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月光

2018-11-12 20:57
连云港文学 2018年3期
关键词:王亮野马大爷

周 骏

腊月二十九晌午,日头正浓,月亮湾村家家户户的灶间屋顶从烟囱里冒出一阵阵炊烟,宛似一只弯弯曲曲的手臂,召唤着家人回家吃饭。

唯独村西头张文举家里冷锅冷灶,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而最西头养猪的屋里,却充满了斥责和咒骂的声音。村主任徐谷余站在离猪圈两步远的地方,左手叉着腰,右手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向着张文举老人不停地晃动:老张头,这村里的治保费可是年年都要上交的,你是交现金呐,还是捆你家的猪呐,两头猪抵个480元没啥问题。徐谷余话音刚落地,那些来帮忙捆猪的愣头青便跟着起哄,尤其是三癞子闹得最欢:老不死的,捆你的壮猪,你最划算,你看看你家养的四头猪不见膘,不见肉,瘦猴子一般大小,怎么着也是你划算呀。

张文举站在徐谷余对面,腿肚子打抖,两只手无力地垂在大腿的根部,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面对着他们的步步紧逼,他才把憋在心里好久的话吐了出来:徐主任,我不是舍不得两个壮猪,你们都晓得了,今年儿子在建筑队受了伤,躺在家里半年了,儿媳妇在家里服侍他,半分钱的收入也没有哇,按说我家成了特困户,过年的钱还指望这4头壮猪呢,再说了,西头的三阳庄对特困户都免了治保费,而你们……

听到这儿,徐谷余不耐烦了,一撒手把还有半截的烟屁股扔进了猪圈,三癞子赶忙上前一步,把一支玉溪烟塞进主任的嘴缝里,又讨好地为主任点上火,徐谷余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将沉到丹田的烟雾徐徐吐出,喷到了张文举的脸上。

三阳庄是三阳庄,月亮湾是月亮湾……

徐谷余话未说完,外头传来四轮拖拉机“轰隆轰隆”的声响,他歪歪头,向三癞子瞟了一眼,三癞子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在主任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徐谷余眉头一皱,我出去看看食品站咋回事。

尽管已过晌午,文林乡的农贸市场仍然人头攒动,前挤后拥,王大笨卖完最后一匹猪肉,照例可收摊回家了,但张乡长约好中午来取的两块猪肝,还赤条条挂在铁丝上,挂到下午1点多,张乡长大步流星地跑过来了,一边对王大笨说开会刚刚结束不好意思啊,一边顺手从铁丝上取下猪肝,给钱的时候,王大笨伸出手坚决地挡住了:张乡长,你们为老百姓忙这忙那,这两块猪肝算什么呀,年三夜四的,我好意思收你的钱呀,赶紧的回家啊,嫂子等这猪肝给你煨汤哪,推来推去的,最终还是没有收下这钱。这边张乡长刚走,那边王大笨的手机响了,他一听是乡食品站会计邓雪花着急的声音:大笨,我在你们月亮湾呐,在张文举大爷这儿呢。他忙问啥事啊,猴急猴急的。邓雪花说,张大爷约好今天卖猪给食品站的,你们的村主任不让我们进屋。他问,凭啥?她答,徐主任说张大爷欠交一年的治保费,要捆张大爷家的壮猪呐。王大笨的心底升起一股火气,但又很快压了下去,他知道,眼下不是发火的时候。

稍稍想了一想,他对电话那头的邓雪花说:你跟徐站长说一下,你们不要走,张大爷家的猪肯定会卖给食品站的,我立马赶回,你们等着我!

他连油斑斑的杀猪衣都没有来得及脱下,便发动野马摩托车向月亮湾驶去。

临走,有一样家伙没有忘掉。

他把那柄雪亮雪亮的杀猪刀别在了皮带上。

趁着徐站长和徐谷余争论不休的当口,邓雪花觉得十分地无趣,便独自走到村东头的老槐树下,等候王大笨这匹“野马”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是六年前从另一个乡的食品站调到文林乡当会计的,到了文林乡食品站后,人们议论最多的恰恰是已经从食品站辞职,一转身当了“小刀手”(其实就是杀猪卖肉的)的王大笨。

有几件事情,徐站长说的有声有色,几年前,政府整顿猪肉交易市场,要求个体屠宰户必须凭卫生防疫许可证经营,月亮湾有8个小刀手在乡农贸市场卖猪肉,而乡分配给村的名额只有5个,王大笨在自个儿家里把徐主任灌个半醉,一手掏出申请书,一手拔出杀猪刀搁在徐主任的手掌上,那刀柄上的寒气直透徐主任的心肺,只得乖乖地摸出公章。取过盖上红印的申请书,他立马骑上“野马”直奔乡里的卫生防疫站,抢先争到了名额,从此,月亮湾的村民改叫他野马了。还有,王大笨看到村里办的低保户,大多是村干部的家人或亲眷,而像张文举这样的困难户,却迟迟不见动静。因他发现自己的嗓音和一位副乡长十分的相似,于是冒着副乡长的名义打电话给徐主任,要求徐三天内办好张大爷的低保手续,这一招果然奏效,徐主任第二天就屁颠屁颠跑到乡里县里去办了,过了不久,徐主任去乡政府开会碰到这位副乡长,把这事说了,副乡长挠头抓耳想了好一阵子,想不起曾经打过这个电话,后来就顺水推舟应付了几句,这件事儿也就过去了。再后来,王大笨的老婆遇上车祸,连个娃都没有留下就匆匆去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邓雪花浮想联翩之时,红色“野马”随着一道沉闷的刹车声,到了她的面前。

王大笨问她:现在是啥情况?

邓雪花:还在那儿较劲哪。

你上我的摩托车,走。

去张大爷那儿?

不!先去徐谷余家。

红色“野马”载着他俩向徐家飞奔而去!

一踏进徐家宽敞明亮的大院,王大笨就扯着嗓子大喊:

徐谷余,你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话音落地,从楼房里走出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满脸堆着笑:

大笨兄弟,好兄弟,有话慢慢说嘛,我们家谷余又得罪你啦。

王大笨黑着脸并不搭腔,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条,对着徐的老婆抖了几抖:你老公约好今个儿上午九点到文林农贸市场还我猪肉钱,这儿一共是8千元,是村里欠我整整一年的猪肉钱,你老公说了,到时不还钱,随我处置。你家养了这么多山羊,也够还账了,我不光会杀猪,我还会杀羊!

说完,王大笨对邓雪花说你在院门口守着,我去杀羊,便向东侧的羊圈跑去,徐妻见状赶紧走到羊圈跟前站定,伸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他不急不恼,用结实的膀子轻轻拨开徐妻,然后走进羊圈轻轻地拔出鞭子,几只雪白的山羊七拱八拱拱到了门口,他从腰带上拔出闪闪发光的杀猪刀,照准第一只羊的颈部狠狠地送上一刀,但见红血四溅,那只羊一声不吭便倒下了,其他山羊看到同类的命运,纷纷惊恐万状向后退去,那无数的眼睛里闪着恐惧的光芒,接着,是第二只山羊倒下,第三只羊倒下,吓得徐妻瘫坐到水泥地上,愣了半晌才想起给老公报灾。

看着三只倒在血泊里的山羊,王大笨的脸上挂起了浅浅的笑意。

徐谷余带着几个痞子急吼吼到了自家院子的时候,院子东侧的水泥地上已经不是三只死羊,而是五只死羊了。

王大笨蹲在地上,正用血迹斑斑的杀猪刀在死羊身上来回地擦来擦去,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有如一个打了胜仗的士兵。

徐谷余见状,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匹野马,野得无法无天了,他本想暴怒一番痛骂一顿,但转而一想自己毕竟是个村主任,不能跟野马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他拿出村干部的风度,慢悠悠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玉溪香烟,从中抽出一支烟,弯腰给王大笨敬烟,王大笨趁势站了起来,伸手挡住了烟,说徐主任我没工夫抽烟,给你说正事吧,你腊月二十四答应我今儿还猪肉账,我等了老半天,你的钱呢?

徐谷余眨巴一下单眼皮眼睛,想了一会才说:大笨兄弟,你这话说的,是村里欠你的账,赖不着我呀,你问我要账,还不如问王支书要呐,王亮可是一把手呢。

王大笨把头一别,把脸一倔:你说点人话好不好,这一张张欠条都是你经的手,关王亮的屁事啊,我看呐,你实在还不了账就这20多只山羊顶账吧。

说完,王大笨自顾自又向羊圈走去,那三癞子见状不妙,赶紧纵身一跃,像一尊铁塔一样钉在羊圈跟前,挡住王大笨的去路。

王大笨用胳膊肘去拨他,却纹丝不动,王大笨倒吸一口冷气,憋足了劲儿说:三癞子,你别多管闲事,你把我惹急了,没你的好果子吃!但三癞子仍然站在那儿不肯挪动半步,于是,王大笨从死羊身边捡起杀猪刀,搁在三癞子的右肩上:三癞子,我数到五,你再不让路,我给你来个见血封喉!

当王大笨数到“三”的时候,三癞子的腿肚子开始打颤了,发抖了,因为三癞子知道这王大笨是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主儿,仿佛全身泄了劲儿,三癞子一屁股跌坐在水泥地上。

看到这个无法摆脱的僵局,外表平静而内心着急的徐谷余,退到院门外给村支书王亮打了一个电话。

而徐妻还坐在水泥地上,两只手掌使劲拍打着自己的双膝,还不时传来呼叫的声音。

村支书王亮接到徐谷余电话之时,王亮在张大爷家门外与徐站长说话。

徐站长有些抱怨:你们月亮湾也真是的,像张文举这样的困难户都要摊派治保费,这说不过去啊,再说了,上边从未有红头文件规定要向村民收什么治保费,就是文林乡,穷庙想找富和尚,可张文举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和尚呀。

王支书叹了口气:村委会讨论过,对困难户可以减免治保管理费,张文举家在减免的范围,只因为张大爷不肯把闺女嫁给徐主任的儿子,徐主任便年年向张家强收治保费,我向乡政府多次汇报过这种情况,可乡里就是拖着不办。

徐站长说:我俩都是当兵的,在部队的时候,你的腰杆挺得比我直,怎么到了地方上反而趴下了,徐谷余之流胡作非为,你就不能明刀明枪跟他斗一斗?

王支书又叹了一口气:我想啊,可是月亮湾这趟水深着呢,徐谷余乡里有人,县里有人,我只要稍不小心走错一步,便被人家击中命门了。

徐站长说:那你就斗智斗勇啊,这世上,逞匹夫之勇万万要不得,智勇双全了谁也奈何不了你,还是言归正传吧,张大爷等着卖猪的钱过年哪,你看咋办?

王支书是接到张大爷儿子的电话才赶过来的,赶来的路上王支书已经想好了办法,这会儿,他不能再犹豫了,用坚定的语气对徐站长说:你们把四头壮猪全部收了吧,猪的收购等级定得高一些,算是照顾困难户吧。徐谷余那儿我去做工作,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于是,文林乡食品站的工作人员忙碌了起来。

张文举数着一张张猩红的百元大钞双手颤抖了起来,双眼也噙满了激动的泪花。

王大笨一眼瞅见王支书跨进院门,就把那柄杀猪刀用力甩在地上,“砰”的一声砸在水泥地上,冒出点点火星。

王大笨用这样的方式迎接王亮的到来,其实是表明了自己的一种态度。

而王亮似见非见一般,先是打量了一下那死去的五只山羊,接着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徐妻,再走到徐谷余面前问道:这五只羊是大笨杀的吗,他为啥杀羊?

徐谷余一脸的委屈和恼恨:除了他还有谁,还不是村里欠他八千元肉钱,上门逼债来了嘛。

王亮倒背着双手走到王大笨面前,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大笨兄弟,有事说事,有账还账嘛,你干吗杀羊呐,徐主任家养的羊可是玛拉沁夫引过来的良种,珍贵着呢。

王大笨说:我才不管马拉沁夫还是牛拉沁夫,杀他家五只羊还能把我咋的?你们这些村干部吃肉的时候眉开眼笑,等到还账了满脸的深仇大恨,哄谁呀?

王亮没工夫听他发牢骚了,返身去屋里找了把剪刀,找了篮子,把头一只死羊翻过身来让它平躺在地,顺着它的纹路“咔嚓咔嚓”剪起了羊毛,他在部队里养过羊知道一定要在羊死后两小时之内剪毛,否则血凝固之后,羊毛就发硬了,发了硬的羊毛别说加工成羊绒,织件羊毛衫都成问题,他挥动剪刀以超常的速度操作,半个小时就剪完了五只死羊的羊毛,大伙儿就这么站着,眼睁睁地看着他所有的动作,有人诧异,有人吃惊,还有人略略欣慰。

王亮把最后一簇羊毛放进已经堆满的篮子,拎着篮子放在徐妻脚跟前并对他说,下午卖给乡里供销社吧,浪费了可惜呀。

徐妻抓住篮子,含泪点了点头。

王大笨忽然想起张大爷那边的事儿,便对站在院门旁的邓雪花说,你打个电话问问徐站长现在是啥情况,如果还在村西头的话过来把五只羊带去食品站屠宰剥皮,我正月初七卖羊肉去。

一会儿,四轮拖拉机开到了徐家门前,大伙儿七手八脚把五只死羊搬上了拖拉机的机箱,王大笨顺眼拐了拐机箱,见到了四头被捆住的壮猪,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邓雪花上了车头的位子。临走,她向王大笨招招手,示意他过去的意思,王大笨赶紧跑过去凑到了她的面前。紧贴着他的耳朵,她只说了一句话:大笨,你真聪敏,用了声东击西一计,便让徐谷余败走麦城。

王大笨的嘴角又挂起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

见食品站一干人走了,王亮抬高了嗓门对三癞子那伙人唤道:你们回家吧,这大过年的,待在这儿干吗,回家忙去吧,啊。三癞子却赖着不走,那几个痞子见三癞子不动也跟着不动,徐谷余见状,忙用眼色暗示三癞子他们,他们终于悻悻然地离开了徐家大院。

这样徐家大院就清净了许多,只有院内的三颗槐树在寒冷的风里发出些许的响动,那是残存的枯叶与树枝间摩擦的声音。

王大笨对王亮说,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村里欠账的事儿到你家说还是在徐主任屋里头说?

王亮说就在徐主任屋里说把,于是三个人进了堂屋,王大笨找了个朝南的位子,把双手一拢摆出一副债主的样子,坐在那儿一声不吭。沉默了一会儿,王亮开了腔说,大伙儿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村里呢,确实资金紧张,别的不说,腊月二十四给二十家困难户送米,送面,送油,送红包就花去了一万多。现在账面上有三千元钱,是留到正月初三给县农民演出团的劳务费,村里穷啊,大笨兄弟,你要多谅解啊。

王大笨把手挥了一挥,冷冷地回道:村里再穷也不能跑到特困户家里捆猪啊,张大爷家的四头壮猪可是他们家的活命钱啊。说完,他把头转向徐谷余:徐主任,你摸着自个儿的良心想一想,你这样做对得起张大爷吗,你上小学的时候张大爷是大队的民兵营长,是他领着乡亲们铺石子路造石头桥,是他领着乡亲们在寒冬腊月挖河泥筑大坝,是他领着乡亲们在三伏天抗旱救灾。现在,他老了,不中用了,困难了,你们做村干部的不但不帮他一把,反而让他雪上加霜,这不是你们共产党员干的事情!今儿我把话撂在这儿,从今往后,再有谁与张大爷过不去,我第一个与他过不去!我说到做到。

徐谷余坐在那儿,如坐针毡,脸色由红转成青色。

王亮只能打圆场了:大笨兄弟,这件事情还请你宽宏大量,这样的事情肯定下不为例……,那欠账的事儿,你看咋办?

王大笨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村干部,先还一半,余下一半正月底还我,行吗?

王亮把手伸进了棉袄的暗袋,说我这儿有三千块钱,先为村里垫着,也就这么多了,请大笨兄弟不要见怪了。

王大笨接过钱,数也不数便揣进了口袋,临走,他对他俩说:今后对村里的特困户这费那费的能免就免,实在免不了的找我要钱。

两位村干部恭恭敬敬把他送到了院外。

他骑上野马,飞一般地驶向通往文林的公路。

在文林街南头的星地超市,他为张大爷家买了好多年货,连对联和大年三十放的鞭炮都给买了,刚刚把野马发动起来,那边走来了款款而来的邓雪花,他熄了火,对她打了声招呼:今儿腊月二十九了,你们该放假了吧,邓雪花答非所问:哟,买这么多年货,你一人吃得了?他忙说: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年货,我是买给张大爷的。邓雪花仔细瞧了瞧挂在车头上的年货,有香肠,有蛋饺,有带鱼,有肉丸,有年糕,还有各式各样的蔬菜……看得她眼花了,看得她心生暖意,似乎这些年货是为她置办的,她忽然问道:大笨,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我一个人在这儿过年,你会为我置办年货吗?他毫不犹豫回答:当然,当然,我义不容辞。她的双眼忽然亮了许多,说为什么呀。他说,雪花你可是食品站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我虽然早就不在食品站了,赏一赏花景,闻一闻花香,总是应该的吧,她说话又进了一步:那,你心里有我?他说:我心里早就有你了,但我没机会说啊,雪花妹子,你心里有我吗?她说:有一首歌唱得好,月亮走,我也走,明天是大年三十,我们可以看到除夕的月亮了,我们一起赏月吧。他说:现在不是中秋节,大家伙都赏中秋月,谁会注意除夕的月亮呐。她莞尔一笑,露出细致而洁白的虎牙,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好看。她说:这你就不懂了,除夕的月光别有风味呐,你一直把这道风景忽略了。

分别的时候,她对王大笨说。如果明天有空的话,她会吃过年夜饭之后到月亮湾找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王大笨的心里温暖了许多。

十一

翌日,大年三十。

上午,王大笨花了些时间帮张大爷家里贴好了对联和喜笺,下午扎扎实实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他打开煤气灶,正准备做饭煮菜,张大爷进得屋里请他去吃年夜饭,他推辞了一番,实在拗不过张大爷的盛情便去了张家,吃过年夜饭走出了张家已是月升中天。他走到自家门前,站住了抬头仰望夜空,只见那头顶上的一弯明月,闪烁着晶莹剔透的亮光,他仔细地端详着,除夕的月亮的确没有中秋的月儿圆,但是它一会儿穿过云层,一会儿在天幕上熠熠闪光,把千千万万条的银辉洒向了大地,那晶莹的宝石般闪亮的月亮,一点也不亚于中秋之月。借着铺满月光的村道,他下意识地向村东走去,他在心里渴望一个人的出现,他希望这个美丽的倩影为这个月夜流光溢彩……

时针指向了晚上八点零五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由弱而强。

他终于等到了他想等的人。

她终于到达了月亮湾到达了他的身旁。

他与她选了一处避风的麦草堆坐下,然后抬头赏月,那远在天上的月亮,将流淌的,温柔的月光撒遍了每一座宁静的村庄,也撒进了他俩的心田。

她凑着他的耳朵说:如果你是我的月亮树,我就是你的月亮花。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横放着把她抱在怀里,任时光慢慢流逝。

十二

将近零点的时候,所有的村庄热闹了起来,鞭炮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知道新年来临了。

而除夕的月光,不再冷冷的,更像一件轻柔的纱衣,披在他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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