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象瑛的赋学批评及其赋创作

2017-03-29 22:04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王 成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文学研究

方象瑛的赋学批评及其赋创作

王 成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方象瑛在清初甚有文名,创作有大量散文且取得了较高的成就。他有两篇论述赋学的文章,从历史批评与鉴赏批评相结合的维度来展开,颇多真知灼见。方象瑛创作的8篇赋作,包括应制颂政、状物摹景、咏史怀古等内容,在艺术手法上也有其鲜明的特点。方象瑛的赋学批评及其赋作,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清代的赋学理论与赋文创作。

方象瑛;赋学批评;赋;内涵;特点

清初知名文人方象瑛(1632—1702年),字渭仁,号霞庄,浙江遂安(今浙江淳安)人。康熙六年登进士,康熙十二年与方象璜完成《遂安县志》的编纂工作。康熙十八年(1679年)举博学鸿儒科,授翰林院编修。康熙二十二年典四川乡试。方象瑛传世文集《健松斋集》有散文300余篇,其散文理论散见于序文、书信、题跋等文章中。方象瑛对赋体文的论述,颇多卓见,且具有时代特色。有学者指出,研究一个作家的文学思想,“不但要了解所研究的某个文论家的全部言论,注意把他的理论原则和具体批评结合起来考察,还应该联系同时代的文论和有关创作进行考察”[1],这里将置方象瑛的赋学理论于清初文坛这个大的语境下进行考察,并论述其赋文的内涵与特点。

一、方象瑛的赋学批评

(一)赋是一种介于诗、文之间的文体,起源于战国,兴盛于两汉

清代无疑是赋史的重要时期,赋文数量远超前代。翻阅清初别集,几乎集集有赋。马积高《历代辞赋总汇》辑有清一代赋文2万余篇。在赋创作取得突出成就的同时,也使赋学得到高度发展。“清代赋学是对历代赋学的总结与超越,在对前代赋学继承的基础之上形成了一代赋学中兴”[2]45,可谓是中国古代赋学批评的一个高峰。清代出现了几十部赋话,还有大量单篇赋论文,数百部赋选的序跋、评点等,“从现存赋学文献来看,清代最为完备系统”[3]38,内容涉及赋的本质与流派、风格与流变、鉴赏与批评、格法与声律等各个层面。

方象瑛没有赋学专著,但是两篇论赋文《王仲昭赋序》《与徐武令论赋书》则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清代的赋学批评。《王仲昭赋序》是为其挚友王嗣槐而作。王嗣槐少工骈体,晚乃为大家之文。他曾于康熙十七年作《长白山赋》《瀛台赋》,轰动京师。大学士冯溥读后,赞叹不已,“岁戊午,上征海内鸿博诸儒,仲昭待诏阙下,为《长白山》《瀛台》诸赋,余读而叹美之”[4]。王嗣槐《桂山堂文选》卷十收赋22篇,请方象瑛为序:“仲昭顾属余序,且曰:‘非子宁不载片字’”[5]卷三。方象瑛作《王仲昭赋序》盛赞了王嗣槐的赋学成就:“夫禁苑之邃深,丰沛之遥隔,耳目所未经,传闻或忧失实,而仲昭顾纚纚言之,闻其成《瀛台》以三日,《长白》五日,同人从旁观之,落纸挥毫,狂呼独绝。昔左太冲赋三都,墙溷皆著,笔砚犹且积之十年。仲昭顾敏丽若此,岂今人之才固胜古人耶!”[5]卷三同时道出了自己的赋学观。《与徐武令论赋书》是方象瑛写给徐汾(字武令)的一封书信。徐汾作《赋辨》,方象瑛读后,致函徐汾,认为其文“博雅精核”[5]卷十一,随后表达了自己对赋这一文体的看法。

(二)方象瑛的赋学批评,主要是从历史批评与鉴赏批评相结合的维度来展开

为了阐明问题,现录《王仲昭赋序》《与徐武令论赋书》二文精要处分析之。

赋者,敷陈之义,其原盖出于诗。前世作者孙卿、屈平犹有古诗之意。宋玉以下,马、班、扬、左以及潘、陆、徐、庾非不璀璨一时,流声金石,然淫浮靡丽极矣。唐人以赋取士,由今观之,肤近都无余蕴,而名卿巨公率由此出,盖上以是求,下以是应,有固然者。今天下尚制举,义士之负才好文者,诗词而外,间为六朝小赋自娱。至于汉魏体制作者绝少,岂真撰造远逊古人。盖唐宋以后,山川、地理、人物、事类名称不古,即连篇累牍,终归凡近,然则包括宇宙,综览万物,长卿所谓赋心诚不可得而传,即经纬宫商纂组成文,亦岂易言哉。[5]卷三《王仲昭赋序》

仆少时,雅嗜赋学,手录赋苑盈帙,间以已意评论。如《子虚》《上林》起结,仍近国策、梁园诸制,情致无余。李唐应试之作,肤词习句,正如今日闱体,规模既熟,千篇一手矣。《阿房》《赤壁》以记为赋,王、骆诸公以歌行为赋,虽才极横溢,揆之正体,必有未合。近世若卢次楩辈,非不刻意拟古,然唐宋以后,山川、都邑、人事、物类尽非秦汉之旧,落笔不古,易入俚近,连篇累牍徒搜奇字耳。故愚尝论长卿所谓赋心实有得于笔墨之外,非可以言传。若研京鍊都之作,古人已让之。单行千古,自不当更为效颦。登高而赋,如二谢之风流蕴藉,庾鲍之神骨森挺,便使人心怡神爽,不必取古人而规规求合也。[5]卷十一《与徐武令论赋书》

方象瑛的赋学观,概而言之,主要有以下几点值得注意:第一,关于赋的起源与流变,方象瑛持赋源于诗说。赋的起源是赋学展开的一个首要命题,赋论家对此都有自己的阐释。赋源于诗,是大多数辞赋家与赋论家的共识。如班固说:“赋者,古诗之流也。”(《两都赋序》)刘勰言:“赋自诗出。”(《文心雕龙·诠赋》)李白《大猎赋序》云:“赋者,古诗之流,辞欲壮丽,义归博远。”[6]57章学诚谓:“古之赋家者流,原本《诗》《骚》,出入战国诸子。”(《校雠通义·汉志诗赋》第十五)等。《王仲昭赋序》开篇就指出了赋的缘起,即源于诗,并认为荀子、屈原的赋作有古诗之意,观点鲜明。

第二,方象瑛指出了赋创作中存在“破体为赋”的现象。中国古代文体批评一直存在“破体为文”(亦有“破体为诗”“破体为词”者)之说。如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古代很多文人都认为是以赋为记。如张表臣《珊瑚钩诗话》卷一云:“欧公《醉翁亭记》,步骤类《阿房宫赋》。”方苞言:“欧公此篇以赋体为文。”方象瑛指出杜牧《阿房宫赋》、苏轼《赤壁赋》是“以记为赋”,王粲、骆宾王等是“以歌行为赋”,可谓独抒己见。作者虽没有作进一步的阐释,却给我们留下了巨大的思考空间。细思苏轼的前后《赤壁赋》,主要写了苏轼两次游览黄州附近的赤壁所见情景与思想感受等,确可以说是一篇以“赋”这种文体写记游的散文。

第三,方象瑛从文学审美角度批评了赋体文的弊病。他认为:司马相如、班固、扬雄、左思、潘岳、陆机、徐陵、庾信等人的赋作,璀璨一时,流声金石,但过于富艳靡丽。《子虚赋》《上林赋》规模宏大,也缺少情致。唐代科举以律赋取士,赋作缺少余蕴。当世负才好文者于诗词创作之余,间作六朝小赋,但逊古人甚远,“落笔不古,易入俚近”,只是连篇累牍堆积奇字而已。在方象瑛看来,司马相如的“赋心”之论是不可言传的。司马相如有“赋迹”与“赋心”之说:“合纂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此赋之迹也。赋家之心,苞(包)括宇宙,总揽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览。”[7]9这一理论对后世整个赋学理论批评史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方象瑛赋作的内涵及特点

(一)典型作品

《健松斋集》卷九有赋8篇,即《御试璿玑玉衡赋(有序)》《经史赋(有序)》《拟大猎赋》《西域贡狮子赋》《黄金台赋》《壁影赋》《远山净赋》《蜡梅花赋》。方象瑛赋作的主要内容是应制颂政、状物摹景、咏史怀古等。篇幅不多,但是有一定的特点,值得给予深入分析。

康熙十七年正月二十二日,康熙帝下旨诏开博学鸿儒科,并谕示礼部云:“自古一代之兴,必有博学鸿儒,振起文运,阐发经史,润色词章,以备顾问著作之选。朕万几余暇,游心文翰,思得博学之士,用资典学。我朝定鼎以来,崇儒重道,培养人材。四海之广,岂无奇才硕彦、学问渊通、文藻瑰丽可以追踪前哲者?凡有学行兼优、文词卓越之人,不论已仕未试,令在京三品以上及科道官员,在外督抚布按,各举所知,朕将亲试录用。其余内外各官,果有真知灼见,在内开送吏部,在外开报督抚,代为题荐,务令虚公延访,期得真才,以副朕求贤右文之意。”[8]卷十二

诏令一下,各地纷纷举荐人才。方象瑛作为当时名流,亦被严沆与金鋐举荐应试博学鸿儒科。康熙十八年三月初一,康熙帝亲自殿试来京师应试的143人于太和殿体仁阁,试题为《璿玑玉衡赋》1篇、《省耕诗五言排律二十韵》。璿玑玉衡,又作璇玑玉衡,语出《尚书·舜典》“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这句话大致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一主星象说,一主仪器说。司马迁主张璇玑玉衡就是北斗七星。《史记·天官书》云:“北斗七星,所谓‘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孔安国主璇玑玉衡为仪器说,他认为璇玑玉衡为“正天之器,可运转”,肯定璇玑玉衡为仪器。郑玄说:“运动为玑,持正为衡,以玉为之,视其行度”,也指的是仪器。

对于博闻强识、自幼即创作辞赋的方象瑛来说,这样的题目并非难事,他挥毫泼墨作《御试璿玑玉衡赋(有序)》。赋作正文开篇对朝廷大加赞美:“国家化洽八弦,威行九有,荣光塞河,松云生牖。骏业讫于要荒,鸿施遍于林薮,三能齐于泰阶,六府粲乎奎斗,兵销日月,位秩星辰,瑶图永固,宝历当积,登灵台而布宪,吹豳钥以宜民。”[5]卷九文章并不是一味地鼓吹赞美,也提出了很多具有实际功用的观念,如“酌古准今,因时定制”“勤民为敬天之本,而鉴古实懋德之传”[5]卷九等。

康熙二十四年,康熙帝“问道之心,特试儒臣,俾陈经史”[5]卷九,方象瑛作《经史赋(有序)》。这篇赋作充分地展示了进士出身的方象瑛的博学多才。文章纵横捭阖,追源溯流,如“诗以言志,正变虽分,性情攸寄。比赋兴之较殊,风雅颂其各异,大化始于二南,删定通乎六义”[5]卷九,短短几句就包含了众多诗学问题,如诗言志、赋比兴、风雅颂、《周南》与《召南》、“六义”。又如关于史官职责的论述:“晋魏以降,史职弥专,或奉诏而奏草,或独撰以纪年,或合众长以成帙,或历岁月而始传,或以稗官贻诮,或以秽史丛愆嗤齐谐之冒,史复何有夫长编,然观南史、北史之并行,旧唐、新唐之各著,庐陵接班马之遗,潜溪表金元之绪,通鉴出而法戒昭,纲目成而褒讥寓。”[5]卷九

康熙十七年,康熙帝“大猎于南苑,讲武事”[5]卷九,方象瑛仿李白《大猎赋》而作《拟大猎赋》。这篇赋作具有汉大赋的典型特点,即铺采摛文,体物颂美。作品描写了康熙帝率众臣在南苑狩猎的场面,倾注了作者昂扬的气势,恢宏巨丽,表现了王朝盛世之气象。如对射猎场面的描写:“佽飞决拾之士,拔山超距之英,翼展象犀之卒,箕张罴豹之兵,据河魁而列阵,乘太白以扬旌。叱咤而山河震悚,跳荡而林壑骁腾,旃鬚鹤膝,机臂鱼文,草枯鹰疾,沙软蹄轻,马则追风逐电,人则跃景腾云。控弦则弓弯明月,飞镝则羽簇流星,于是云怒涛舒,雷行风往,瞋目星奔。发声谷响,拉虎摧熊,分犀裂蟒,殪遒兕于阴林,抉文豹于榛莽。”[5]卷九这段描写语辞华丽,使用对偶、排比手法,全篇气势磅礴,铺张扬厉,颇有汉大赋的神韵。

康熙十七年,西洋古里国向清朝贡献狮子,方象瑛作《西域贡狮子赋》。这篇赋作体物精妙,摹写传神,对狮子的描写非常精彩:

其为状也,拳毛似斗,怒目疑星,髯髵狼集,阔臆鸟呻,钩爪鹰骞之利,锯牙犬错之陈,柔毳拔豪之颖,劲豪倒薤之针。弭耳宛足,青鬣赤睛,群同牛马,族谢龙麟,既非百兽之长,犹同虥猫之形。而其为物也,力擅齚豺,威传搏象,蛰熊惊呼,哮虎匿响,裂兽则血溢巨川,攫鸟则毛吹指掌。吐声而邃谷雷奔,矐目而幽岩电朗。四十里之鸡犬息鸣,五百程之风云骤往,出林踞魏武之车,夹座侍金仙之讲,虽杰骛其难驯,同豢龙而畜养。[5]卷九

从形体、声音、力量、威慑力等方面刻画了狮子的威猛形象,让人为之叹服。文章可贵之处在于,没有对狮子作静态的描摹,而是最终归结到人、归结到朝政:“天下曰:嘻!是物也。予安所用之。今夫深耕致远,民用是资,龙文风采,瑞为世仪。狉狉獉獉之虫,其何知,爰命服不寘诸上林,大官锡讌(宴)以劳厥宾,盖上之所宝在士,国之所重惟民,信柔远而能迩,亦何忍贵物而贱人?”[5]卷九国家所重在民,不能玩物丧志,深具讽谏意味。

方象瑛还有几篇体物写景赋,如《壁影赋》。文章开篇自问自答:“壁影何?月影也,而花木亭池悉焉。月之影乃在壁,壁之影无非月。夜久静观,恐非俗笔能画也。”[5]卷九文章对各种“影”作了细致描写,读之叹绝。再如《蜡梅花赋》也是咏物的佳赋,作者对腊梅花的高洁、美丽在对比之下作了精彩描写:“若夫红艳渔人之水,青留西子之堤,紫落珊瑚之树,翠分蛱蝶之围,蒲辰则榴枝绛卷,萸节则菊蘂黄迷,萧静则谷兰作友,旖旎则木芍名妃,或拟樱桃之佐,或聘海棠之妻,或覆新亭之井,或连故苑之畦。名并传公,香分庐女,洛下洗粧池边,解语莫不各趁,芬辰竟依雅序,赏心缕管之俦,托契丝文之侣。兹乃清风饯暖,朔气迎寒,霜凝万木,雪映千峦,群英彫而已瘁,佳植落以俱残,独孤清而挺秀,且修澹以娱观。敛淡黄兮色古,剪静碧兮容端,傲隆冬兮骨瘦,凌结冻兮神安。”[5]卷九方象瑛在10余岁课业时曾作《远山净赋》,时人为之惊诧。试看下面这段描写:“其风舒也,秋声到席,疏影澄波,叶将黄掩,山乍白多。散幽芬于天末,寄萧澹于崇阿。恍清音其可接,托雅意于啸歌。其月至也,高映峰明,光含石醉,夜冷仍空,宵深如媚。”[5]卷九把风、月下的景致刻画得细腻微妙,笔法非常老道。《黄金台赋》则是典型的咏史怀古之作。黄金台,亦称招贤台,战国时期燕昭王所筑,是燕昭王尊师郭隗之所。这篇赋作主要通过主客问答的形式赞美了燕昭王的礼贤下士,“咸叹王之知人能得士”[5]卷九,以及郭隗的卓越才学。

(二)方象瑛的赋作继承了前代赋作的优良传统,又有所创新,呈现出鲜明的艺术特点

首先,结构布局工巧,有序有歌,与正文互为补充。《御试璿玑玉衡赋(有序)》赋作前有小序,开篇交代了作者对星象、仪器的看法:“臣闻圣人御历,德莫大于敬天。元后乘时制,独隆于法帝。盖欲授人若昊,必先立象陈仪。五纪以还,非无容成大挠之命。三古而后,遂有土圭臬影之司。然而察变观文,首重华以立极。”[5]卷九作者运用溯源追流的方法,引出下面的论述:“良由制器尚象,准乾造而不违,玑衡千古为昭,璿玉四时不易。”[5]卷九在方象瑛看来,“盖玑圆,象天二曜之运行适合;衡平,测影五纬之缠次攸征。此立仪立象所由开,即先天后天之莫外”[5]卷九。《经史赋(有序)》小序交代了经史的重要意义,“臣闻重学崇儒,圣世大同,文之治因人征事,哲王切稽古之思,惟诸经为载道之书,而列史实观型之要,论傅虎观每辨异同,序出迩英用资法戒尚和”,[5]卷九为后文的论述作了很好的铺垫。

《黄金台赋》文末有“歌曰”:“高台峨峨兮易水汤汤,筑馆致士兮勉勉我王,黄金灿兮栋宇光,士趋来兮霸业昌,除凶雪耻兮酬先皇,登台饮至兮乐且无央。”[5]卷九《壁影赋》文末也有“歌曰”:“犀簟兮药房,荷衣兮荔裳,清芬兮满座,幽辉兮半床,招凉飚兮碧筩,欲皎参差兮新月光。重曰:嘉陵兮翰墨,辋墅兮丹青,宛依人兮静影,复何辨兮赝真。摹子影兮镂吾壁,放我怀兮其子清,追卧游兮三五夕,莫相忘兮新月明。”[5]卷九这两篇文章的“歌曰”不仅使赋作在结构上有所变化,也对赋文的内容作了有益的补充、延伸。

其次,善于运用典故,旁征博引。《拟大猎赋》在铺叙狩猎队伍、场面之后,作者不仅发出感慨:“盖上林、长杨未足侈其盛,而甘泉亦何能壮其模。”[5]卷九《上林赋》是汉赋大家司马相如的作品,《长杨赋》《甘泉赋》都是西汉扬雄所作,这3篇赋作都以描写盛大场面见长,方象瑛以其作比,借以突出南苑狩猎场面之盛大。《经史赋(有序)》云:“张苍、杜预之钩深,何休、范宁之栉比,譬繁星之争明,若蹄涔之测水,苟返本以穷源。”[5]卷九这里引用了几位名人,如张苍(前256—前152年),西汉丞相,在历法、算学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为西汉王朝制定了立法与度量衡,他校正的《九章算术》对中国及世界数学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杜预(222—285年),西晋著名政治家、军事家和学者,博学多通,著有《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及《春秋释例》等。何休(129—182年),东汉今文经学家,精研六经,作《春秋公羊传解诂》,又注《孝经》《论语》等。范宁(约339—401年),东晋经学家,所撰《春秋榖(谷)梁传集解》,是今存最早的《谷梁传》注解。方象瑛引用这几个名人作为自己阐释道理的依据,无疑具有权威性。

再次,语言自然流畅,优美质朴,铺排而不见繁缛。方象瑛的赋文不像汉大赋那样逞才使气,更多的是随情随兴而发。他的赋文不拘泥于古赋,语句有长有短,散骈结合,文辞生动,情韵昂然。如《壁影赋》,第一段是散体,长短句错落;第二段全是4字句,严谨整饬;第三段以6字句为主,兼以8字句。最后的“歌曰”部分,运用“兮”字骚体句式。

方象瑛的赋文虽然不多,只有8篇,却充满了诗情画意且富有哲理。他的赋学批评也涉及到了赋的多个方面,论述颇有见地。无论是其赋创作,还是其赋学批评,都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清代的赋坛,具有重要的讨论价值。

[1]王运熙.谈谈中国古代文论的研究方法[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4(5):92—97.

[2]孙福轩.论清代赋学的理论特征[J].鲁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2):45—49.

[3]许结.论清代的赋学批评[J].文学评论,1996(4):28—38.

[4]冯溥.佳山堂诗集[M]//四库全书存目丛刊本.济南:齐鲁书社,1997.

[5]方象瑛.健松斋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6]李白.李太白全集[M].王琦,注.北京:中华书局,1977:57.

[7]刘歆.西京杂记[M].葛洪,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9.

[8]玄烨.圣祖仁皇帝圣训[M].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

I206.2

A

1674-3652(2017)06-0071-05

2017—10—12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清代诗人别集丛刊”(14ZDB076)。

王成,男,吉林松原人,博士,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明清文学、中朝韩古代文学比较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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