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赵维伟

暑假期间，我偶然看到市里一所重点中学招聘教师的通知。因为对这所知名学校教育理念的认同，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递了自己的简历。不久，我就收到了参加试讲的通知。激动之余，我精心做好面试准备。

当天参加面试的人很多，有从海内外著名高校毕业的硕士研究生，有来自全国各地一线的优秀教师。我觉得与他们相比，自己的优势并不明显，所以对这次面试也没抱多大希望，权当是来参加一次教学交流活动，学习同行先进的教学方法和教育理念。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在十五分钟的试讲过程中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真实地展现了自己的课堂风采。面试环节中，我轻松地与评委老师们进行交流，阐述我对高中历史新课标和新教材的认识与理解。面试结束后，我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因为这次“交流”活动中，我真实展现了自我，表达了我的育人理念，同时也从其他同行身上学到了很多。总之，这一趟收获颇丰，也是一段珍贵的经历。

想不到当天下午，我就收到了拟录用通知，让我准备相关的工作调动材料。我又惊又喜，竟不敢相信，反复确认后，我才告诉自己这不是做梦！等到心情平静后，我梳理了自己从大学毕业到参加工作这8年的成绩。我一直秉持母校东北师范大学“勤奋创新，为人师表”的校训，不管是在教学领域还是在班主任管理方面都兢兢业业。这期间，我不仅参与了多个省、市级课题研究，在全国知名期刊上发表了40余篇文章，获得了各种省、市级荣誉，还获得了同事的认可、家长的信任和学生的尊敬。原本我还觉得这次招聘自己被录用是运气好，但是仔细一想，如果没有这8年的成长突围，想必自己也不会取得今天的成果，因此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经过一番回溯和总结，我顿时信心大增，开始憧憬自己在名校的平台上赋能成长的未来。

我忍不住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分享到QQ空间。不一会儿，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学生小李的妈妈打来的。她告诉我，小李现在哭得很伤心，因为看到了我要离开的消息。家长希望我能做一名负责任的老师，毕竟开学后就进入高三了，学生已经适应我的管理和教学风格，中途换老师会影响学生……听了家长的话，我下意识的反应是生气：教师工作调动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与教师的责任感有何关系？难道换了老师就是不负责吗？这不是道德绑架吗？而且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凭什么让我放弃？我越想越气，之前的兴奋感顿时烟消云散，内心不免有些沉重。

晚上，小李给我发来了一封长长的信，信中有一段话这样写道：“我很高兴赵老师能够进入名校任教。您一直都是我尊敬的班主任，有几次您发着烧还坚持给我们上课。疫情防控期间，您也时刻关心每个同学，每天叮嘱大家上网课。您为我们的辛苦付出，同学们有目共睹。可是您为何在这个节骨眼离开我们？您之前说要和我们同舟共济，将我们送往大学的彼岸。如今，作为摆渡人的您却提前下船，我们这艘船在茫茫大海中該何去何从？”看完这段文字，我脑海里浮现出小李一边伤心流泪一边质问我的画面，让我明白班上还有很多像小李和小李妈妈这样想法的学生与家长，他们是不希望我离开的。面对选择学校还是选择学生这个问题，我一时陷入了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选择学校，毕竟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平台，我相信它会成为我职业生涯的转折点。当我带着辞职报告找到学校领导说明来意后，领导前后列举了各种理由挽留我。他们的这些说辞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坚决地表明了辞职的态度。但唯独领导的最后一句话戳中了我的软肋：“你真的愿意丢下你的学生，心安理得地离开吗？”

纠结中，我打开手机里的相册，看着学生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往事不断浮现。在陪伴他们两年的时间里，我们一起编织了属于我们的青春记忆：为班级荣誉而战的拼搏与感动，因学习成绩起伏的喜悦或失落，面对疫情封控的焦虑与担忧……这些独家回忆见证了我们师生的共同成长。说心里话，我确实放不下我的学生。想到李镇西老师所言：“幸福比优秀更重要。”我相信，如果我真的选择离开，即使我到了新的学校，我对学生也会充满愧疚。这种愧疚感或许会伴随我一生，让我不敢再面对他们。我以后就算成了“名师”，但并不幸福，那又有何意义呢？

于是，我拨通了招聘学校人事部门老师的电话，向她详细地说明了我最后的选择，并表示歉意。她对我的决定感到理解：“您的选择或许会令大多数人不解，但您是一位真正为学生和家长考虑的人民教师，值得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