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水平小说创作研讨会发言摘要

2004-04-29 13:45
黄河 2004年6期
关键词:作家小说创作

2004年11月30日,山西省作家协会和长治市委宣传部联合召开了葛水平小说创作研讨会。山西省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申维辰作书面讲话,以下为部分与会者的发言摘要。

张平(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

世外已是深秋,我们这里却是暖意融融。葛水平小说创作研讨会在风光秀丽并有着悠久文化历史的全国魅力城市长治召开,并且请来了这么多领导和专家学者,同时还请来了我省最具实力的一批青年作家,可谓贵客盈门,群贤毕至。在省城之外,为这样一个年轻作者召开大型的高规格的作品研讨会,在长治的历史上是第一次,在山西省也是第一次。葛水平还很年轻,今年在很短的时间内,密集地、高质量地在《黄河》、《小说月报·原创版》、《人民文学》连续发表了多部中篇,截至目前,这些作品分别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选刊转载10余次,连续3次荣登《文艺报》作品推荐榜,这还不包括刚刚发表的和即将发表的作品。这种井喷式的创作并被多种选刊连续转载,使葛水平的作品成为我省乃至全国一道奇异而又亮丽的景观。

我们今天对葛水平的小说创作进行研讨,绝不是想对她的小说评功摆好,锦上添花,更不是想任意拔高、借机炒作。作为一个刚刚起步、势头不错的青年作者,她的创作道路还很长,我们请这么多专家、学者来参加这次研讨会,主要是探讨葛水平小说创作之所以能受到广泛关注和欢迎的深层次原因,而且也是想对她创作中暴露出来的不足、缺陷和问题予以分析和指正。今天的研讨会,更应该像是一次集体把脉、集体会诊。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响鼓须重捶,名师出高徒。这既是我们召开这次研讨会的初衷和期盼,也是对葛水平本人的爱护和帮助,同时也是对山西青年创作队伍整体创作的促进和推动。

卢晓中(中共长治市委副书记):

葛水平同志是我市近年来在文学创作上取得突出成绩的一位青年女作家,也是我市很有代表性的一位作家。她现任长治市戏剧研究院研究室主任,曾写过许多戏剧剧本和戏剧研究论文。工作之余,潜心于文学创作,早期写诗,曾结集出版过两本诗集,其后转写散文,在国内有影响的文学刊物发表了一定数量的作品,大多已收录在她的散文集《心灵的行走》中。从去年开始,她致力于小说创作,短短一年间,相继写出《甩鞭》、《地气》、《天殇》、《狗狗狗》、《喊山》等中篇佳作,并先后被国内有影响的选刊转载,在国内文坛产生了较大反响。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甩鞭》荣登当代中国文学2004年上半年最新作品排行榜,这是我市作家首次获此殊荣。应该说,葛水平的出现是今年长治乃至山西文坛上的一个亮点,是长治的骄傲,对这样的文学新人及时加以宣传推介、研讨总结,有助于推动和繁荣我市、我省文学的创作。此次研讨会邀请到国内许多著名作家和评论家,希望大家开诚布公地总结葛水平同志的创作得失,同时,我也希望你们对我市文学创作多加指导。我相信通过这次研讨会,能够使我们长治的文学创作走向一个新的高度,出现新的起色。

李建军(人民文学出版社副编审、博士):

看了葛水平的小说作品以后,我感到非常震撼。大家知道,时下许多小说很不好读,甚至内容很苍白、贫乏,作家基本上吸收的是自己的生活。葛水平的小说在题材上视野非常广阔、丰富,她所叙述的有现实的内容,同时也有历史的内容,有一些甚至是她可能没有经历过的,像抗战题材的、历史题材的、土改时期的一些事件,但她写得都很好,所以我觉得她的想象力和她对这种事实的叙述力都是很强的。她的小说对人性、道德、理性世界的开掘是很深刻的,比如《地气》,我读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是平平淡淡的,但里面有非常丰富的心理内涵:道德冲突、情感冲突都是反映,又非常温馨而美好。我经常读到文学写作中有很多缺乏分寸的、缺乏节制的、处于极度状态的东西:夸张,变形,都缺乏分寸感,影视作品中像《英雄》、《十面埋伏》,已经夸张到虚假的地步,令人难以忍受;在小说中也是这样,把这种想象或者叙述当做一种毫无节制的话语狂欢,在许多名牌作家的小说中都可以看到这种无节制的叙述。但在葛水平的叙述中,我觉得她非常节制,分寸感把握得非常好。她的小说很成功地表现出中国小说的那种味道、气派、风格和情调,它是一种成熟的现当代意义上的中国化写作。

对话是小说中最难写的一部分。王安忆说她自己形诸文字最恐惧的就是对话,她的叙述非常好,最近我读到她的一篇小说,几乎没有什么对话。但葛水平的小说迎难而上,她就写对话,写得最精彩的就是对话,妙不可言,有很多地方的对话我在阅读过程中都加以圈点。对话是中国小说写作的一个重要特点,我们大家读很多中国的古典小说,会对对话产生深刻的印象,比如《水浒传》、《金瓶梅》、《红楼梦》等对话真是非常好,包括人物的一颦一笑、人物内心深处动机和愿望的那些口语,都写得非常好。鲁迅是开现代小说叙述模式先河的作家,《阿Q正传》、《祝福》里的对话就写得非常好。葛水平《地气》中王福顺老师和两个女性及一个学生,男性和女性、孩子和大人、老师跟两个农村女性的对话都是高度个性化的,不仅个性化,而且作者有时对话语言用得非常雅,有时用得又非常生活化,用语选择非常得体。这个小说的主题是地气,其实我认为作者表现的是对即将逝去的诗意生活带来的恐惧感。这么一个生活偏僻、远离都市的地方,生活是那样温馨、宁静,站在高山远远地看都市的灯火,略带心理的忧伤。作者表现二宝时,二宝怀抱的梦想是要到城里去,那里的生活好,二宝对生活好的表述是通过王老师给他听讲的打保龄球的事,二宝说:“我要到城里去打那个叹号朝上的球。”小孩的话就是记忆非常形象的东西。葛水平小说的对话我觉得应当引起当代小说研究者和批评家的关注。

她的叙述也很节制,主要是突出人物的性格、人物的语言。巴赫金讲过这样一句话:“让人物自己来显示自己的性格,显示自己的意愿,表达自己的思想。”中国小说对场景描写讲究的是有意味的描写,这是在现在小说中被忽略的一点。读葛水平的小说有很多很多场景能够留在读者记忆中,这可能与她长期从事戏剧编剧有关。《地气》中来鱼和德库媳妇拉裤带这一个场景就非常有戏剧意味。伟大的小说家必须具有戏剧家的能力,学会写戏剧冲突、戏剧场面,但现在许多小说家都忽略了这样一点,契诃夫、托尔斯泰包括鲁迅的作品里就有许多经典的戏剧作品。小说家有大量的戏剧场景、结构和描写能力,是非常重要的。这种戏剧场景在葛水平的小说中屡见不鲜。另外,葛水平小说中的人称和视点也很有特点。《地气》一开始:“住了百年的十里岭说不能住人就不能住人了。”她后面的叙述虽然是从作者的角度去叙述的,而她的人称有很微妙的值得注意的地方,“咱岭上剩两户,没水没电的,还坚持着,让山下人笑话了。咱也不是没有本事的人,也该迁了。”这段对话把作者自己也置放进去了,这让我想起《包法利夫人》里面一开始的对话:“我们正在教室上课,然后校长带着一个勤杂工进来。”“我们”把读者放进去,也把作者自己放进去了,这个叙述也曾引起很多小说家的研究和注意。另外她的视点描写也很有意思,她描写王福顺到了十里岭的时候,十里岭景致不是作者客观的描写,而是从王福顺眼睛的角度去描写,这就非常巧妙,很有诗意。

葛水平小说中有很多诗意的描写,就像一幅画一样。中国小说就是把诗、画、文结合为一体的,她写十里岭两户生活的地方,很有画面感和诗意,就是一幅生活图画,非常美。还有她写景物的时候,也是像一首诗一样。我记得我读过一篇文章,叫“诗性的沉沦”,说中国当代小说已看不到几种描写,其中一种是人物的描写,一种是景物的描写。我从葛水平小说读到这些感到很亲切。我们大家读像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鲁迅的《故乡》,景物描写至少说是非常重要的方面。所以我们对外部自然世界如山峦、雾气、太阳、月亮、绿树、河流、小鸟等都应该有精微的反映,因为它是我们心灵的一部分,景物从来就是心灵共享的一部分。所以我觉得葛水平很好继承了那些优秀的包括中国和外国小说诗性的关于外部世界和关乎内心深处的传统,她的作品里诗性的东西很多,想象力非常开阔,从地上到天上,从近处到远处,视野非常辽阔。

我是一个评价尺度比较苛刻比较严格的读者,但谈葛水平的小说,我从很多方面都获得阅读和深度的愉悦。我在《文艺报》一篇点评文章中,说葛水平是2004年中国文学的一个令人欣悦的亮点,是让人很高兴的收获。我们现在正在编2004年中国小说年鉴,有两篇作品是没有争议的,一个是《马嘶岭血案》,一个就是葛水平的《地气》,我觉得这是若干年来小说创作很重要的收获。葛水平是值得关注的一个文学新人,而且我相信按照这样的创作方法走下去,是会有更多成绩的。

宁小龄(《人民文学》杂志编辑部主任):

葛水平是山西沁水人,她与赵树理是同乡。赵树理的创作是非常值得一说的,尤其是现在。赵树理是中国非常本土化的一个作家,还有一个人就是萧红,也是非常本土化的一个作家。这两个人从语言方式、小说方式包括他们所写的生活,都是非常本土化的,而且找到了自己的写作方式。所以我认为本土化和自己的写作方式是非常重要的,二者缺一不可。葛水平创作的小说数量尽管不多,但是她的起点和路子都非常好,是本土化的作家。一部作品肯定与自己的生活有很大关系,生活经验肯定是来自自己生存的那片土地的,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现在一些作家感到创作资源贫乏,没有自己的感觉,对生活的认识实际上还停留在过去的水平。葛水平的创作在本土化上做得相当不错,她最具本土化特点的小说是《地气》。这部小说反映出来的生活还有作者对生活的把握,包括人物的写法以及语言,都具有十分鲜明的乡土色彩。它是中国式的地气,是本土化的地气,也是葛水平式的地气。现在的很多作者没有找到自己的写作方式,对自己生活的认识都有不足的地方和欠缺的地方,找不到自己个人的对生活的感悟。葛水平就是找到了自己的写作方式,她的创作对很多作者是有启发意义的。从《地气》到《喊山》,说明葛水平小说进入了一个成熟期,应该说是相当的成熟,不管是她生活的感觉方式,还是对语言的表达方式,都达到了相当的水准。《地气》里面的戏剧化原素虽然有些牵强,但她处理得相当好,含蓄蕴籍的那种恰到好处的拿捏,不动声色,节制得非常出色。在她小说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是她经常是两种方式在写小说,一种是《甩鞭》的路子,一种是《地气》的路子。《甩鞭》、《天殇》都是戏剧性、故事性的小说路子,但《地气》和《喊山》是生活化、艺术化的路子。依我个人的看法,我觉得她应该走《地气》、《喊山》的路子,这是真正的小说方式。这些作品中有作者独特的生活感觉,这些感觉对写小说非常重要,她写得非常细腻、非常女性化,而且也很宽厚、温情,也非常节制。现在小说家中间有很多人都不懂得节制,容易走极端,大爱大恨写得很夸张,给人的感觉是没有分寸感。葛水平对生活的感觉还有自己很新的一面,比如说《地气》中看山上灯灯火火的那段,非常优美。那几个人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说的那些话,是非常独特的细节。另外里面两个女人跟王福顺的关系,也处理得非常好。包括结尾,就是一个谜语,一个灯的谜语,一下子把小说的空间打开了。在《喊山》里也有不少独特、感觉很新的东西,比如说哑巴敲盆喊山。本来喊山是当地遗留下来的一个民俗,是吓唬野兽的。葛水平小说中方言用得很多,但处理得又恰到好处,不文不火,并不让人感到很生僻。

另外,我觉得《喊山》比《地气》有一定深度,这部作品实际上反映的是当下现实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潜规则”,她写的是一个误炸致死人命的事件,这事件实际上是按当地的“潜规则”来处理的,那么它跟“显规则”显然是有冲突的,作者通过“潜规则”跟“显规则”的冲突,写出了对现实生活当中尤其是农村现实生活中的一个问题。从这一点上来说,比《地气》强,具有一定的思想性。女性作家常常在思想上是一个弱点,但葛水平的这篇小说做得比较好。

刘玉浦(《小说选刊》杂志社编辑):

葛水平的小说《地气》一下子跳出来,在众多的作品中很容易看到,很显眼。这部作品确实是上半年国内优秀的小说,当之无愧地进入了我们今年的年选作品。

《地气》一看标题,就一副乡土味,简约,有炼字的意思,显出与时下流行的感性、油滑的标题的异处来。及到读了,才知道该人遣词造句的功夫如何了得,鲜活、准确,尤其把一些书面语巧妙地结合进口语里去,陌生化一下,反倒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幽默俏皮。毕竟作者存有诗的底子,弃了诗,诗也不慢待她。

这篇作品与现实贴得近,叙事基础牢靠沉稳。这样近的素材写实易,写意难,难就难在必须提升出现实之外的东西。通篇故事虽没有离开一个两户人家的小村,但该体现出的现实问题一样不少。又写得极少激情味,批评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关键是结尾,葛水平流露出了传统知识分子那种追求清幽隐遁之所的心思,却只是浅浅地一点,并不饱和,并不作寒苦之音。这里面的伤感像是一种超脱,像是一次浪漫,有熟谙世道的智力加以衬着,是脱离故事本身的东西,不好深究,就是这飞升出来的一部分,我喜欢。

朱吉余(《北京文学》杂志社编辑):

葛水平写出的是有中国气派的小说。从她的散文集《心灵的行走》和小说可以看出,她得以成长的文化乳汁,就是中国文化中好的传承。从这个意义来说,水平是一个母乳喂大的孩子,不是完全外国文化的“牛奶”,更不是“狼奶”。

《地气》的开头——“住了百年的十里岭,说不能住人就不能住人了。”这样的开头是通幽曲径的第一块阶石,由此开始,伴随着深入而展开,伴随着展开而深入,最终完成文本的阅读。而现在却有相当多的小说,开头根本不能吸引人,只是一些全无意义的白开水,要读到几页之后,才会感到它的可读或不可读,有意思或是没意思;有些小说为吸引人,开头便故作惊人之语,似乎有个什么悬念,可读到后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若在相声来说是抖了一个小包袱,而在小说来说就很让人失望。

严格地说葛水平小说中有些文字不是很必要,如“不能住人的原因不是说这里缺少人住的地气”、“这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她是空有一腔柔情”、“王福顺的幸福因……纵情而绵长”等句子实属多余,这并不是简单的一个语言问题,而是暴露出叙述者的身份处理还欠自觉。

王俊石(百花文艺出版社党组书记、副社长):

葛水平的小说出手不凡,起点很高,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从故事、题材和背景来说,有历史的、有现实的,她写的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百姓的生存状态和艰辛,包括人物的悲惨命运,这更体现了她小说的价值。她小说与众不同的特点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富有浓厚的乡土气息,乡土风情,人情世故,尤其是细节的描写,这是她小说成功的一个要素。很多细节非常饱满、真实、典型,写得很到位,很独特,很有艺术感染力。一位作家在一篇创作体会中说,故事好编,零件难装。故事的大概框架有了,但是细节写不好,或者说细节很干巴、很失真,小说就没有了血和肉。葛水平对细节的描写非常有神采,而且细而不烦,很有分寸,层次特别清晰。二是善于营造和渲染矛盾冲突,给人以强烈的震撼。在她小说中,矛盾冲突是通过细节描写来刻画人物的,使故事更曲折,更有吸引力,把矛盾推向高潮甚至极致,使作品更有艺术感染力,看了令人难忘。三是她的作品始终有一种精神在里面,这种精神是一种美好的精神,不是像当下有些作家单纯地光写自我封闭的个人体验,格调不高或者比较灰。葛水平所有小说没有这些,写得比较大气,想象力也开阔,视野广袤,有激情在里面,这种激情又不是直白的,是通过细节描写表现出来的。

黄宾堂(中国青年出版社文学艺术分社社长、总编辑):

葛水平的小说给我印象最深的一点是错位式的叙述。她设置两个画面,一个是景物的叙述,篇幅比较大,她非常自信、非常从容地来写。这实际上是一种背景,这种背景是非常柔软的、非常温馨的,就像娘胎里的羊水,具有非常丰富的营养感,她的人物就浸泡在其中。人物的命运又非常坎坷,这样就造成了一种“错位”。《甩鞭》中的人物实际上是在急风暴雨式的阶级斗争当中人物命运的流向,但这些人物浸泡在非常温馨的环境中,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反差。在这里生活的人物原本是非常美好的,但是政治改变了人物的命运,这点给人们的印象非常强烈。在《地气》中,两户生活在十里岭的人家本来也很美好,但两户人家也充满了玄机,各种人情、流言,每个人都有伤疤、伤痕。这种错位式的写法很好地表述了作者想要表述的东西。

葛水平的小说也有些许不舒服的地方,这就是营造得太圆润,甚至于在叙述过程中有些地方用力太过,以致于出现了戏剧化的东西,戏剧化的痕迹就是用力过度的东西,如《地气》中突然来了一个女学生,很突兀。包括矛盾的解决也有用力过度的地方。作者力求做一个很精美的瓷盘,有些地方稍微不自然就非常明显。再一个是细节也太圆润,毛茸茸的东西少,《地气》中二宝唱歌就是毛茸茸的东西,写的非常好。小说太圆润了反而会造成一种失真,毕竟生活并不是那么圆润美满的。

萧立军(《中国作家》杂志社编辑部主任):

葛水平出手不凡,语言文字显得很老到,而且在结构上掌握得恰到好处,比如《地气》、《喊山》从体裁上看是两个地道的中篇小说,结构点其实是戏剧化的结构,整个故事的起因、过程都围绕这个点展开,她的小说耐读,故事性强,也好看。

《甩鞭》在我看来应该是一个长篇小说的结构,不是时间跨度的原因,而是因为内容,目前这篇作品提供的实际上应当是文学对历史的再评价。小说中的麻五实际上是一个勤劳致富的典型,他不是恶霸,也没有剥削人,在文学上对这样的人物应当有新的认识。但是中篇这种体裁限制了她不可能深入地来写。我更感兴趣的是《甩鞭》,如果你能对我们走过的历史进行文学的再评价,我作为《中国作家》的编辑,我可以正式向你约稿,你写成长篇我来发。

闫晶明(中国作家协会办公厅秘书处处长、评论家):

我觉得这次研讨会是山西作协极力培养青年一代作家的一个标志性收获。

我只看了她的《经典》、《地气》和《狗狗狗》,我感觉到了这个作家的潜力。但是从文学形式、文学本身来说,我觉得她有些地方还有待于提高。因为你达到这个层次以后,别人看待你的眼光,对你的要求,约稿的频率,对你写作的促动都会非常高、非常强,在这种情况下,你要写得非常自如、精益求精,这是非常难的。不管对编辑还是作家来说,当快要或已经成为一个品牌了,就更应该从严要求。山西的青年作家是非常多的,达到她这个层次,能够有这么多人坐在这儿研讨她,可以说独一份,在她这个年龄已经有人向她约长篇,其他杂志也可能会向她约稿。这个时候,宁愿写得少一点,写得慢一点,把人家的约稿当成一种动力。

葛水平结构小说故事的能力是很强的,与她写戏剧作品有很大关系,这对写小说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狗狗狗》故事讲得非常到位,非常好,我认为秋是写得很好的一个女性形象。但这部作品还是有戏剧的影子,小说中有一些戏剧的要素,又不让人看出来,这是基本功和素质的一种体现,但是如果人家从小说里读到了戏剧化的东西,或者过分戏剧化的东西,就会让人产生遗憾。葛水平是非常聪明的小说家,因为她非常好地把握了这种分寸,使得这个故事仍然留在小说里而没有跑到戏剧那边去,因为她在情节处理上基本上按照小说应该有的那种形式和要素来处理。《地气》和《狗狗狗》的结尾,没有出现戏剧化的场景,前面尽管有戏剧化的问题,但故事仍然留在了小说里,这一点非常重要,表现了作者的才智。

傅书华(山西大学师范学院教授、博士):

大约是在6年前,山西省作家协会曾经开过一个关于山西省青年作家的文学创作如何能够有一个新的突破的创作会议。那时,山西省的青年作家虽然也在《上海文学》《人民文学》《花城》等国内著名的文学刊物上刊发了一定数量的作品,有些甚至是在头条位置刊出,且也多次被《小说月报》等文学选刊选载,但从纵的发展上看,山西省的文学创作在“山药蛋派”与“晋军”以各自的辉煌成就为山西省奠定了文学大省的形象后,山西青年作家在整体上,从创作的发展态势上看,依然有后继无力之感。从横的方面比较,那时南方的青年作家,正在因为写出了新的时代下,现代都市生活中,个体感性生命欲望的躁动不安而红极一时,相比之下,山西青年作家的创作难免有黯然失色之感。在这样的两种压力下,山西青年作家心中,不免被一种走不出上述两种“阴影”的“焦虑”所笼罩。在那个会议上,有一种意见认为,“山药蛋派”作家之所以能够在当时位居文坛的中心,其原因之一是因为山西省作为革命老区,其政治文化形态是与当时占据主导位置的政治文化形态相一致的;“晋军”作家之所以在当时成为中国文坛的一支劲旅,是因为当时“晋军”对政治及文化形态、精神形态的反思,与当时占据主导位置的对政治及文化形态、精神形态的反思是相一致的。但时至20世纪90年代之后,当山西青年作家步入创作高峰之时,中国正处于从传统到现代的根本性的社会转型之中,现代都市存在形态与文化形态成为时代的主导性力量,山西省作为内陆的传统的存在形态文化形态边缘化了,在这种边缘化的境况中,山西青年作家要想进入文坛中心并通过文坛中心产生全国性的影响,就面临着一种十分尴尬的处境:对现代都市存在形态、情感形态的缺乏生存性体验,使山西青年作家不可能去通过写这些形态而进入时代的中心,而且,对现代都市价值系统的认同,也只能使山西青年作家因此而丧失自身。但立足于自身内陆的传统的存在形态、情感形态,又只能使自身的创作边缘化。也就是说,不进入现代都市文化的价值圈,不满足现代都市文化的价值渴求,就不能进入时代的文坛中心,而一旦做到了这一点进入了时代的文坛中心,又面临着丧失自身的危险。

6年过去了,青年作家葛水平小说创作上的成功,为我们重新言说这一话题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葛水平的小说是由形而下与形而上这样的两个世界构成的。就其形而下的世界而言,她的小说真实地写出了山西山区底层民众的存在形态与生命形态。这又是由两个方面构成的,一个方面是有着具体的时代、社会内容的山西山区底层民众的生活,一个方面是在这种生活中所蕴含的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的文化风情、民俗神韵。说其叙写得“真实”,是说对这两个方面的叙写,她都滤去了“观念”对“生活”的加工,无论这种观念是政治观念还是文化观念。就前者而言,政治观念的介入,使写乡村的小说,容易仅仅在政治文化层面上显示其意义,所谓的“农村题材小说”就是这样的小说。就后者而言,文化观念的介入,使写乡村生活的小说,容易成为满足现代都市文化价值需求的,在现代都市文化想象中的乡村生活。葛水平的小说不是这样的,她的小说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真实”,在这一点上,她的小说是与山西的前辈作家赵树理的小说创作一脉相承的,是深得赵树理小说创作的精血的。赵树理的小说,在经历了“庙堂”从政治观念上,“广场”从思想观念上对他的誉毁之后,仍然焕着艺术的魅力,仍为今人所肯定,这正是其作品“真实”的力量之所在。这种“真实”,不是生活层面上的,事实层面上的,而是存在层面上的,本体层面上的。葛水平的小说,也具有着这样的一种“真实”的力量。今人对赵树理的小说,试图进行新的肯定与评价,表明了文学观念的自觉不自觉的进步,而葛水平的小说,能为当今文坛所承认、所欢迎,也正是文学观念的这种自觉不自觉的进步产物。

所以,你可以说葛水平的小说,体现了传统文明形态传统文明神韵,从而为现代都市文明危机所苦的现代人所欢迎;你也可以说她的小说,体现了北方内陆女性沉重的生命内容生命质素,从而为被物欲抽空了生命的现代人所欢迎;你还可以说她的小说,写出了北方内陆女性苦难的生命历程而具有了意义。但这还不够,每种言说都在对其小说意义在这一部分进行“敞亮”的同时,又对其另一部分,构成了“遮蔽”。葛水平的小说是混沌的整体的多义的,这种混沌整体多义来自于前述的其作品中的存在意义、本体意义上的“真实”。

葛水平小说中的形而上的世界,是由其作品中在字里行间的描写中所充斥的大量的隐喻、象征、意象等现代主义小说的要素、手法所构成,这使得她的小说让人读来感到很“虚”,不可把握,不能确切。这种种现代主义要素、手法的运用,是与她小说中对形而下世界的描写是融为有机的血肉一体的,二者共同地更好地实现了小说中那种存在意义本体意义的真实。而在这其中,我们也分明地感觉到了,西方的现代主义文学,在新时期文学中,在经历了电闪雷鸣的阵阵暴雨后,已经开始渗透进了中国文学的大地中。这种渗透,看起来不如那阵阵的电闪雷鸣暴风骤雨震撼人心,但却更具力度更见成效。

无论是现代都市文明,还是传统乡村文明,都是对人类的存在意义本体意义上的“真实”的一种“敞亮”,明了了这一点,那么,无论是地处社会的中心地带,还是地处社会的边缘区域,无论是叙写现代都市生活,还是叙写传统乡村生活,都可以成为时代的“焦点”,社会的“焦点”,这可以视为是葛水平小说创作所体现的内陆青年作家创作的新突破吧,这一新突破对当今的文学创作特别是内陆地区作家的创作是颇具启示意义的。

王春林(山西大学副教授):

读葛水平小说,首先的感觉是一种写作姿态的轻松,作家是在一种轻松的状态下写作的,这就是与那些一本书作家形成了鲜明对照,不是憋足了劲,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写出一个像样的东西来,然后便昙花一现了。缺少文字创作的潜力,缺乏后劲。而葛水平并非如此,自《甩鞭》、《地气》而一发不可收,感觉并不吃力,感觉十分轻松自如,大有井喷之感。莫言说从《透明的红萝卜》开始,找到了民间,发现了民间,便有许多故事可讲,葛水平的情形大约也是如此,类似这样一种轻松的自由创造的姿态是十分重要的。这说明了葛水平的潜力所在,确实前途未可限量。

与时下许多女性小说家不同,葛水平创作并未仅仅局限于自我的私人生存经验领域,显示出了一种明显的超越于自我的私人生存经验的趋向,显得境界高远、博大,关注的生活面特别丰富复杂。作为一个女性作家,这点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举凡文学史上的优秀女作家,诸如丁玲、萧红、张爱玲、铁凝、王安忆等等,均不局限于一己私人经验的艺术境界,这一点尤其值得肯定。用莫言的话来说:“你能不能把别人书上看到的,从别人嘴里听到的,用自己的感情,用自己的想象力给它插上翅膀,就决定了你的创作资源能否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这种同化生活的能力事实上也就决定着一个作家能不能走得更远,是否有很大的发展潜能。在我看来,葛水平在很大程度上也已经呈现出了这样一种同化生活的能力,是一个才子型的作家。

就发表的作品看,我觉得《甩鞭》、《地气》、《狗狗狗》、《喊山》较好,《甩鞭》写土改,《狗狗狗》将视野落到了相对遥远的历史岁月,《甩鞭》写土改,《狗狗狗》写抗日;《甩鞭》再现了土改的残酷,《狗狗狗》既写出了日本人的惨无人道,也写出了中国人生存的坚韧。《地气》与《喊山》均可看作关注现实之作。《地气》达到了奇妙的艺术境界,主要故事围绕一个男人与另两个女人进行,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曲折的故事情节,甚至可以称之为情节洁化,没有什么故事,十分平淡。但葛水平却写出了一种平淡中的忧伤,一种充满诗意的忧伤,是一种对于人性的触摸与表达,可称之为一首忧伤的人性之诗,可使人想到孙犁。对这篇我很喜欢。如果说《地气》是平淡的,那么《喊山》则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不经意发生的一件故事,揭开了日常生活表象之下所掩饰着的人性真实,那种山里人的朴实与厚道,更成功地塑造出了哑巴红霞这一人物形象。既展示出了她那虽然饱经蹂躏伤害但却仍然对生活、对他人充满温柔和善良的复杂心灵,读后确实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外表的木讷呆滞与内心世界的堪称丰富的善良温柔形成了强烈鲜明的对照。

葛水平成功与其诗歌、散文及剧本的写作经验有关。今年的诺贝尔得主耶利内克即是如此,既有诗文写作经验,也有剧本写作经验。葛水平不是耶利内克,无法与其相提并论,但艺术经验确实有共同的一面和相沟通的一面。这一点似乎带有某种普遍性。

从山西女性作家的谱系学来看,其中具有文学史意义的我认为有三人,即石评梅——蒋韵——葛水平。

《黄河》杂志社对晋军新锐的扶持,功不可没。

李骏虎(《山西日报》记者、作家):

我认为葛水平在小说创作上有两个优势:一个是写作资源优势,一个是自身积累的优势。从葛水平几篇重要的中篇小说来看,无论取材于历史的《甩鞭》、《天殇》,还是当代题材的《地气》,都基于丰厚的乡村生活经验,同时她没有拘泥于个体生活体验,而是充分地运用了丰富活跃的民间经验,调动一个小说家的想象力,把流传于民间生活和文化中的鲜活语言和朴素的审美相结合,使小说充满着原生态的温暖、幽默、生鲜,同时又带有一定的传奇性,非常好读。民间经验是一种经过历代不同意识形态和文化浸润,又经过形形色色的人创造和取舍的丰富的文化资源,它本身具有民族性和精神向度,把握和运用它,需要一定的艺术功力和创作经验。现在看来,葛水平对民间经验的选择以及自如的运用都不是偶然的,她的小说创作其实经过了一个长期的自身积累,她的作品可以说是厚积薄发。她有过多年的诗歌和散文创作经验,同时职业又是编剧,诗歌写作锻炼了她的对意象和审美的把握,散文创作锻炼了她的思辨和语言美感,而编剧又使她具备了编织故事设置悬念的出色能力,这些几乎是成为一个小说家的必备素质。也就是说,葛水平写小说是迟早的事,而她的小说能够产生一定影响也是必然的。她的小说,对于年轻一代作家来说,至少在写作资源、人性深度、精神向度、审美追求等诸多方面有可借鉴价值。

民间经验资源是一个富矿,它是含量丰富的矿石,但不是矿物质本身。对它合理地运用,至关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提纯,这是让作品达到相当艺术高度的关键,也是一个作家是否能够完成艺术超越的分水岭。泥沙俱下在带给人阅读快感的同时,也会留下欠缺匠心和艺术提炼的不满足感。其次,民间经验资源的共性和共鸣性优势,也是一把双刃剑,它在带给读者共鸣和愉悦的同时,消解和阻碍着作家赋予作品的精神个性,而写作作为一种个人行为的精神创造,艺术个性的体现是衡量作品的重要标尺。好的小说作品不是孤立的,作家应该站在它的背后,作家的立场决定着作品的审美立场、思想深度以及精神操守,古今中外的优秀作家和优秀作品莫不如此。我参加过晋中女作家陈亚珍的作品研讨会,与葛水平对民间经验的运用不同的是,陈亚珍侧重于个体经验,相比之下,她的作品整体艺术手法和美感不如葛水平,但感染力和冲击力却高于后者,这就是个体经验和民间经验的区别。如何恰当地把握二者的结合度,需要作家花费大量的心思和创作时间去解决。具体到葛水平的小说作品,我认为她在资源的提纯、叙述节奏的把握,以及挖掘主题和增强作品力量等方面还有一定的提高空间。资源提纯是说对材料的选择和提炼,还有对民间习俗和语言的审美复述;叙述节奏则要靠丰富的小说操作经验来感觉和把握,以她的中篇小说《地气》为例,主人公王富顺的学生李修明的出现,使矛盾激化、故事达到高潮,这是一个妙笔,但同时叙述节奏比前文快了很多,漫步突然变为跳跃,使小说突兀而匆忙地结束,留下了一点遗憾。这也对深刻挖掘主题和作品的思想力量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作品的力量,除了挖掘主题之外,细节也是决定因素。所谓的细节,不仅仅是指叙述故事和刻画人物,也不仅仅指心理描写的细腻,它是二者的有机综合。好的小说家会讲故事,我们理解这句话的时候往往会把前面的“讲”忽略,只看到故事,实际上恰恰相反,如何“讲”,远远比故事本身重要,“讲”的艺术就是细节。优秀的小说家,能把一个简单的故事讲出不可言说的巨大力量,很多已经成为经典的作品,都没有复杂和精彩的故事,它的震撼力量来自于作家精神向度和小说的细节力量。细节依靠体验和想象,而对于民间经验性写作来说,往往会把想象理解为合理推理,想象和合理推理的区别,就在于艺术感染力。作为一个写作者,我的阅读难免要比普通读者苛刻,看法也难免偏颇,只是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就葛水平的创作状态来看,我认为她的优势还是在民间经验性写作,应该继续走这个路子,成为一个成熟的优秀作家。

李建华(北岳文学出版社编审、副社长):

葛水平写的这些女人太苦,她觉得应该把她们写出来,应该关注她们。葛水平这样年轻,她能够站在这样一个角度,关注到人类生活在最低层的普通平民百姓,她这种视角以及胸怀令人钦佩。一般写人类低层生活,女性又是在所有人中间生活的最低层,所以说关注到女性的命运,也就是关注到人类最悲惨、最平淡、最情感、最默默无闻的芸芸众生的命运。从这个角度讲,葛水平站的起点非常高,她从女性命运的角度,才挖掘出这样有深刻思想内涵的东西来。她作品中那诗意的想象和对意境的营造以及语言的那种空间美,给人无比丰富的艺术享受。我相信她不会是昙花一现的作家。我为我们山西有这样一个新锐的女作家感到非常高兴。葛水平在这么短时间内创作出这么多的好作品,的确是山西文学界一件非常欣慰的事情。

段崇轩(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书记处书记):

葛水平的6篇小说我全看过了,她的小说给人以一种神秘感、混沌感,有时候你根本不知她写什么。我主要想谈一下葛水平小说中的一些问题。

一是小说思想指向不清晰。一部小说要有一定的思想内涵,要有思想倾向。葛水平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说有什么主题,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大致一个故事就哗哗写下去了,所以写到最后到底这个小说在写什么东西,她自己恐怕也不清楚。当然一个作家不应该把自己的小说看得太清楚,太清楚反而写不出东西来。但作为一个作家,如果太没有思想目标的话,也不行。你应该大致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甩鞭》写一个女人的命运,这个女人的命运反复无常,自己把握不了自己,当她最后终于弄清楚她的悲剧是放羊汉铁孩给她造成的时候,举刀杀了他。她的命运像一个谜团,揭示了命运的不可把握性。《地气》写一批人在城乡之间的困惑以及教师的精神追求,这个思想指向还是比较明确的,如果思想指向明确的话,小说就有了重心。小说到底应该写什么,以什么为主?作家应该心中有数。《天殇》写的也是一个女人的命运,写得惊天动魄,实际上也是在探索女性的命运,探索这个女性性格、心理形成和发展。但是在写的过程中,这个聪明善良的女人就变成复仇土匪,这个跨度非常大,但作品没有令人信服地描写、展示。这就是说小说重心没有找到。《经典》讲的是一个普通公务员心灵的异化。《喊山》中的主人公到底是谁?虽然故事非常动人,但读了以后对人物形象比较模糊。总而言之,水平的小说虽然农村生活非常充实,对社会人生看法比较深刻,但她现在的创作依然处在模糊状态。

二是情节不和谐。她的小说主线不清晰,有些景物描写与小说内容不能融为一体,有的情节显得累赘,故事发展不是有机的。

三是人物性格不饱满。她小说中的人物给人强烈的震撼,但她写的人物都是在精神层面和心理层面上的,就写个人的感受,人物的个性并不是很明确。当然我们不能要求每一个人物都十分鲜明,但至少要使人物的性格明确突出。所以,葛水平在塑造人物上,要精心刻画人物的性格,展示她的心理状态和心理状态的东西,把这些东西融为一体。

四是叙述语言的不统一。水平小说语言很有张力,有些想象特别奇特,读了让人忘不了。但是在整个语言风格上不尽统一。叙述语言、描写语言、人物语言(说话、心理活动)应该整个统一起来,既要保持作家的基本风格,同时小说中的人物语言应该有人物性格的特点。人物的心灵世界是人物想出来的,而不是作家杜撰出来的。葛水平叙述语言一般是小知识分子作家的语言,比较优美、浅淡,而且有时候写的很美,但人物的语言与人物的心理活动分不开,有时候本来是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但把作者自己的语言也夹杂进去,甚至人物语言还有戏剧语言的成份。作者的叙述语言、描写语言、人物的心理活动、人物的语言不统一;形不成一种统一的风格,特别是作者的人物语言和作者的语言分不开,需要下番苦功夫。

葛水平小说的根本问题是缺乏正规的文学训练,没有经过高人的指教,文学素质还欠火候。另一方面是她的思考不深刻,缺乏理论引导。

葛水平的小说刚刚迈开第一步,一个作家每步都是一个困境,她能否达到一个高度,在于努力的方法。

葛水平小说的特点是站在小知识分子的立场上,对农村、对过去、对历史的观照。她把历史和现实交融在一起,看了以后能让人产生好多联想,空间比较大。她小说的元素比较多,把各种文学的要素交织在一起,诗歌的意象在她小说中的许多细节中升华为一种意象,感觉非常强烈。写人物的心理用散文的笔法写,写得美,很舒展,整个小说中框架各部分之间用散文化表述,抒情和议论都有。另外,她小说的成功得力于她的编剧功底,《地气》、《喊山》的路子非常好。所以一个作家靠戏剧因素可以赢得读者,但小说真正的艺术价值是最日常生活最日常的描写,把真实的生活诗意化。她应该把戏剧化的因素尽可能去除一点,不要给人造成一种牵强、编造的印象。

水平的小说走的是一条坚实的现实主义创作,同时容纳了多种其它文体的表现手法,创作了自己的一种小说文体。山西有这样一位具有创新意识的青年女作家,她在继承现实主义的基础上,吸收了许多现代的东西,在山西作家中是一个榜样。她既立足这块土地,又写她童年的记忆,写她少年、青年时代对农村生活、民间生活、民俗生活的体验,同时又把她的精神追求、精神向往融合到她的作品当中,站在一个形而下、形而上的世界,而且这两个世界结合得又非常好,她站在现实的土壤上追寻着精神的向往,使小说充满了诗意,更有艺术价值,葛水平的创作是一个很重要的“现象”,我看到了希望,希望山西文学能再一次出现新的辉煌。

聂尔(评论家):

文学创作是个体手工劳动,作家本不存在一个地域共同体,如果作家能够偶然跳出他所生存的地域,就像博尔赫斯跳出了阿根廷,吕新跳出了山西省一样,那他们肯定就是成功和幸运的作家。但是,地方对个人的一些决定性作用,并不是任何作家都能够摆脱的,很多作家实际上不得不在某一个区域文化之内进行他的创作,所以我们有了山西文学,广西文学,京派和海派等地域性文学概念。

文学的地域性具有根系的作用,它能部分地决定作家的创作特色、文学含义和成长高度。这一点对于山西作家来说,似乎更为明显。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可能不够全面的观察和感受。就我个人的感觉来说,山西作家的群体性特征表现为:第一,对于乡土的共同性想象;第二,对于城市化进程的缺乏敏感,甚至抵触;第三,对于当代和古代政治文化的混同,或者可以说是自觉地将二者加以统一。这是我感觉到的山西文学的三个特点。

如果山西作家中哪一位能够越出这三点,他可能就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有一个非常著名的例子是电影导演贾樟柯,贾樟柯从北京回望山西,敏锐地把握住了山西这块土地上的城市化进程,从而突破了山西文学界对于乡土山西的共同想象,也同时透视出政治和道德伦理在新时代产生的巨大裂缝。这些裂缝是如此的巨大,它足以成为小偷和走穴演员们的生存之地。

所以,山西文学这个概念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它是一个基础和一个局限,是作家们的出发之地和超越对象。最近女作家葛水平的创作有了起色,我想在此考察一下,葛水平的小说是否做出了真正的超越,在哪一点上取得了超越。

我想以《甩鞭》为例来谈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到目前为止,处女作《甩鞭》仍是水平最好的小说。

虽然这个爱情故事是由一些政治的历史的符码编织而成的,这些政治历史符码就是:地主、妻妾、丫环、长工等等,但它仍然只是一个爱情故事,不具有对政治历史话语的解构意图。作为一个爱情故事来看,它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能还落入了俗套,并且存在情节设置上值得推敲的地方。但是,在老套的故事之上,也可以产生出一篇新颖的小说,这是因为现代小说除了是一个故事,同时还是一种文体。小说文体是衍生于小说故事枝干上的纹理,这纹理如果足够美丽,读者就可以对故事的可疑之处视而不见。《甩鞭》的文体特征来自于女性意识与乡土家园之间的审美关系。小说里有一处情节需要特别提出,那就是自从麻五从城里李府偷回了丫环王引兰,他就再不敢到城里去,放弃了他的木炭生意,表面上是怕李府的人把他打死,实际上是因为有了一个好女人,就等于拥有了一切,幸福完全可以在封闭的田园里进行自生产,城乡之间的利益关系被切断了,一切的美只存在于田园之中,存在于从城里来到乡下的美丽丫环的灵魂里。甩鞭的声音如春雷乍响,可以唤醒女人生命中的春天。王引兰非要让麻五买下一块地种油菜,为的是在春天让她看油菜花开。这样,在女人对男人的支配之下,地主与土地的关系居然变成了一种美的贸易。这应该不会是当时历史中的真实图景。这是女性作者自身愿望的一种投射。

女作者的审美意愿不仅支配了小说里的男人无条件服从女人,而且支配了小说文体。整篇小说散发出土地的静谧的馨香和广大的情欲,男人只是土地上的生物之一种,他们隶属于土地,而女性情欲具有巨大的包容性,既包容了土地也包容了土地上的男人。所以,这篇小说表现了女性情欲的两个方面,对男人的情欲和对土地的情欲。

这和男性作者的爱情小说的不同在于,女性在男性小说中表现为欲望的容纳之地,表现为不可穷尽的绵绵不断的情欲之乡,而土地在男性意识中并不作为欲望的对象,它更多地只表现为一种思想的家园,因此它的美是对象的美,而非美的本体。在男性意识中,女性的身体已经成为了男性欲望的家园,特别是在当今这个真正的家园已经丧失的时代更是如此。女性的身体成为替代性的土地家园。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家园,因此必须一遍又一遍地占有她,才能证明家园的存在,实际上被证明的只是虚无而已。这就是当代男性的空虚所在,以及当代爱情的特征之一。而女性对男权的反抗,实际上其范围也是非常狭小的,因为目前中国城市化进程的普遍推进,以及目前世界的强劲的全球化进程,与男性强行插入女体的过程具有同构的性质,这是女性无法从根本上加以对抗的。因此,要求独立的女性,痛苦的女性意识,试图摆脱仅为男性欲望对象地位的女性,在远望雾霭重重的山峦,在回忆林木丰茂的家乡时,很容易产生一种沸腾的依恋之情和献身的欲望——实际上我怀疑这是一种无可献身的剧烈的绝望之情。

这就是《甩鞭》这篇历史爱情小说不同于其他同类小说的地方。为了摆脱其对象性依附地位,女性意识的对抗策略往往是选择一个更大的依附对象。这个对象可以是国家权力,可以是跨国资本,可以是小资情调和流行时尚,也可以是女性的身体本身,所有上述依附对象都是理性化和制度化的。女性作为柔弱而美的生物很少有重回田野之中和山岗之上的愿望,因为她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因此她只能通过婚嫁的形式达成美的愿望。这就是为什么丫环王引兰只有嫁给麻五,才能观赏到油菜花开的春天的景致,而在爱情只构成了伤害的时候,甩鞭的声音再也唤不回她生命中的春天了。土地最终只是虚幻的家园,因为爱情是短暂的。

土地和情爱的双重变奏并不能解决“女性主义”的当代困境。《甩鞭》的野性美是一种退守的激情,它客观上成为女性意识对于男性想象共同体的又一次依附,它是山西文学特有的氛围中所发生的“女性主义”事件。我们所有处在山西文学特有氛围中写作的男人和女人,应该从这一事件中认识到,女性意识正在崛起,而真正丰满的山西文学除了不可避免地接纳女性意识的融入,更应该具有时代的智慧,思想的力度,和对复杂问题做出反应的敏感和勇气。

张发(《黄河》杂志社主编):

有人说葛水平借《黄河》出名,我现在要说的是《黄河》借葛水平出名,感谢葛水平对《黄河》的支持。感谢北京、上海、天津、福建的同仁来捧场,为我们的工作做指导。《黄河》不断地调整办刊方针,我刚刚在成都参加完全国中篇小说年会,我在会议上有个发言,说现在《黄河》的定位是倾力为成长中的文学晋军搭建平台,强化品牌意识、精品意识、人才意识,扶青不扶老,扶新不扶旧,扶强不扶弱,一般不发外稿。这是我反复讲的一个口号,目的就是出新人,出佳作、力作。申维辰部长对我们的办刊宗旨、办刊方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热闹可能是一时的,《黄河》明年可能不会有今年这么热闹,不可能明年还有葛水平第二出来。但作为编辑,我要倾力为成长中的晋军搭建平台,全力扶持他们的办刊宗旨是不会变的。

葛水平(长治市戏剧研究院创作员):

我第一个小说《甩鞭》其实很早就在我心里烙下了一个印子。当初回农村的时候,听到一个老头给我讲,土改时把一个地主坠了秤砣坠死了。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属于中条山系,农村那时候穷得买不起鞭炮,要到山顶上去甩鞭,当然我这一代没有看到过,都是我祖父给我讲的,他说现在放鞭炮代替不了过去那种甩鞭的感觉,他说甩鞭要到对顶的山上去甩,点一个篝火,有一个甩鞭人,甩鞭的过程要互相对鞭,这边甩一下,对顶山上应一下,如果对方应的声音没有超过这个声音的话,那么他们就要互相打仗了。就像唱戏或八音会的对台戏、打擂。那种浩浩荡荡鞭声响起来的时候,铺满了整个山梁土峁,所有村庄的人都要出来竖耳朵听。我祖父给我讲的时候,我是非常感动的。这样,我就把一个土改的故事穿插进去一个女人的命运。为什么要加进一个女人?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女人,而中国女人在这块土地上生活是非常非常难的,容易被历史湮没掉。也容易被社会湮没掉,她做出再大的成功,付出再多的心血,常常被这个社会强烈的东西毁掉,或者说忽略掉,我维护女人的利益,我爱护、欣赏所有有素质的女人,尤其是在社会和生活当中善良的、能包容的女人。所以我写《甩鞭》时,我想把她的历史背景、所有爱情经历写进去,她渴望的是一种幸福啊!她的命运是社会造成的,男性的社会造成的,种种原因造成的,她发挥不了自己的个性。我当时在创作时确实是模糊的,因为我就是有这么一种冲动的欲望想把它写出来,而且渴望把它写出来。主题是什么我真的是很模糊。

《地气》创作过程是这样的。我的故乡在大山里,那个地方很穷,没水没电,山上孩子们上学非常困难,而且孩子们上学时要到另一个山头,他们要走好长好长路去上学。这个故事的原型是派一个老师去教学,教的就是一个学生,他教学生的时候,就是一对一教。教的时候不是像我们现在的老师是站在讲台上讲,而是围在火台旁,老师拿一个小鏊子摊一张饼,学生认一个生字,奖他一个饼,或者说是口渴了,你算对一道题,给你熬一碗米汤喝。老师的粮食是学生家里供给他的。这个老师在山上教了半年书就走了。故事就这么个故事,后来我就把它繁衍成了《地气》。我也没有明确的思想,只是非常感动,我觉得像乡村那种东西和乡村教育和乡村农民渴望城市文明的那种东西,就像他们晚上到山上看灯灯火火。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农村,我渴望城市,我有这个欲望去山上看灯灯火火,我不知道城市是什么样子,我要到山上去看,实际上什么也看不到的,由于污染把城市的灯光湮灭了,城市的灯光什么也看不到,是模糊一片的,但心目中有渴望就一定能看到。

《天殇》是我看了一本《土匪实录》里的一篇故事产生的,上面有一篇文章题目好像叫《豫西张寡妇》。我有一次去沁河岸边,有人就说起有一个庄园后来荒芜了。那个庄园规模非常壮观。回来时我突然看到了那本书上的故事,我就想每一个人或者是历史的消失,或者是一个庄园消失的时候,它必定有故事存在,而故事存在的时候,它必定有善的东西。那么我写这个寡妇时,尽管她是一个土匪,但我想把她的人性写成是善的,我认为所有女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最初的愿望都是非常非常善良的,她之所以不善良是社会方方面面逼迫的,她不善良了,她的善良是超越男性的。所以我想把她善良的一面写出来,但写得很粗糙。

《狗狗狗》也是听来的一个故事。我们太行山这个地方缺水,一些地方就是把雨水存到旱水池里吃的。这个故事确实是有的,是在我们这里的壶关县发生的。当时有一个日本人在这个旱水池里洗了澡还洗了马。水是当地老百姓的命根子,他这样糟蹋一池水,老百姓当然是不同意的,就出来将他乱棍打死。结果后来就来了三个日本人,把全村人都给杀了。我写这篇作品时,当初是想挖掘一下中国人的人性,面对日本人,为什么全村五、六十户百姓竟没有人出来反抗?就是说我们国民性中的奴性。面对强硬的东西,我们的民族却不敢站出来,挺身而出。但是写着写着,我还是把一个女性作为一个主角贯穿进去了,想表达中国的女性最伟大的一面。当我写成这个小说时,好像这个意思还不明确。鲁顺民看了以后就给我点拨了一下,说要把女人的人性提到一个高度。我又重新修改,在写的时候,我就想体现一个普通女人在大山里存在的状态,她没有任何的政治背景,没有权力,她就是依附于一种力量来让这片土地兴旺繁荣起来,她惟一的东西就是她自身。日本人怎么就把山里边的人灭绝了呢?她要用她自己来繁衍后代使大山兴旺起来。实际上开始的时候也许是她自我的渴望要求,但后来我认为她是超越了这种东西。大山里面没有了人烟就容易生虎狼,那么怎么才能让这山里兴旺起来呢?只有她自己。只要有我在,有另一方在,我一定要生命繁衍起来。表达一种暴雨般的反抗情绪。

《喊山》改了好几稿,这个故事也有原型。我们那里有一个哑巴,是被河南的人贩子拐骗到这里,强迫她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不说话的真正原因。她的男人确实是被炸死了,炸死以后这个女人突然会说话了。但后来的故事不是这样的,这个女人把她生的五个女儿全部卖掉后,又嫁了一个人,还生了一个孩子,活到终老。后来我就把这个故事延伸到《喊山》中。

周振义(中共山西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山西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

这次由山西省作家协会和中共长治市委宣传部联合举办的葛水平小说创作研讨会,我认为开得很好、很成功,取得了预期效果。我谨向各位嘉宾对我省文学创作工作的关心与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

本次研讨会邀请如此众多的知名作家、评论家到会,高朋满座,儒雅添香,这在我省尚属首次。研讨会上,大家站在新时期文学发展的前沿,围绕葛水平同志的小说创作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充满了浓厚的学术交流气氛。大家的发言,既有公正的评价,也有中肯的批评;既有深刻的剖析,也有精微的探究,不乏真知灼见。葛水平同志是我省很有代表性的一位青年女作家,正像大家分析的那样,她的出现不是偶然的,是一种“现象”,值得认真加以研讨。根据大家的发言,我个人认为葛水平的小说创作有这么几个特点:

一是贴近生活,贴近现实。她的作品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尤其是对农村生活的描述,让我们闻到了泥土的芳香。巧合的是,葛水平与当代文学大师赵树理是同乡,都是沁水人。从她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她继承了赵树理许多优良的传统,写出了农村生活的真实状况。葛水平对生养她的那片土地挚诚热爱,倾注了深切的情感,这是她创作的本源。由此可见,生活对于一个作家的成长是至关重要的。

二是关注低层人物,尤其是关注妇女命运,具有强烈的忧患意识。葛水平几部小说里几乎都以女性为主角,这些女性大都是生活在低层的劳动妇女,她们性格迥异,鲜活生动。在她们身上,不仅体现了中国妇女勤劳、善良、忍辱负重的一面,更多的是展示了她们敢于冲破传统牢笼,向命运抗争的另一面,读来令人同情也令人感奋。这说明葛水平的创作具有一种忧患意识,是一位很有责任感和社会良知的作家。

三是甘于寂寞,潜心创作。葛水平之所以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我认为与她多年来耐得住寂寞,不为世俗名利所动有关。文学创作毕竟是个体劳动,需要有坐冷板凳的功夫,只有真正沉下心来,想自己所想,才能进入理想的创作状态,从而激发灵感的火花。

以上是我对葛水平创作的一些粗浅看法,不足之处请大家见谅。应该说,这次研讨会给我省文坛送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并给我们山西的文学创作很多有益的启示,大家在发言中也对我省文学创作提出了一些很好的意见和建议,对指导我们今后的工作多有助益。我认为这次研讨会不仅是对葛水平个人作品的研讨,也是对我省文学创作的研讨,使我们开阔了视野,活跃了头脑,更看到了不足。我们将以这次研讨会为契机,在今后的工作中要加大对文学创作的扶持力度,不断地推新人,推佳作,不遗余力地提携奖掖在文学创作上有突出贡献的人才;要为广大文艺工作者提供更好的创作氛围,使他们能够在心情舒畅、精神愉悦的状态下从事创作;同时还要加强交流,相互沟通,采取走出去、请进来的方式,接纳和吸收各种养分。尤其是多请像在坐的名家专家,来为我们指点迷津,拓展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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