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明清书画造假现象

许艺卿

摘要：書画造假现象古已有之，明清时期随着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长物”成为一种文化消费的商品大量流通，书画市场交易的繁荣也导致书画造假现象盛行。本文将从明清书画造假成因、书画造假类型、人们对书画造假的态度及影响等方面展开论述。

关键词：明清；书画造假；成因；态度

一、明清书画造假现象成因

书画为文人韵事，是自身文化修养的展现和人格理想的寄托，拥有名家书画也象征着自身的社会地位、财力和权势，是阶层身份的区别。明清社会玩物之风盛行，书画收藏热潮高涨，古帖真迹稀少且价格高昂是书画造假成因之一。

明朝孙月峰记杨二山雅好书画，关于书画交易，杨氏有语云：“有假者持来我买，真迹价重，我不能买。”①

其一，对于书画赝品，有部分消费者是主动接受的。古人学书画力图取法乎上，追古溯源，真迹“价高难购，贫士岂易得？”②经典的书画真迹只能是少数人享有，人们竞尚高雅，社会上普遍存在厚古薄今思想以及附庸风雅心理，文震亨提道：“今人见无名人画，辄以形似，填写名款，觅高价，如见牛必戴嵩，见马必韩幹之类，殊为可笑。”③当时法规制度对于书画造假行为缺乏严厉的制裁，致使造假泛滥，造假者有恃无恐。

其二，书画造假者受经济利益驱动，制假售假，愚人获利。“自书画可易货利，而作伪者出。始而欺人，继而欺友，至及父兄师长，而无怍色。”④书画造假也可以是谋生的一种手段。李东琪字铁桥，其“业医，弗精，亦潜心于碑帖。与翁覃溪、黄小松友，因构帖以牟利”⑤。有“明知其伪，以冀壮观者”⑥。当时书画鉴定技术有限，许多赝品难以被辨别，给造假者提供了可乘之机。

其三，部分文人以娱乐的心理来看待、参与书画造假。清人王文治记其“尝与潘君莲巢共观（赵文敏写《中峰禅师像》真迹）。莲巢戏临一本，竟可乱真，余因为临赵赞其上，皆不自署其名，笑谓莲巢曰：‘聊作狡狯伎俩，以俟后之善鉴者。莲巢又临一二本，其赞皆莲巢自书印章，亦莲巢所摹。流转而至京师，翁覃溪先生果以为真迹而题识之。后又归高旻禅寺。顷如长老邀余住寺中之筼筜清梦斋，出以相示。余遂代莲巢发露欺诳之过。”⑦自古文人雅集以品鉴清供为赏心乐事，此类文人书画造假以游戏的心态出现，并无恶意，却也会助长造假蔓延。

二、明清书画造假类型

书画造假现象由来已久，类型更加丰富，造成真迹与赝品混杂。

其一，临摹造假。旧时临摹书画是为了更好地学习和保存古迹，后成为造假常见手段之一。北宋著名书画家米芾，其“就人借名画，辄模本以还，而取其元本，人莫能辨”⑧。元代庄肃记：“政和间，有外宅宗室，不记名，多蓄珍图，往往王公贵人令其别识。于是，遂与常卖交通，凡有奇迹，必用诡计勾致其家，即时临摹，易其真者，其主莫能别也，复以真本厚价易之，至有循环三四者，故当时号曰‘便宜三。”⑨至明清，书画造假渐趋兴盛，“奸徒骛利逞虚伪，临摹割裂淆真赝”⑩。

其二，割裂书画、乱附名人以造假。唐朝太宗李世民极力推崇王羲之，重价购买右军真迹，因此，“四方藏献之书者，皆割去其名，冒以右军之号，罔利希荣”11。颜真卿为唐朝书法家，后人见有《颜鲁公自书告身》及他行书二帖，“或云系明末好事者类聚各帖而为之者。前十卷刻工尚不恶，除诸家小楷尚称完好，其行草书皆茶然无精彩可观，似急欲刻成，不暇修饰者。帖内各家亦互有出入，殊无足观，且与《闲者轩帖考》《淳熙秘阁绪帖》年月虽符而所收独异其为伪刻无疑矣。其中稍可入目者，疑皆从各帖中剜裂装成，断非一时所刻，人之好作伪如此”12。宋时已有名画，“今时人眼生者，即以古人向上名差配之，似者即以正名差配之”13。将赝品冒充真迹，明清造假者在书画细节处下功夫以求逼真，“收无用旧画，截小去款，另书著名宋元之人，至以巨幅改作三四幅，命名必祥瑞，积至百数，往销他处”14。清晰的造假程序，高度的专门化，低成本，收益是本金的数倍，林藻作为唐代书家，著有《深慰帖》，“按诸跋，谓此帖即《宣和书谱》所载，今验无祐陵印记，惟有绍兴二小玺，似为思陵所藏。盖南渡后，购收先朝书画，民间藏者，或有内府印记，即拆裂以献。又当时多曹勋、龙大渊鉴定，二人目力苦短，往往剪去前人题语”15。可见割裂、拼凑等造假手段为书画真迹的鉴定造成巨大阻碍，鉴定者的有限学识又进一步加剧这一窘境。

其三，书画以笔墨造假。明代陈继儒记其好友董其昌：“书半天下皆叶公好龙，世人从笔墨掀舞处摹之，往往乱真。”16陆治为明人画家，其“牡丹折枝，根叶作绿色，花以墨圈露纸，地为白色。吴人画花卉，每用此狡狯，殆得素以为绚之意”17。

其四，书画以双钩造假。书画真伪交织，对于经典古帖的选择和学习造成困难。“近来市贾所售墨迹，多从法帖中双钩，而鉴家所刻法帖又多从摹本上石，辗转眩幻，几于罔两问影。”18书画造假手法频出，近乎让人信为真迹，王伯恭记其曾在刘鹗处“见米老《神先告梦》卷子，中有火烧一小孔，后多元、明以来名人题跋，纸色、墨色古味盎然，信为真迹。后在他处又见一卷，与此丝毫不爽，其火烧之孔、隔水之绫以及后幅题跋、押缝图章，一一吻合”19。

其五，书画以伪跋、伪图造假。名迹久远，并不一定都能完整地保存，或有图而无跋，或有跋而无图，为书画题跋者须论人品，人品高者题跋为书画作品本身增加美学价值，否则便是书画遭劫，“或一名物，本是全美，真图系之以伪跋，真跋系之以伪图，此出市井小人所谓巧计”20。如此景象，颇为败兴。

⑥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二·吴越所见书画录·陆时化》，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554页。

⑦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八·穰梨馆过眼录·陆心源》，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772页。

⑧朱易安等主编：《全宋笔记·第七编·二·赵希鹄·洞天清录》，郑州：大象出版社，2015年12月，第48页。

⑨（元）庄肃著：《画继补遗》，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3年，第123-124页。

⑩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二·吴越所见书画录·陆时化》，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540页。

11张小庄：《清代笔记、日记中的书法史料整理与研究：万斯同·群书疑辨》，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2年8月，第267页。

12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二十·知唐桑艾·宋伯鲁》，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236页。

13（宋）米芾著：《畫史》，山西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61-62页。

14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二·吴越所见书画录·陆时化》，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557页。

15同上，第559页。

16同上，第706页。

17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二·好古堂家藏书画记·姚际恒》，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316页。

18张小庄：《清代笔记、日记中的书法史料整理与研究：王端履·重论文宅笔录》，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2年8月，第508页。

19张小庄：《清代笔记、日记中的书法史料整理与研究：王伯恭·蜷庐随笔》，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2年8月，第803页。

20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二·吴越所见书画录·陆时化》，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555页。

21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八·墨林今话·蒋宝龄》，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425页。

22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二·吴越所见书画录·陆时化》，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556页。

23张小庄：《清代笔记、日记中的书法史料整理与研究：钱泳·履园丛话》，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2年8月，第435页。

24（清）钱泳，著.张伟，点校：《履园丛话》，中华书局，1979年，第256-257页。

25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二·雨窗漫笔·王原祁》，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289页。

26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二·吴越所见书画录·陆时化》，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754页。

27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六·自怡悦斋书画录·张大镛》，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328页。

28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四·墨缘丛观·安岐》，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726页。

29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二十·怀古田舍梅统·徐荣》，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547页。

30张小庄：《清代笔记、日记中的书法史料整理与研究：金埴·不下带编》，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2年8月，第300页。

31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五·国朝画征录·张庚》，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21页。

32张小庄：《清代笔记、日记中的书法史料整理与研究：蔡澄·鸡窗丛话》，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2年8月，第407页。

33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十八·瓯钵罗室书画过目考·李玉棻》，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年，第43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