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TikTok:国际传播视野中的数字平台

2024-04-27 20:20姬德强张毓强
对外传播 2024年4期
关键词:国际传播

姬德强 张毓强

【内容提要】T i k T o k事件展现出数字平台在全球扩张中不得不认真处理的市场、政治与文化关系。从国际传播的视角分析T i k T o k事件,需要综合多方观点,深入理解其技术能力、市场优势、文化身份、政治内涵,特别是与中国的关系,以及对中国互联网企业“出海”带来的启发与警示。

【关键词】TikTok 国际传播 数字平台

讨论人:

张毓强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国家传播创新研究中心研究员

刘金河 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助理教授、研究员

刘 典 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副研究员

姬德强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媒体融合与传播国家重点实验室研究员

潘子萌 中国传媒大学传播研究院跨文化传播专业研究生

随着TikTok在美国再次陷入被禁用或被剥离的漩涡,如何理解数字技术的可能性和局限性、如何解读跨国互联网平台与国际地缘政治的关系成为国际传播领域的热点话题。作为跨国公司,TikTok以服务包括美国在内的全球市场为商业目标,基于强大的数据支撑、算法逻辑和商业运营,成为拥有全球市场竞争力的新兴超级互联网平台,挑战着既存的互联网寡头垄断格局。在平台经济主导的市场逻辑之外,TikTok全球化所引发的文化、政治、价值、身份等冲突正在型塑着新的平台地缘政治。如何理解TikTok的身份、解读其技术优势、在大国关系中处理TikTok的复杂影响?对跨国互联网企业而言,如何在全球化和本土化之间取得平衡?就以上问题,中国传媒大学“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实践问题与本土化理论创新研究”课题组联合中国外文局当代中国与世界研究院组织专家进行了讨论。

国际传播视野中的TikTok事件

张毓强:技术公司、跨国组织、社交媒体、政治动员媒介等多元角色杂糅于TikTok一身,理解TikTok问题的关键在于从何种维度将其定义,进而激活不同视角的认知与对话空间。从历史维度考察TikTok的全球化历程,可发现此事件并非美国政府首次尝试将TikTok从其母公司字节跳动剥离。自特朗普在任时期该行动就已开始,至此拜登政府即将签署由美国国会制定的法案,一旦成功则意味着今后海外应用程序剥离母公司的行动都将拥有法律程序支持。愈加严苛的禁令体现了美国对于TikTok或将影响国内公民国家认同的疑虑与警惕,而这种敏感心态根源于美国对自我与他者认知系统的不协调状况:一方面来源于国内撕裂的身份政治带来的不自信;另一方面也来自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变迁下美国地位的变化。在美国心态的转变下,TikTok作为异域要素被国家层面的信息系统极力排斥,美国无法重回从前高度自信的状态,于是也不再拥有与中国继续包容开放对话的可能性,因而将TikTok问题诉诸排斥性的法律解决。

刘典:TikTok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越了一款应用程序的界限。关于TikTok在美国可能被禁止或被剥离的事件,不仅关乎该平台的未来,更涉及国际传播、地缘政治、数字主权等多个方面的复杂议题。从国际传播的视角分析,TikTok正在重塑国际公众舆论。相较于传统媒体,TikTok打破了公共平台参与的壁垒,使得任何人都有机会成为创作者,并迅速分享自己的视频和观点。这一平台的核心价值在于创作民主化,它鼓励并赋予了每个人发声的机会。正是因为年轻人的热烈追捧和喜爱,TikTok对当今世界的潮流时尚、文化艺术乃至政治舆论产生了深远影响。作为选民、未来的领导者和决策者,年轻人的观点和价值观正在被TikTok重新塑造,并与美国的传统媒体叙事形成了鲜明對比。这种差异引发了美国政府和传统利益集团的深切担忧。他们担心TikTok的影响力会逐渐扩大,进而挑战现有的权力结构和价值观。这种担忧促使了TikTok禁令的逐步成型,体现了政府和利益集团对新兴媒体力量的复杂态度。

刘金河:除了故事讲述能力外,国际传播的一个重要因素在于对跨国信息媒介系统的主导能力,包括对该系统的搭建能力、运营能力、治理能力等,最终形成对该系统上的信息传播秩序主导权。在这一视角下,TikTok作为全球流行的社交媒体平台,是当下主流的跨国信息媒介系统之一,对其主导能力被视为国际传播能力的重要组成。美国意图禁止或剥离TikTok正是希望掌握对这个媒介系统的主导权,因为在互联网时代,几乎没有经历过由外国特别是被视为竞争对手国家所打造的全球性信息媒介系统,才会执着地寻求“收回”对TikTok的主导权。

姬德强:TikTok事件十分复杂,既有呈现在全世界面前的可见的一面,也有不可见的一面。作为社交媒介,TikTok创造了全球网络传播的新空间,特别是创设了多样化的视听表达和社交生态;作为跨国公司,TikTok遵循利润原则,不断创新商业模式,开拓各国用户市场,成为既有平台霸权的新挑战者;作为文化机构,TikTok的身份建构与其中国起源和全球服务均有着密切关联,不得不在全球性和中国性之间努力实现平衡。以国际传播视野进入这一事件,需要看到一个多维乃至矛盾的TikTok。

技术、组织、市场?TikTok的比较优势

刘金河:TikTok的成功有多种因素,但是不可忽视的是其内在的中国能力和所选择的全球路径。从其发展历程看,字节跳动基于中国市场经验,在激烈竞争之中获得了极强的市场拓展能力,而且迅速将这种能力投放于全球市场并获成功。这不是TikTok一家的经验,而是中国“出海”互联网平台乃至中国“出海”企业的普遍规律。但是,互联网平台不是普通的工业产品,而是一种带有极强政治、文化属性的媒介信息系统,出海必然面临更多阻力。TikTok一开始就按照全球治理理念来设计其平台治理规则,在内容治理、数据治理等平台治理策略上采用国际通行的理念和原则,而并没有完全沿用在中国的治理模式,由此,较为顺畅地融入了全球市场。从理论上看,这种中国互联网平台“出海”现象可以被称为“中国产能,全球治理”,但从治理“出海”的角度也可以说是“被过滤的中国治理模式”。

张毓强:本土化策略是TikTok取得比较优势的关键。在信息全球加速流动的背景下,TikTok作为算法的持有方变更了信息流动的技术逻辑。拜登政府对TikTok执行严格的安全审查,而TikTok积极配合并推行在美的技术本土化,例如将用户数据存储于美国本土公司甲骨文的服务器,并由其监制是否合规。再有,TikTok作为跨国企业,在组织架构上充分进行本土化改组。TikTok将国内业务与国外业务切割分离,并把总部设于洛杉矶和新加坡,充分吸纳本地人才,以适应美国政策要求。另外,最重要的是TikTok在市场与用户本土化上的努力,这不仅为TikTok赢得巨大的社会基础,也使其成为现今美国政府的心头之患。TikTok作为社会化媒体,以低廉的运营成本吸引跨境电商,为广告投放、用户下单提供基础设施,拉动收入增长;同时也以灵活有趣的玩法吸引大量的千禧一代,使TikTok比脸书和照片墙等其他美国本土社交媒体更受欢迎。

姬德强:TikTok的发展起源于一种可以被称为“平台全球主义”的势能。这一势能得益于中国这一用户最活跃、政策最支持、治理最具弹性的互联网市场的哺育,也得益于全球互联网的深度商品化,进而形成了极具全球竞争力的商业模式和计算能力。哪个平台更容易推动利润驱动的信息流动,并最大可能地规避制度、文化、社会障碍,哪个平台就可以所向披靡。后者可以被简单归结为一种流量逻辑,而流量逻辑的核心即超越差异,寻求消费最大化。在很大程度上,TikTok在全球市场的成功,是一种商业成功,而不是这一事件所聚焦的舆论和政治影响。也许,拨开所谓政治和安全的议题迷雾,我们才能看清背后的资本斗争和商业博弈。

刘典:在激烈的平台竞争中,TikTok的成功主要得益于技术优势、组织优势和市场优势。在技术优势方面,TikTok拥有领先的大数据分析和人工智能技术。与观众自己寻找内容的传统互联网平台不同,TikTok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对人性的敏锐洞察,精准推送内容,形成强大的用户黏性与忠诚度。其新模式引领全球视频社交APP技术革新,促使美国社交媒体跟随其步伐。组织优势方面,TikTok拥有一支充满活力和创造力的团队。这个团队不仅具备丰富的互联网行业经验,还具备多元的文化背景,使得平台能够更好地满足不同国家和地区用户的需求。此外,TikTok的组织架构扁平化,决策迅速,能够快速响应市场变化。这种灵活的组织形式使得TikTok在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在市场优势方面,TikTok凭借其全球化的战略布局,迅速占领了全球市场。通过与各地合作伙伴的紧密合作,TikTok成功地将本土化的内容推荐给全球用户,实现了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此外,TikTok的交易过程高效便捷,为用户提供了流畅的购物体验,有效促进了商业转化。这些市场优势使得TikTok在全球范围内获得了广泛的用户群体和市场份额。

在市场与领土之间:TikTok的边界

刘典:在全球化的今天,技术和市场的迅速发展使得各种应用和平台迅速走红,TikTok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随着其在全球范围内的普及,TikTok也不得不面对来自不同国家的制度和文化等多重边界问题的挑战。首先,国家和制度边界在TikTok的全球运营中扮演了核心角色。不同国家有不同的法律法规、政策导向和社会习俗,这对TikTok的内容管理、数据安全和商业模式提出了严峻挑战。TikTok需要确保其运营符合各国法律法规,同时也要考虑到不同国家用户的文化和习惯,提供符合当地市场需求的内容和服务。有些国家可能监管更严,有些国家可能市场力量更重要,TikTok需要在这些制度差异中找到平衡点;其次,不同国家和地区有着独特的文化传统、价值观念和行为习惯,这些因素都会影响到用户对TikTok的接受程度和使用习惯。TikTok需要充分尊重并理解各国文化,通过本土化的内容和服务来吸引和留住用户,同时也需要警惕文化冲突和误解,避免因文化差异而引发的争议和纠纷。

刘金河:作为一种具有极强政治、文化属性的信息媒介产品,一旦真正走入其他国家内部后,文化身份的边界就会越来越清晰。互联网的跨国互联必然先后经历技术、产业、政治、文化四个维度的进程。随着互联的深入,文化互联是最内核也是最难实现的。文化的异质性很有可能引起互联进程的反弹,反过来导致政治、产业、技术互联的终止甚至倒退。①TikTok目前遇到的困境正是内在文化的冲突性导致了政治层面的排斥性。从目前美国国会的反应来看,TikTok最无法令他们接受的正是它的中国文化身份及其内在所带有的中国文化价值观。因此,他们诉诸各种政治和法律手段,希望在产权上先去除它的中国因素,进而实现身份的美国转化,在文化上完成美国化。TikTok在美国遇到的这些逻辑也是所有“出海”互联网平台都会面临的普遍问题。

姬德强:互联网看似无界实则有界。连接与隔断共同定义了互联网。此次TikTok事件就展现出国家力量在定义边界上的强力作为。但是,美国的国家逻辑是什么?围绕数字平台的地缘政治到底在讨论什么?一系列问题并未得到清晰回答。至少有三點值得关注:第一是主权逻辑的回归,而且对互联网发展程度不同的国家同样适用,比如美国政治精英就动用各种安全话语重新定义赛博空间的主权边界;第二是价值逻辑的凸显,即将互联网作为“民主”与“威权”的斗争场域,目的是维护美国的网络文化领导权;第三是隐藏的市场逻辑,即TikTok以商业模式的成功挑战了垄断平台的市场利益,进而反向推动国家力量的干预。

张毓强:TikTok处于市场逻辑、政治逻辑与文化逻辑交织的漩涡之中,问题的解决目前走向彻底撤出美国市场并立法以应对相似事件,这是一种重新划清并固态化边界的行动逻辑,呈现出逆信息自由流动的态势。TikTok在美国巨大的社会动员潜能令美国政府忌惮,例如近期TikTok通过直接向1.7亿美国用户弹窗,号召用户致电国会议员以撤销剥离法案。同时,TikTok本土化的算法技术必然需要获取本土数据,其创新的商业模式也深入美国公民生活。在美国政府始终将TikTok作为异文化因素的政治语境下,以上一系列被视为突破文化边界的溢出,不再是在新自由主义的全球资本市场中TikTok作为跨国企业参与市场竞争的正常行为。可见,文化边界的定义与身份认知和安全观念相关,而TikTok的边界问题也是全球信息流动秩序转变的缩影。

TikTok与中国:复杂的身份建构与认知

姬德强:除了政治博弈和市场竞争,一种民族主义的逻辑弥漫在国内外有关此次TikTok事件的热议之中。这其中既包含美国政治精英对TikTok的“政治中国性”的质疑,也涉及国内外网络用户有关TikTok的“理所应当”的中国身份的想象。很显然,不管是母公司所在国还是周受资的华人身份,都构成了TikTok的“中国身份”,甚至会让人忽略其仅在中国市场之外存在的事实。导致上述身份认知问题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被称为从“全球本土化”到“平行平台化”的互联网企业转型逻辑,进而将复杂的平台政治和平台文化简化为国际地缘政治关系②。简言之,就是一个跨国企业虽然创造出分别服务于国内和国外两个市场的平台型产品,但由于其起源文化的民族国家属性,导致了对其海外产品的身份认知依然按照线性逻辑加以建构,在将TikTok国家化、民族化的同时,主动遮蔽了其在数据存储、商业运营、规制体系建设中的全球化事实。

张毓强:TikTok当前的处境是中美之间观念冲突的尖锐表现之一,体现了美国对中国文化身份的重新认知。依循建构主义的逻辑,国家行为體的身份与利益影响下的行动与国际体系互构。在全球政治经济格局的转变下,中国曾经的“合作者”身份被“竞争者”所取代,而对待“竞争者”,美国必然以更加严酷的行动对待。文化身份问题不仅在于主体的建构,同时也受他塑的观念影响,因此TikTok无论付诸何种程度的本土化调适,在美国的政治文化语境中依旧无法真正被接纳。在国际传播的两条理路——沟通与控制中,美国曾经通过发展汉学研究中国以与中国进行对话,现在已然转变为以情报手段为主对中国进行打击与控制。TikTok的中国身份以及背后的文化意涵,离不开不同历史阶段中美国的解读与再塑造。

刘金河:身份问题是文化问题,很难回避,也不用回避。长期以来,中国人一直依赖“走出去”“出海”的思维方式,其实应因时因势做出转变,把中国放在世界中,在世界中看中国,在世界中理解中国,最后不再强调我们“走向世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一直以融入世界的视角看待自己与外界的关系,这是一种特殊的历史结构造成的。但是,现在的中国已经在世界中,也正在塑造世界未来的样子,这是我们的担当和能力。因此,去“他者”身份的最关键一环在于我们自己要转变这种身份意识。TikTok所面临的矛盾的身份认知困境并不仅仅是一个企业的策略问题,还是处理复杂的中国身份构成与世界多元认知的关系问题。

刘典:TikTok与中国的关系,无疑是一种复杂且多维的交织状态,并非可以简单归结为归属或代表,而是一种复杂而微妙的互动。这种关系的形成,源于TikTok的中国起源及其在全球的影响力。TikTok的起源与发展深深扎根于中国。其前身抖音在中国市场取得了显著成就,不仅体现在用户数量的激增,更体现在独特的内容创新模式与社交互动方式上。中国的土壤与文化背景为TikTok的成功奠定了基础。然而,随着TikTok在全球扩展,其与中国的关系愈发复杂。一方面,TikTok依赖中国的技术与资源来支撑其全球运营;另一方面,随着在海外市场的成功,TikTok已逐渐成长为一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平台。这种双重身份使得TikTok在处理与中国的关系时面临着重重挑战。另外,TikTok的身份建构与认知还受到了国际政治经济环境的影响。在中美关系日趋紧张的背景下,TikTok成为双方博弈的焦点之一。美国政府多次对TikTok进行打压与限制,甚至试图将其逐出美国市场。这种政治干预不仅影响了TikTok的全球市场运营,更引发了人们对TikTok身份的深刻思考。在这种情况下,TikTok如何在维持与中国关系的同时满足全球市场的需求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这种平衡需要TikTok展现高超的战略眼光与执行能力,同时也需要各方保持理性与开放的态度。

互联网企业出海的战略与策略

潘子萌:TikTok事件的发生如多棱镜,从不同角度折射出当前中国企业面临的不容乐观的营商环境,且这种环境受文化观念影响,在短期内难以改变。TikTok将“技术-文化”逻辑贯穿“出海”策略,针对目标用户搭建出色的跨文化沟通环境,获得商业上的巨大成功,但最终再次面临中国“出海”企业惯常遭遇的政治性围堵。这提示我们注意中美互动关系中的背景性知识,即促成种种行动的历史、经验、文化与实践,而非仅仅从商业或行政的思维以经济效果为导向制定策略。具体而言,TikTok在此剥离事件中遭遇的最大挑战是身份危机,从企业法人到经营者与技术模式无一不受到严苛的质疑,而身份合法性的丧失将在身份政治的语境中直接被剥夺话语空间。因此,中国“出海”互联网企业应更加关注价值观层面的战略与策略,重塑自身的身份特质,将自身角色由市场竞争者转变为社会责任的承担者。

刘典:中国互联网企业在“出海”过程中展现出了强大的创新能力和市场敏锐度。例如,在东南亚市场推出的移动支付应用,凭借其便捷的操作体验和丰富的功能,迅速赢得了当地用户的青睐;同时,在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领域的技术积累,也在海外市场展现出独特的竞争优势。然而,这些互联网企业也面临着诸多挑战。一方面,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法律法规、文化背景、消费习惯等差异较大,要求企业具备强大的跨文化沟通能力和本地化运营能;另一方面,国际竞争日益激烈,企业需要不断提升自身实力,以应对来自全球各地的竞争压力。

面对挑战,中国互联网企业应注重以下几点:一是深入了解目标市场的法律法规、文化背景、消费习惯等信息,为产品和服务的本地化运营做好准备。同时,应建立具备跨文化沟通能力的团队,以更好与当地用户、合作伙伴和政府机构进行互动;二是加强技术研发与创新。面对国际竞争的压力,应持续加大在技术研发和创新方面的投入,不断提升自身实力。通过引入优秀人才、加大研发投入、加强产学研合作等方式,推动企业的技术突破和应用创新;三是注重品牌建设与合作共赢。在海外市场,品牌声誉对于企业的长期发展至关重要。中国互联网企业应注重品牌形象的塑造和传播,提升品牌知名度和美誉度;同时,企业还应积极寻求与当地企业、政府机构的合作机会,共同推动行业发展,实现共赢。

刘金河:中国互联网企业“出海”经历了几次浪潮,但是成功的不多,目前处于新冠疫情后的新一波高峰,能否最终在海外扎根生长,不确定因素依然很多。虽然TikTok即将面临极大的生存挑战,但是它的全球发展经验依然有效,我称之为“TikTok分离路径”,即技术产品和内容治理的分离。③互联网平台存在双层结构,即以技术为基础的物质层和以可读信息为主体的内容层。在技术-物质层,中国企业需要发挥其在中国积累的技术和市场能力,为消费者提供过硬的技术产品;在信息-内容层,要更加侧重国别政治文化的差异,用具有适应性的治理模式和策略实现在地化。这种基于平台双层逻辑的“TikTok分离路径”适用的前提是需要观察不同国家平台治理的侧重点是技术治理优先还是内容治理优先,需要有一套细致的治理环境评估方案。

姬德强:如TikTok所证明的,资本驱动的互联网企业是生而全球的,可以跨越各种障碍实现市场扩张,并大大提升全球范围内的数字连接性,推动数字经济的繁荣发展,当然也会引发数字鸿沟的扩大和地缘关系的紧张。然而,中国语境中的“互联网企业”不是简单的互联网企业。在国内,互联网企业一方面是经济社会信息化的重要推动和支撑力量,另一方面也承担着国家与社会安全的责任,即在法律法规和伦理规范的约束下控制创新所造成的各类风险。在这个意义上,互联网企业是兼具市场功能、国家责任、社会义务的行动者,与仅仅聚焦于单一角色的其他互联网企业不同。中国互联网企业在国内需要扮演好上述复杂角色,在“走出去”的过程中,也需要深刻认知这一复杂角色所引发的国际社会的多元反馈,不可仅仅诉诸于市场目标,不可忽视对各国社会力量的观照,不可否认与各国国家安全的关系。理性的市场观、包容的社会观、负责任的国家观是中国互联网企业“走出去”的基本价值体系。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实践问题与本土化理论创新研究”(项目编号:19AXW005)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姬德强系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媒体融合与传播国家重点实验室研究员、四部委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研究员;张毓强系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国家传播创新研究中心研究员

「注释」

①刘金河、崔保国:《论网络空间全球治理的范式创新》,《新闻与传播研究》2023年第7期,第77页。

②姬德强,《TikTok 研究:一个国际传播的前沿领域》,《视听理论与实践》2022年第2期,第13页。

③Jinhe Liu, Le Yang,“ ‘Dual-Track Platform Governance on Content: A Comparative Study between China and United States,” Policy & Internet, 2022, 14(2), 304-323.

責编:吴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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