媒介景观并非是单一的,而是杂糅的、多元的:首先,在电影中,电视机作为最重要的媒介主体参与到主人公物质生活和精神世界的建构之中。一方面,在唐志军家中,电视机摆放在最显赫的位置,并且是在这一空间中唯一与主人公发生联系的物体。电视机被刻画成唐志军在现实世界中的全部,他的日常生活围绕“电视机”及其所赋予的意义来展开;另一方面,在主人公的精神世界中,电视机是他与宇宙进行联系的中介,电视机无法显像并非是作为物质层面的损坏,而是宇宙中某颗星球的塌缩。在这里,导演使用了伪纪录片式的创作手法,促使唐志军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混沌为一体。伪纪录片是指运用纪录片式严肃专业的拍摄手法来拍摄虚构的故事,使现实的视听外壳与虚构的故事内核形成巨大的影像张力,同时通过空间上的跳切,试图打破观众视觉逻辑上的桎梏,询唤观众对于深层逻辑的思考,电视机这一媒介便是将主人公唐志军所处的环境景观与心理景观全部联系在一起;其次,除了电视机这一大众传媒作为媒介手段之外,还有其他多种媒介共同构成这部电影多元的媒介景观。电影中唐志军多年来用于探测、捕捉宇宙信号和能量的盖革计数器,孙一通从始至终头戴的铝锅,等待落满麻雀的石狮子等这些非媒介的媒介,在唯物史观构成的现实世界中,这些物品被赋予了能够感应宇宙、连接宇宙的科幻能量。这是一部很难用科幻电影或科幻类型来完全界定的电影。因此,可以说是这些弥合了现实与虚拟的梦核气质的媒介,通过有意识的组合、排列,共同勾勒了电影中的科幻图景,用媒介生成了电影中的科幻意味。除了上述的显性层面之外,电影中也存在多处隐性层面媒介文本的套层运用。电影的英文译名为“Journey to the West”,用《西游记》中西天取经的故事来比照电影中唐志军一行人从北京的《宇宙探索》编辑部出发,深入诡谲的西南深山寻觅外星踪迹的叙事内核,借用了《西游记》式公路片的叙事逻辑以及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的探索之旅。除此之外,电影第二章的片名为蜀道难,英文译名为Odyssey,《奥德赛》是古希腊罗马史诗中的一部“返乡史诗”,这也隐喻了唐志军一行人进行的“向外”“宇宙探索”,实则是返回心灵深处的“向内探索”。导演借用中西文学中的经典文本来对电影进行符号界说,《西游记》与《奥德赛》生成了媒介的套层结构,扩大了电影的阐释空间。在这里,媒介不仅仅作为堆叠、罗列的工具,更是在多元化的耦合中完成其修辞学意义。

无论是视觉层面的影像手法,还是更深层的隐喻象征,在这部电影中都可以看到大量的媒介被随意拼贴与缝合、解构与重构。媒介作为叙事手段被游刃有余地利用起来,这种多元化、杂糅性的媒介景观的生成,也展现出以孔大山为代表的90后新生代导演的媒介经验。他们经历了中国互联网从无到有、从崛起到爆发的时代,在互联网时代,随着媒介权力的不断下沉、衍伸,人人皆媒的短视频生产方式,影响着他们的电影创作经验,在这种多文本、多语境、多主体的环境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美学思路,通过这部电影中所呈现出的媒介景观,可以窥见他们对互联网时代电影美学的独特思考。

二、人文景观:现实关怀下的浪漫与悲情

看似荒诞的“宇宙探索”的主题线索,以及奇异诡谲的影像风格和宏大的科幻叙事命题下,实则包裹着一个人文主义的情感内核。按照电影中唐志军的坚定想法,只要能够发现外星人,那么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就会消失,电影将人物的细微情感与宏大的宇宙命题相结合。如果说电影中的“媒介景观”是以新奇的视觉外壳架构出影像的外形全貌,那么电影中所展露出的“人文景观”便是其内核所在,“景观不是影像的聚积,而是以影像为中介的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3]。电影在公路式西游之旅中,串联进人物的命运与情感线索,使电影在科幻的诡谲绮丽与喜剧的荒诞戏谑下,洋溢着现实主义的人文关怀。

《宇宙探索编辑部》中丰富饱满的人物群像构成了“人文景观”的首要内涵,电影以自反性的方式呈现出人物的性格张力以及命运变化,解构观众视觉逻辑上的“宰制性”,询唤出对于文本深层意义的思索。无论是作为主人公的唐志军、孙一通,还是作为配角的秦彩蓉、晓晓、那日苏,以及电影中从未出现的女儿角色等,这些人物都展现出各自的性格特征与命运故事。作为主人公,电影直接展现出唐志军意气风发与鳏寡孤独之间的强烈对比:一方面,在他的身上观众能够看到理想主义者的坚定执着与浪漫情怀,当他看到电视机上的黑白雪花点时,真诚又坚定地对着镜头说“这不是普通的雪花点,这是宇宙诞生时的余晖”;另一方面,唐志军也是一个失败的现实主义者。30年来,他经受了与妻子离异、女儿患上抑郁症后自杀、自己生活窘迫困顿等现实遭遇。或许与电影所要真正探讨的问题一样,外星人是否存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亟需得到一个答案来作为精神支柱。正如唐志军一脸严肃地说完“声色犬马、口腹之欲,那都是阻碍人类再进化的藩篱”这句话之后,又加入了一句略显底气不足的“对吧”一样,现实中的心结与探索宇宙的执着一样,成为困住其身心的双重梦魇。唐志军身上所展现出的浪漫与悲情两种特质,像电影中出现的双螺旋结构一样纠葛缠绕,赋予了他自反性的双重特征。

电影中孙一通同样也是核心人物,這是一个头戴铝锅、时常会无征兆地一头栽倒的山村少年,这也是电影后半部分带领唐志军进行真相探索的关键,除了他代表电影中某些奇异的、充满怪核的“异能”之外,我们也能够从现实的角度感受到这一人物内核中有一种寓于浪漫的悲情。从唐志军向村民的打探中得知,孙一通是个靠村里救济的孤儿,他的父亲是在石材厂工作时意外被砸死的。正如电影中的诗:“隐匿的爆炸吞噬了灰尘,柴房的门缝里白布翻飞,大象用从未到来彰显庞大,指缝里那只手指向峡谷。”这是电影中孙一通念的第一首诗,“爆炸”“白布”“指缝里的手”“巨大的石头”等皆是指向父亲的死亡。孙一通的诗可以说是这部电影一个鲜明的美学特色,童年记忆中的巨大精神创伤被一个孩童以诗化的形式显化出来,浪漫的诗歌实则是一首绝望的现实悲歌。电影并未对这个少年的悲惨遭遇过多着墨,而是以一首晦涩的诗歌一笔带过后,继续在“虚构”的荒诞中戏谑现实,正如电影中出现在孙一通家门口这对石狮子,它既是出现过“发光的外星人”的地点、唐志军所寻觅的联系外星文明的物件,也是孙一通父亲被石头砸死后的补偿品。在孙一通这个人物身上,无论是作为“发光的外星人”,还是电影最后被麻雀裹向未知,亦或是能够与外星人进行交流等,拨开这些科幻迷雾后,观众能够看到他作为一个边缘人的真诚、柔软、浪漫与悲情。除此之外,从童年时对外星人的单纯痴迷,到遭遇父母离异后的痛苦失落而患上抑郁症的年轻女孩晓晓、编辑部纯粹的生存主义者彩蓉姐等,电影在刻画鲜活人物形象的同时,也为这些社会的边缘人提供了浪漫视角下的人文关怀。

其次,除了对个体的细微关怀,电影对人物命运所折射出的社会现象也进行了观照。导演孔大山曾戏称《宇宙探索编辑部》是一部“民间科幻片”,电影选择了另一条路径来展现中国科幻文化的精神向度。自《流浪地球》(2019)的史诗级现象开启了中国电影的科幻热潮以来,《疯狂的外星人》(2019)、《独行月球》(2022)、《流浪地球2》(2023)等电影都相继贡献出中国科幻的银幕力量,然而《宇宙探索编辑部》则实现了对传统科幻电影的颠覆与创新,通过“民科人”唐志军这一人物,道出了中国科幻历史进程的巨大变化,电影中多处都在强调要相信科学,然而电影又好似在讲述一个“不太科学”的故事。电影中头戴“陨石猎人”红帽的大胡子对唐志军说“我们在91年成都科幻作协大会上见过,钦佩唐老师当年演讲的风采”,这些穿插其中的片段化信息,展现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社会中存在的大众对科幻文化的关注热潮。随着社会进程的加快,这些以个人经验与知识体系来探索宇宙的方式,已经被现代工程化、机械化的科技系统抛却,最终以“民科”这一句调侃成为科幻历史中的一粒尘埃、一个脚注。同样的,电影中破败的编辑部、暮气沉沉的编辑部氛围、落魄的编辑部主任,也都折射出纸媒的没落与困顿,叹出了一首强弩之末的时代悲歌。

因而,除了对个体的人文关怀之外,能够感受到这部电影意欲书写的更为宏阔的人类命题,即在人类文明的不断进化中,某些曾经出现过的浪潮最终会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但是它们所闪耀出的光芒会恒久地延宕在前路中,共同构成一部多彩动人的人类文明历史。然而,在当下消费主义裹挟下的社会文化中,这种数十年如一日对理想的执着追求,或许真的需要像这部电影一样,以戏谑、荒诞、不经意的方式呈现出来才能显得更加自洽。

无论是对个体命运的书写,还是对宏阔社会的读解,透过电影表象的科幻迷雾呈现出的内核都是一种现实主义的人文关怀,电影在浪漫与悲情中交织出独特的人文思考。

三、生命景观:断裂与重组

如果说在电影开头部分,30年前电视采访中的唐志军痴迷于外星人是因为自己的热爱与理想;那么在电影结尾部分,30年后的唐志军在一生中最接近外星人的山洞里,颤抖着掏出手机询问“人类存在于宇宙中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时,他更多地是为了寻得拯救自己的解脱之法,热爱变成了偏执,成为困扰生命的藩篱。直到最后,驴子行于山涧、麻雀裹走少年,这一趟探索生命意义之旅才得到答案:宇宙的浩瀚瓦解了自身的生命困境,将生命的裂痕进行重组、连接。电影从始至终讲述的都是关于人类追寻生命意义、叩问生命价值的故事,《宇宙探索编辑部》对这个恒久的存在主义命题进行了影像化表述,用“断裂”与“重组”来形构电影中更深维度的生命叙事,从而探索出一幅万物相连、向内探寻的生命景观。

(一)断裂

在这部电影中,能够看到每个人的生命困境,电影对这种困境最为显著的呈现方式就是断裂。在前文所述的“媒介景观”中,导演以多元化和隐喻性为一体的媒介为电影架构起叙事内容,故事在此之基础展开,但是当用生命视角来考察,便会发现这些“连接”实则是处于“失联”的状态,个体生命被桎梏于一处,“向内”与“向外”的探寻路径均呈现出断裂的状态:其一,人与宇宙之间的连接被打断。电影中,唐志军珍藏了多年的航天服,是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物件,它既是人类与宇宙进行连接的工具,也是唐志军实现科幻梦想的寄托。所以,当宇航服被损坏时,他不顾自己差点被憋死的事实,心痛地认为自己失去了联系宇宙的唯一机会,然而为了真正能够去“寻访”外星人,唐志军又不惜将航天服卖掉换取“路资”。在这里,宇航服与外太空的“连接”被切断,梦想的意义被消解,沦为追寻理想的物质实在层面的生存资料,其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呈現出断裂状态。在前往西南的火车上,火车驶进隧道时,巨大的轰鸣声打断了对着镜头讲述的唐志军,他意欲再开口,却被持续的轰鸣声占据而无法再多言。作为电影中出现的唯一与唐志军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和外甥,在去家中探望唐志军时,妹妹为唐志军带来了食物,外甥则自顾地玩着手机。孙一通在村子里为村民播放广播,朗读自己的诗歌,但是电影中多次出现戴着隔音耳罩的老太,在当下科技发达的现代化社会中,相对于偏远山村中的老太太们这一边缘群体,孙一通则是边缘中的边缘。晓晓的父母离异后,妈妈告诉年幼的晓晓,她的爸爸是被她看到的外星人抓走的。这些都将人与人之间精神交流的极度区隔状态以不经意的方式展现出来,电影呈现了种种断裂的状态,也构成了每个人特有的生命经验。

这种断裂性指向的是个体心灵生命的困顿与迷茫,正如电影中从未出现过、但又在唐志军身上时刻“在场”的女儿,当其无法确认自身生命在茫茫宇宙中的意义时,便选择了极端的方式来解蔽生命。电影将生命的断裂性展现给观众,生成并扩大了生命存在这一宏大问题的阐释向度。

(二)重组

“天地人万物一体”的整体性生命观是中国传统哲学的内核之一,这即是“将宇宙和人生视为一大生命,一流动欢畅之大全体。生命之间彼摄互荡,浑然一体。我心之主宰,就是天地万物之主宰。人超越外在的物质世界,融入宇宙生命世界中,伸展自己的性灵。”[4]《宇宙探索编辑部》意欲将个体生命置于天地万物之中进行观照,在宇宙探索的过程中探得内心,在对各种断裂的重组中,寻得生命的意义。

首先,电影试图重新建立生命之间的联系。在最后的山洞中,唐志军看到孙一通被麻雀带向未知时,由惊慌转变为释怀,那一刻苦苦追寻多年的东西被自己亲眼证实之后,生命中的执念被打破,获得了真正的超越。双螺旋结构在电影中出现了多次,从电视机中的雪花点到山洞中的壁画,再到摄影机穿越地球、跨越宇宙呈现出的画面。双螺旋结构代表了一种生命的联系,就像日食遮蔽天光、麻雀翔集石狮、编辑部停刊解散、驴子行于林涧,万物相互关联,共同生成生命意义。就像影片中唐志军站在台上说:“如果宇宙是首诗的话,那么我们每个人都是组成这首诗的一个个文字。”

其次,电影歌颂了浪漫、热烈的人类生命力。影片中的西南之旅一章被命名为“蜀道难”,在科技发达的现代,人类攀登高峰已经不再是难题,然而在唐志军与众人分别后,他独自一人翻山越岭,吃土豆、喝雪水,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后才最终在山涧处看到那头消失的驴子,生命才能肆意地骋于山林宇宙之间,正是这种为了追寻信念而爆发出的巨大生命能量,才能最终获得“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的解脱。电影中唐志军家中的绿植同样也呈现出生命的鲜活张力,在前半部分,摄影机以快速跳切的方式展现了唐志军家中的景象,枯萎发黄的绿植蔫在窗台上,直到亲人来探望时才被顺手当垃圾一样丢弃;影片结尾处,家中的绿植被栽培在孙一通留下的铝锅中,生长得枝繁叶茂。此外,电影还通过歌颂爱来赞叹生命,唐志军在最后的致辞中讲道:“只有繁衍不息,彼此相爱,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在宇宙中找到存在的意义。”电影中也多次透露出对爱的赞美与呼唤,无论是肖全旺说出的“用爱发电,让全人类像机器一样连接起来”,还是电影海报中的“莫愁宇宙无知己,星海浮萍一家亲”,“在宇宙的尽头呼唤爱”等,电影以一种戏谑调侃的方式,展现出一颗歌颂人类之爱的慈悲之心。

《宇宙探索编辑部》通过对断裂与重组的展现,建构出一幅动态的生命景观,实现了对生命话语的解蔽。不同于《流浪地球2》中用图恒宇和其女儿这条叙事线索来探索人类“数字生命”的外延,这部电影是以寻访外星文明的故事来寻找自我生命价值,以个体生命来回应宏大的存在主义命题。

结语

以“媒介景观”作为外壳,以“人文景观”作为内核,以“生命景观”作为更宏阔的探索,《宇宙探索编辑部》用多元化和隐喻性的视觉表征,聚焦现实关怀下的浪漫与悲情,以断裂和重组的叙事方式连接生命。虽然电影中存在着一些不完美,但其标新立异的美学风格创新、关怀个体的人文视角以及宏大的哲学思索,为中国科幻电影贡献了独特的思考。

参考文献:

[1][2][3][法]居伊·德波.景观社会[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3.

[4]朱良志.中国美学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

【作者简介】  王海洲,男,河南南阳人,北京电影学院中国电影文化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电影研究;

王文君,女,山东青岛人,北京电影学院中国电影文化研究院博士生,主要从事中国电影研究。

【基金项目】  本文系2020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中国艺术文化传统在当代中国电影中的价值传承与创新发展研究”(编号:20ZD18)阶段性成果。

猜你喜欢
志军科幻宇宙
PL-01:科幻飙车党
到达科幻里的未来
神奇的“魔力语”
宇宙第一群
这宇宙
如何挑选100本科幻书
当好小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