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思维向度

2024-05-02 06:00孙艳秋
教育评论 2024年1期
关键词:研究者学科政治

●孙艳秋

自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正式设立以来,伴随着学科结构调整以及宏观教育政策和高等教育的改革,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已然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活动领域。回视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历程,不难发现,思维方式是规约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走向与科学水平的核心基点。由此,对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思维向度进行探究,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保有确当的功能定位、积极的发展方向、较高的研究水平的重要支撑,对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实现科学化具有重要意义。

一、缘起:思维方式约制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科学化

在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不仅存在“研究什么”的问题,而且存在“怎样研究”以及“研究得怎样”的问题,这就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思维向度问题。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思维方式是“怎样研究”思想政治教育或曰如何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问题,是研究者在从事思想政治教育科学研究中秉承的相对定型化的思维方式。它决定研究者在研究中怎样提出问题、提出什么样的问题以及怎样展开研究,决定研究者如何分析、综合和归纳研究中的各种问题,决定研究据以推进的论域与论题,决定研究的广度、深度与向度等等。因此,从根本上说,思想政治教育学术研究的图景由“思维方式”约制,它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思想构架”或“概念框架”“程式”或“方法”。任何一项思想政治教育研究都是在特定思维活动指引下展开,思维方式问题是研究的前提性要素,是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科学研究的必要条件。“前提性问题解决不好,科学理论的基础就不牢固,就有被从根本上颠覆的可能。”[1]故而,思维方式问题事关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产生、存在和发展,不容回避,也无法回避。

二、宏观向度:基于哲学的思维

哲学被称为“智慧学”“聪明学”,是一种大智慧。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思维方式在宏观向度上指立足于哲学层面,以哲学思维统领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思维。

(一)熟知与真知

黑格尔在《小逻辑》中有一句名言,“熟知并非真知”。熟知指对事物的表面认识、感性认识,真知则是一种本质认识、理性认识。就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而言,有些研究谓“知其当然,不知其所以然”,即因习以为常而不做深入研究,未能深刻揭示其本质。如,在对思想政治教育概念这一元问题的理解上,本应清晰实则并未明晰。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竟成为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各说各话,未成定论。“一是从功能角度论述,陆庆壬、王勤从‘实现目标,转变思想,指导行为’进行定义;二是从内容角度来论述思想政治教育应包含思想教育、政治教育、道德教育和心理教育等内容,以陈秉公、邱伟光等为代表,利于把思想政治教育内容拓展更宽一些;三是从目的角度论述,如袁礼周从‘解决问题,提高能力,为当前和长远目标而奋斗’的角度进行论述;四是从主客体价值关系来论述,如张耀灿从主客体需要的满足关系的价值角度来进行论述;五是从目的和内容结合角度论述,如孙其昂‘进行思想品德教育,培育新人,动员大家为当前和长远目标而奋斗的社会实践活动’”[2]。在对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研究方面,有学者将思想政治教育的对象等同于思想政治教育学的对象。笔者认为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类特殊的社会实践活动,而思想政治教育学是“研究人们思想政治品德形成和发展以及对人们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规律的科学”[3]。那么,思想政治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对象理应有所区分。以上表明,有些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成果可能仍属于“熟知”而非“真知”,尚待进一步推敲。研究的旨趣在于从熟知寻求真知,这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需要树立的思维,即在研究中立志于在“熟知”中求索“真知”,不断探究思想政治教育元问题。

(二)反思与批判

反思与批判是哲学的基本精神。反思是近代西方哲学中广泛使用的概念之一,又译为反省或反映,指不同于直接认识的间接认识。批判是在充分理解的基础上,积极主动地以高严的标准自觉清晰地审查和监控某项活动过程,以区分好坏优劣并着重指出、分析和纠正缺陷,从而实现“更好的思考”“思考的更好”。在思想政治教育研究领域,反思与批判思维指自觉地从反思、批判的维度分析、对待相应研究,不断追究“前提”、批判“前提”。这种思维倾向要求研究者对认识进行再认识,对研究进行再研究,以更高的合理性、目的性和理想性反观自身及他人的研究。一方面,注重对“熟知”的各种研究成果进行“前提”与意义的追问。如,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应当研究什么、谁来研究、如何研究、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理论与实践意义的评析、检验等等。另一方面,注重对具体研究成果的追究与反省。如,研究成果的科学性、逻辑性、价值性、可操作性等。此外,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科学、持续与发展需要反思与批判,它们不是徒然的否定,而是创造性的建构,以揭示新的可能。思想政治教育研究需要凭借这样一种反思与批判的思维方式对据以形成其“是什么”和“怎么样”的前提提出质疑和挑战,以确保相应研究经得起时间与空间的考验。一定意义上,思想政治教育是现实存在,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是超越现实的存在,研究者理应以某种超越现实的理想性审度和引导研究。

(三)慎思与明辨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成果的呈现方式主要是专著、学术论文或调研报告。这种文字型的表现方式,多需要受众自己阅读、理解和思考,是一种单向度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要想真正的掌握人、影响人,主要靠理论的说服力。恰如“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4]。这里的彻底,除了指抓住事物的根本,还需要经由一种科学的解析方式,即慎思明辨。为此,研究主体在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应当谨慎思考、明确分辨,做出客观、正确的判定和解释,科学的解说、书写相应的研究成果,使每一句话、每一个论点、每一段论证、每一个结论都能切实经得起推敲与质疑。具体说来,慎思需要研究者对某项研究的前提、逻辑、目标、价值等进行认真思考,这是进行科学研究的必要条件;明辨需要研究者明确分辨研究涉及的具体命题,知晓其特殊性,以便更好、更科学地认知有关事物,为下一阶段的研究奠定基础。无论慎思还是明辨,都需要研究者全身心地投入、思考、钻研和探索。总的来说,慎思明辨既是一种思维方式,也是一种研究态度。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科学化需要慎思明辨,以强化研究成果的逻辑性和科学性,实现以理论的彻底性掌握受众、展现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魅力。

三、中观向度:基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思维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思维向度在中观层面上,指立足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整体,研究者应该具备的思维与视野,决定着研究的视域、视界与境界。

(一)世界眼光与中国气派

“如果仅就学科名称的用语而言,思想政治教育的确是中国学科体系中所特有的学科,自然带有突出的中国特色;然而,就其所指称的实践活动领域而言,却并非中国所独有,而是世界各国社会共有的现象,从学科视角看,也应具有国际共通性。”[5]思想政治教育在世界范围内的普适性不言而喻,不同的只是表述方式与表现形态。故而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之路应当是一条世界眼光下的中国气派之路,在探求思想政治教育普适性的基础上寻求中国视野、中国立场和中国风格的思想政治教育之发展图景。没有了世界眼光,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包容性和超越性就相当有限,时而面临思维阈限与实践桎梏的考验;没有了中国气派,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针对性、独特性就会日益消亡,实际解题能力必将会弱化。世界眼光指考量世界范围内的“思想政治教育”之现实状况与发展趋向,进行有益借鉴,以谋求自身的合理定位与科学发展。这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者理应养成的胸怀与气魄。中国气派指“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的研究成果要有大气魄、大胸怀、大视野,不仅要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还应该向世界展示理论的包容性、超越性和实际解题方案的高效性,并努力以理论突破和实践创新对人类面临的普遍问题和解决提供有益借鉴,从而为全人类的共同利益做出贡献”[6]。即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要以中国的问题域为基础,立足中国立场、中国视野研究思想政治教育,在体现中国文化价值诉求同时关注其在世界范围内的存在与发展,追寻思想政治教育在世界领域内的“元意义”。

(二)理论自觉与学科先觉

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自创立以来,取得快速发展,研究成果突出。但是,从整体上看,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在量上的成果累累,在质上的成果则寥寥。

其一,理论自觉度有限。理论自觉不仅关乎大局,而且关乎中国需要什么样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以及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究竟该如何发展之类的大问题,还关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应当如何开展、如何推进。因而,研究主体要具备一定的理论自觉意识,着眼于时代脉搏、学术脉搏,从职业、生活和生命意义的层面对思想政治教育进行深入研究、诠释和把握,以不断提升自身的研究视野、学术素养与解题能力。

其二,学科先觉思维不足。这种先觉表现为对学科基础性问题的多度追问,如对“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的追问与再思考,视角不同解答就有所区别。这种学科先觉还表现为危机意识,一种自觉的危机感、紧迫感、责任感与忧患感。它要求研究者养成“未雨绸缪”的思维,自觉预见思想政治教育或研究中现存或可能存在、面临的问题,积极且较早地发现问题,实现“未而绸”非“已而应”。如,思想政治教育志在促进政治发展,但现实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却只关注政治稳定而忽视政治发展。这是不是问题?如果是当如何解决?此外,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面临论域的无限泛化、特质上的空场、主体的庞杂(专业、身份宽泛等)、成果的同质与交叠等状况,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面临的困境与危机,相应的解困需要研究者具备学科先觉思维。

(三)时间与空间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需要一定的时间思维与空间思维,以体现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切实存有的时间感与空间感。

其一,需要历时性与共时性共存的时间思维。历时性,着重指从纵向上动态地梳理某一事物不同时期的发展历程;共时性,偏向于从横向上静态地针对某一时期事物的发展状况进行解析。就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来说,一方面,要有厚重的历史感,既要对思想政治教育发展史进行研究,全面梳理不同时代、不同时期思想政治教育的发展历程、研究进程,又要对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整体状况进行分析,如思想政治教育概念、对象、本质等的研究在不同时期其研究目标、研究内容、研究方法、研究意义等有何不同、如何评价等。另一方面,要有鲜明的现实感、时代感,着重研究思想政治教育的现实性,对同一时代、同一时期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进行现状分析与趋向探察,充分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现实性、针对性。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是一个历史范畴,不同时代因研究主体发展程度以及与客体发生关系的方式有所差异,导致由以进行的观察、评价、解读、书写的思维方式也有所不同。因此,研究者要注重树立一定的时间思维,不仅要关注思想政治教育及其研究本身的时间性,而且要重视主体思维方式的时间性。

其二,需要特殊空间与一般空间交织的空间思维。特殊空间指学校,学校是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阵地,既承担了培养学生养成科学思想政治素质的任务,也担负了培育思想政治教育专业人才的使命。一般空间指社会公共空间,思想政治教育普遍地存于社会的公共空间,任何群体、组织或个人都直接或间接地接受着不同角度、不同程度、不同层面的思想政治教育。相应的,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应立足于社会大视野,深入广阔的社会领域,对学校、机关、社区、企业、军队、农村等领域的思想政治教育进行研究。遗憾的是,现有研究重学校轻社会,研究的论域、论题主要集中于学校尤其是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大学生日常思想政治工作、学生事务管理等),成果的运用情况也大体如此。而社会公共空间的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却相当稀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亟待矫正这种带有“偏见”的研究思维,树立特殊空间与一般空间交织的空间思维,既重视学校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也要重视社会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不能把为高校服务这个首要任务看作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唯一任务。

四、微观向度:基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者的思维

微观向度层面的思维方式基于每一个具体的从业人员,探究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理应具备的研究思维。

(一)学科思维

此谓的学科思维包括学科意识、专业意识与归属意识三层涵义。

其一,学科意识。要求“研究者和学界同仁需将思想政治教育作为独立的学科,从学科的高度予以建设与对待,将之作为学者的学术基地和精神家园,避免随意突破学科边界、混淆概念、刻求新意的学风”[7]。唯有旗帜鲜明的学科意识,方能确保相应研究的思想政治教育性。学科意识的端正与坚守,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必然要求,更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科学化的重要引路人。

其二,专业意识。学科意义上的专业指一类专门的学问及学科内部成员对本学科的透彻理解与深度把握。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专业化程度极高,客观上要求研究者养成鲜明的专业意识,在任何情境下都能显示出身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者”这一特殊角色的专业意识,“时刻保有思想政治教育的学科视角与学科立场,以思想政治教育视角观察、分析理论和实践,自觉将思想政治教育融入社会现实和日常生活”[8]。

其三,归属意识。研究主体是作为思想政治教育者或思想政治教育人而存于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理应具备归属意识,意识到自身及其实践都是隶属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存在,并逐步培养起坚定的学科归属感与科学的学科自信,即以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价值的实现为根本取向的对理论的信心、信念和信仰,全心全意地为实现学科的长远发展而努力、奋斗和付出,自觉承担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者的特殊使命。

(二)学术思维

在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有工作思维和学术思维两种倾向。前者指在研究中尤其关注实践层面,从解决现实问题出发思考问题,致力于解决现实中每一个问题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固然体现了理论与实践的充分结合,但深深束缚了研究者的研究视野。后者指在研究中始终秉承学术思维,既能够对实践予以高度关注,又始终处于科学研究的立场,避免被实践束缚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立足于实践又超越实践,不仅关注现实问题的解决,准确地说是不急于对现实问题的解决,而且基于一种更高远、更科学的思维对待相应研究。那么,工作思维对应教育(工作)类研究即以具体工作为领域的研究,主要为教育或工作服务,解决难题和重点问题;学术思维对应科学研究即以一定知识为领域的研究,主要为知识体系建设服务,解决基础理论问题。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在研究取向上应当是在教育(工作)研究的基础上转向科学研究。强调学术思维,并不意味着抛弃工作思维,要注意两者之间的区别与联系。综上,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应当秉承学术思维,“包括问题的学术定位、致思的学者立场、研究的学术精神,以及对学术责任和社会责任的自觉担当”[9]。

(三)边界思维

任何一个独立学科都是基于本学科独特的领域或范围。遗憾的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边界却并不明朗,不少人仍将其与教育学、伦理学、政治学等混为一谈,这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依托式发展思路直接相关。虽然在依托其他学科中谋发展是思想政治教育作为综合性学科实现发展的必由之路,但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者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依托的意图在“借船出海”。而不少研究者的边界意识模糊,“研究范围和对象广阔无边;学科人员庞杂,没有学科‘篱笆’,从事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工作的人员五花八门;研究方法琳琅满目”[10];研究方向繁杂,如跨文化教育方法研究、法制教育与法治理论研究、医患关系与医院建设等。思想政治教育俨然成了“口袋学科”,什么都可以装进去。这表明,思想政治教育的研究边界需要重勘,毕竟明晰正确的学科边界才是一个学科发展的前提。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必须要着重解决专业学术槽的拓深与建构问题,核心领域坚决秉承“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理念。

五、期许:以思想政治教育学术研究为志业

科学巨匠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曾从动机的角度把科学研究分为三类:第一种是为了娱乐,也就是为了精神上的快感,显示自己的智力和才能;第二种是为了达到纯粹功利的目的,也就是一种谋生的手段;第三种是为了一种“抑制不住的渴望”,即希望以最适当的方式画出一幅简化的、易领悟的世界图像。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者的最高境界是在一种“抑制不住的渴望”下从事学术研究,成为有见地的研究者,关切与思考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期待越来越多的学者在从事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时,能够以科学的思维方式为指导、能够以一种“抑制不住的渴望”为引导、能够以思想政治教育学术研究为志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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