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寄生汤治疗痹症研究进展

孙 瑞,杨 宇,赵彦宇,宁子锋,李建男,徐 杰

(1.广西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广西 南宁 530001;2.广西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广西 南宁 530022;3.广西中医药大学附属瑞康医院,广西 南宁 530011)

独活寄生汤由独活、桑寄生、牛膝、细辛等15味中药组成,是治疗中医痹症的经典名方,方中药物内外同调,标本兼治,兼具补气血、益肝肾、祛风湿、止痹痛的功效,主治肝肾亏虚、气血不足之痹症,症见腰膝冷痛,肢节屈伸不利或麻痹不仁、畏寒喜温,舌淡苔白,脉象细弱等。《备急千金要方·卷八》首次记载独活寄生汤:“治腰背痛,独活寄生汤。夫腰背痛者,皆犹肾气虚弱,卧冷湿地当风所得也,不时速治,喜流入脚膝,为偏枯冷痹缓弱疼重,或腰痛挛脚重痹,宜急服此方”[1]。该方原为治疗“肾气虚,卧冷湿之地当风而得腰背冷痛,或为偏枯冷痹缓弱疼痛,或腰痛挛脚重痹”而设[2]。唐宋时期广泛将该方用于治疗风寒湿痹,明清时期收录于多部中医药学典籍。随着现代医学生物技术发展及众多研究学者对独活寄生汤的药物成分及药理作用的深入研究,使经方中医基础理论和骨伤科疾病特点二者在临床应用中统筹分析发现,该方不再局限于原来的治疗范围,而是在更多类风湿性关节炎、骨质疏松、腰椎间盘突出症、腰背痛等骨科疾病治疗中得到广泛应用,临床疗效被更加认可。这也逐步引起国际学术界的重视,被日本、韩国等纳入药典并应用于当地诊疗。基于2009-2023年中医理论对独活寄生汤治疗痹证的实验研究,分析其药理作用,为临床应用提供参考。

1 独活寄生汤的现代药理研究

现代药理学研究发现,独活寄生汤中大量黄酮类、甾体类、香豆素类及多糖类的有效化学成分可调控相关炎症因子,发挥抗炎止痛、调节免疫、干预氧化应激、促进骨代谢、抑制细胞外基质降解、影响细胞增殖和凋亡。有学者提出,传统草药中的黄酮类、酚酸类、生物碱类和三萜类化合物是治疗炎症的主要靶点[3]。独活中含有独活皂苷、二氢欧山芹素等成分,川芎、防风、秦艽中的多种生物活性成分可协同发挥明显的抗炎镇痛作用[4]。牛膝、杜仲、桑寄生中以β-谷甾醇和豆甾醇等植物甾醇为代表的甾体类化合物,茯苓含有的三萜类和多糖类成分都具有抗炎、抗氧化、调节体内激素代谢、调节免疫等作用[5]。此外,独活含有香豆素、挥发油等成分具有抗阿尔茨海默病、抗肿瘤、扩张血管、改善循环等药理活性[6]。

2 独活寄生汤的临床应用研究

独活寄生汤治疗“痹症”临床效果较好,具有补气血、止痹痛、益肝肾、祛风湿之功效,统计数据表明独活寄生汤在治疗肝肾亏虚、气血不足、风寒湿痹等中医证候相关疾病方面具有优势[7]。该方标本兼顾、扶正祛邪,临床已广泛用于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膝骨关节炎、腰椎间盘突出症、骨质疏松、骨折、腰背痛、颈椎病、糖尿病周围神经病变等疾病。

2.1 类风湿性关节炎 类风湿关节炎(Rheumatoid arthritis,RA)是一种累及多关节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发病机制尚不明确,属中医痹证范围。中医认为,RA为邪实正虚,虚实夹杂,外邪为标,肝肾脾虚为本,本虚而标实[8]。运用独活寄生汤治疗RA可发挥补肝肾、益气血之功,改善患者关节功能,促进关节恢复,改善患者生活质量。

多项研究表明,独活寄生汤具有抗炎镇痛、抗氧化、保护软骨、调节免疫、改善循环等作用,明显减轻RA患者疼痛及改善关节活动度,可作为RA治疗的有效方剂之一,能明显改善中晚期肝肾亏虚型RA患者症状[9]。李广兵等[10]采用随机对照法,治疗组给予独活寄生汤,对照组给予甲氨喋呤和柳氨磺胺吡啶,发现治疗组总有效率72.5%高于对照组52.5%,证实独活寄生汤治疗RA疗效较好。吕建敏等[11]治疗80例RA患者,证实温针灸配合该方治疗RA可更好地改善其临床体征及症状,通过对Th17细胞和Treg细胞含量进行调节,改善免疫功能,并起到抗炎作用。朱悦等[12]选取95例患者进行观察,观察组口服独活寄生汤,治疗总有效率95.83%高于对照组82.98%,说明该方治疗RA患者的临床效果较好。

2.2 膝骨关节炎 膝骨关节炎(Knee osteoarthritis,KOA)以关节软骨退变、软骨下骨病变和滑膜炎症为特征,严重影响患者日常生活和工作[13]。KOA属“痹证”“痛痹”等范畴,其病因为气虚血虚、脏腑失调、肝肾亏虚、脾胃亏虚,病机为经络气血淤结、痰瘀互结,治疗原则应以通痹除湿、活血散结、补益肝肾为主。独活寄生汤在治疗KOA时可调和肝肾之气,活血化瘀,从而减轻疼痛、肿胀,促进关节软组织修复,改善关节活动度和功能,降低免疫反应过度导致的关节炎症状。

多项研究表明,独活寄生汤治疗KOA可通过干预体内氧化应激,减轻氧自由基对软骨细胞的破坏加速氧自由基清除,抑制关节软骨退变,促进骨代谢,延缓KOA进展[14]。张续等[15]实验发现,独活寄生汤通过调节IL-17/NF-κB信号通路,降低IL-17、TNF-α促炎因子表达,有效缓解了KOA模型大鼠症状。ZHAO等[16]通过RCTs实验评估观察组采用独活寄生汤或该方联合其他疗法,对照组采用常规疗法治疗寒湿痹阻型KOA疗效,证实该方可提高临床疗效,降低患者VAS评分、WOMAC评分。陈健荣等[17]揭示该方能调节KOA患者关节液TNF-α、PGE2、MMP-3水平,抑制KOA炎症反应,延缓软骨退变和破坏,是治疗KOA肝肾两虚、气血不足证的有效方剂。

2.3 腰椎间盘突出症 腰椎间盘突出症(Lumbar disc herniation,LDH)是脊神经或神经根被突出、变性损伤的腰椎间盘刺激压迫而出现腰腿痛、下肢麻木无力等表现的临床综合征[18]。属中医学“腰痛”“痹证”范畴,该方祛风除湿,活血化瘀,前期促进血液循环,改善腰椎局部营养供应和废物代谢。后期加速软组织修复再生的同时发挥镇痛抗炎、免疫调节、保护神经、增强椎间盘中胶原蛋白合成作用,抑制椎间盘退化,改善患者生活质量[19]。

研究发现,独活寄生汤能抑制炎症因子产生,促进细胞外基质合成,延缓人椎间盘退变。徐铭等[20]通过治疗114例寒湿痹阻型LDH患者发现,研究组加用独活寄生汤,对照组采用西乐葆治疗,前者的总有效率明显高于后者,揭示该方能提高寒湿痹阻LDH临床疗效和生活质量。李艳丽[21]筛选寒湿型LDH患者56例,治疗4周后显示,该方可降低髓核细胞中GRP78、CHOP表达,抑制内质网应激,减少Caspase12、Caspase3、Bax、Bcl-2凋亡因子的生成,抑制髓核细胞凋亡延缓椎间盘退变,减轻患者疼痛。综上,独活寄生汤对于LDH具有一定疗效,且更适用于肝肾亏虚、寒湿型LDH。

2.4 骨质疏松、骨折 骨质疏松症(Osteoporosis,OP)是一种常见的骨代谢紊乱性疾病,主要表现为骨量减少和骨微结构损伤。中医将其归属于“骨痹”“骨枯”“骨痿”等范畴。中医认为,本病病机为肝肾亏虚、气血不足。中医治疗OP是通过补肾活血中药调节,使患者气血阴阳平衡以滋补骨组织。

现代研究表明,独活寄生汤不仅可有效延缓骨质疏松进展,促进骨细胞的再生和修复,减轻患者疼痛,预防骨折和其他并发症发生[22]。XIONG等[23]从独活寄生汤中鉴定出174个活性化合物及其205个潜在靶点,可用于治疗OP,包括AKT1、ALB、IL-6、MAPK3、VEGFA、JUN、CASP3、EGFR、MYC、EGF基因。张俊[24]发现该方可降低RA患者CRP、RF、ESR、TNF-α、IL-6等炎症指标,改善Hb、PLT、RBC水平,影响T淋巴细胞亚群,调节免疫学指标IgG、IgA、IgM,延缓骨质疏松进展,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对于骨折患者,陆思成等[25]通过口服阿法骨化醇片联合加减独活寄生汤治疗70例OP椎体骨折术后患者,揭示该方可增强患者骨密度,调节骨代谢,促进骨折愈合,改善骨质疏松,减轻疼痛,提高生活质量。

2.5 颈椎病 神经根型颈椎病(Cervical spondylotic radiculopathy,CSR)为颈椎间盘退行性变的继发性病变,神经根受压后引起上肢麻木、疼痛、感觉异常等,中医属“项痹”。独活寄生方在治疗CSR时,独活、细辛等祛风除湿,消除颈椎周围的风寒湿邪;桑寄生、当归等活血止痛、舒筋活络,促进颈部受损神经根修复和再生,改善神经传导功能,促进患者康复。

有药理学研究独活寄生汤发现,其不仅能降低CSR患者血清SP、IL-1β、TNF-α水平,降低机体炎症反应,改善中医症状,且能减轻神经根损伤程度,提高临床疗效[26]。陆柳求等[27]治疗75例CSR患者,治疗组给予独活寄生汤配合枕颌带牵引、推拿治疗,总有效率97.37%,对照组口服西药,总有效率81.09%,说明该方配合枕颌带牵引、推拿治疗CSR疗效较好。独活寄生汤在治疗CSR方面具有积极作用,若联合手法按摩、针灸等可进一步促进患者康复。

2.6 腰背痛 腰背痛指腰背位置的组织所引发的疼痛,如腰椎骨、椎间盘、肌肉、肌腱、韧带等组织。孙思邈提出“治腰背痛,独活寄生汤,夫腰背痛,宜急服此方”[28]。独活寄生汤在治疗腰背痛时具有温通腰背、益气补血、祛风除湿、活血止痛,促进循环,调节免疫,促进组织修复,改善腰部机能等作用,适用于肝肾亏虚、气血不足证。

有多项研究证明,独活寄生汤通过促进血液循环、舒筋活络,有效减轻慢性腰背痛患者与腰椎术后残留腰背痛者,其能促进功能恢复,增强机体免疫力。简晓敏[29]通过治疗60例术后残余腰腿痛症状患者证实,该方联合塞来昔布治疗更能降低LDH患者孔镜术后残余腰腿痛的疼痛程度,改善患者术后腰椎功能,提高术后生活质量。于红卫[30]通过治疗胸腰椎压缩骨折PKP术后残余腰背痛患者64例,发现该方可通过增加椎旁肌容积和延缓肌少症缓解残余腰背痛,恢复腰背肌功能和改善全身情况。

总之,独活寄生汤通过促进血液循环、舒筋活络,有效减轻慢性腰背痛患者与腰椎术后残留腰背患者疼痛,促进功能恢复,增强机体免疫力,疗效较好。

2.7 糖尿病周围神经病变 糖尿病周围神经病变(Diabetic peripheral neuropathy,DPN)是糖尿病患者常见并发症之一,主要表现为感觉异常、疼痛、肌肉无力等症状。中医认为,DPN的发生与“气滞血瘀”“脾肾不足”“痰湿内阻”等因素有关。中医认为,DPN的发生与“气滞血瘀”“脾肾不足”“痰湿内阻”等因素有关,属“痹症”范畴,独活寄生汤可宣痹止痛,且具有镇痛、增加毛细血管通透性、改善微循环作用。刘振洲等[31]通过治疗100例DPN患者发现,该方联合针灸疗法在DNP治疗中的效果较好,可有效缓解临床症状,提高神经传导速度,安全可靠。宋婷婷[32]选取60例DPN患者,对照组予甲钴胺片,观察组予独活寄生汤,结果证明该方可改善DPN患者临床症状。张春雷[33]通过治疗120例DNP患者,发现该方能改善神经传导功能和降低血液黏稠度。

3 其他疗法的联合应用

对于痹症治疗,独活寄生汤联合针灸、手法、艾灸、中药熏洗等其疗效更为显著。这些疗法可刺激机体多方面生理功能,调节神经、免疫等系统。孙静雨[34]研究表明,联合针灸和独活寄生汤,可有效治疗LDH患者腰椎功能障碍、缓解疼痛、降低炎症因子水平。朱婷等[35]收治RA患者64例发现,该方加减与艾灸联合甲氨蝶呤治疗RA临床疗效较好,可有效减轻炎症,改善症状,提高免疫功能,且安全性较高。此外,手法在治疗痹症中也发挥巨大作用,如推拿、牵引等通过调和气血、疏通经络,改善局部微循环等作用来改善患者症状。陈丽萍等[36]纳入102例LDH患者,对照组予按摩治疗,研究组加用独活寄生汤,结果研究组治疗效果优于对照组,说明联合按摩能够提高LDH患者治疗效果。中药熏蒸后的药物热气直接作用到病患部位,发挥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等作用。刘波等[37]用独活寄生汤联合中药熏蒸治疗强直性脊柱炎患者64例,证实患者临床症状改善明显,且炎症反应较轻。综上所述,独活寄生汤联合上述疗法可有效改善患者症状,促进功能恢复,加快康复速度。

4 小 结

独活寄生汤作为一种传统中药方剂,已经过数千年的临床应用和实践,具有显著的药理作用和痹症治疗效果。同时,该方是一种多成分的中药配方,在不同药物成分的相互协同作用下,辨证论治,加减用药,具有更强的治疗效果。此外,独活寄生汤与其他治疗手段的联合使用,如针灸、手法、艾灸、中药熏洗等,形成个体化的治疗方案,进一步提高疗效。现代医学技术的发展和中西医结合趋势推动了独活寄生汤的应用,但其药理作用机制和临床应用规律仍相对薄弱,缺少充足数据研究。因此,未来需要进一步深入开展该领域研究,增强基础及药理实验研究,揭示独活寄生汤更广泛的作用机制和安全性信息,完善其应用指南和临床剂型用法,提高其治疗疾病的疗效和发挥临床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