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歌

洪波

这小东西深深地根植在我的身体里，已经数月之久了。我感觉自从有了这个小生命，才变得柔情似水。比那初吻后的柔情要广大、丰富得多。那时总是渴望被爱被关怀，是攫取。这时却渴望把自己全部的爱都奉献出来，圣洁而崇高。

梦

我时常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少女时代。身穿蝶衣，翩翩起舞于一个大花园中。天长地远，无休无止……

这样的梦对我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平时太多奇思怪想的我，直到为人之妻满心里想的还是阿里巴巴六十大盗到底有多少珠宝？来无影去无踪的飞碟来自哪个高度文明的星球？丈夫说我“像个不驯的梅花鹿，整天在山林里奔跑。”可是那梅花鹿怎么跑到花园里来了？

母亲说，这不奇怪，梦见果实是生儿子，梦见花是生女儿。

哦，将有奇迹产生了，像我这么丑陋笨拙的人，也能创造美丽？我将成为一个小蝴蝶天使的母亲？那将是怎样震颤魂灵的时刻！一个年轻的少妇与丈夫牵着一只稚嫩的小手去逛商店打秋千，她会是什么样子？我发誓无论什么模样我都会爱她。给她扎两个麻花小辫，辫梢系上连蜂儿蝶儿也难辨真假的花朵。穿上最漂亮的背带花裙。穿上白色高筒袜，再穿一双小红皮鞋。她的眼睛又黑又大，睫毛长长的，就像她的爸爸。

我真的去花园玩了。花园门口有一个小凉亭，是一个小蘑菇依在一个大蘑菇的伞盖下。我惊叹设计者的才思。一定是一个深爱母亲和孩子的有情人；要不就是一个充满爱心的母亲。忍不住一次次回望那母亲低头守护着孩子，低低细语着。不禁用手抚摸那蝴蝶公主居住的巢穴。她在我身体里手舞足蹈与我热烈地交谈。我羞红了脸。小东西，快告诉我怎样才能不害怕就安全顺利地完成做母亲的使命。

儿 子

一个婴儿坠入这世界，那宣告生命降临人世间的第一声呐喊是唱给母亲最动听的歌。那经由痛苦和恐惧的风暴洗劫而获得“母亲”之冠冕的我，超乎寻常地平静。心里没有一点点涟漪。

欢喜的老医生倒提着婴儿的腿，一手托着小屁股：“看看吧，是个男孩。”这是有关这婴儿的第一句话。不是梦想中的花蝴蝶。这小东西皮肤略黑，额头还有几道皱纹。哇哇地哭着。一点也不英俊。可是，也就是这时，我决心做天下最好的母亲。让我的儿子享受到别的孩子享受到的一切。让他成为天下最优秀的男孩。

此时我想的最多的还有我的有七个孩子的母亲是多么伟大和辛劳。

被关在产房外的年轻的爸爸总算又被放进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果断和主见，慌慌张张的样子。一心想抱抱，转过来转过去不知从何处伸手，一点也不像襁褓中的儿子，任你风雨雷鸣我自岿然不动一本正经的样子。

儿子醒了，大声哭个不停，爸爸拿奶嘴逗引他。小家伙使劲吸，吸不出水来就咬住它，左右不停地摆，直哼哼。真像小狗得到了食物又怕被别人抢走的样子。

过百岁

转眼儿子已经出生100天了。满满一屋子人来为儿子过百岁，小乖乖已经又白又胖了。挺来神地瞪着亮亮的大眼睛，虎头虎脑地看着人们。

开宴了。小家伙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人们，直吮舌头。啊——啊——地唤着。我们冲他笑，他就浑身动弹，想要起来。没辙了，就把大拇指头翘起来，好半天才送到嘴里吃得啧啧响，可真够有滋味的，还发出满足的声音，似在说：“你们吃我也吃。”

当爸爸的见状，用一根绳子把小东西的胳膊绑上一只，一头放在自己的手里。他一吃，爸爸就一拽。再吃，再拽。没有一个人不为这爷儿俩的游戏而停箸。

有人提议趁小东西还没有睡意照一个百岁照。整天看儿子躺着，便想让他照一张坐着的。

用被子枕头把他围在中间。瞧，红夹袄红夹裤，三层胖嘟嘟的小下颏，头顶一个带小辫的缎子的瓜皮帽。啪！快门刚闪过，这小地主差点歪过来……

不知怎么，我总觉得儿子一过了“百岁”就什么也不怕了。因为每一个过“百岁”的人都为他带来了一位保护神。我们给他起名叫震震，威震八方的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