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美丽展现
——评电影《年轻的心》

2019-11-12 10:59森茂芳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9年11期

森茂芳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光辉的题词,深刻的内涵,这是对“人类生命共同体”的富于生态哲学意义的经典论断,这是建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丽中国、幸福农村的战略性决策,这是我中华民族数千年农耕历史文化智慧的伟大结晶,是激励新时代中国农民的壮丽的火炬与旗帜,当然,这更是激励中国当代艺术家,尤其是影视剧艺术家们的一大火辣辣、沉甸甸、闪亮亮的美学命题与艺术选题:创新“生态电影”,讴歌美丽中国,幸福乡村,展现青春励志,时代风采,等等等等。是的面对这美学命题或艺术选题,几年来确也看到不少影视作品,但给人印象较好的却多是新闻纪实的纪录片或专题片,而以艺术电影故事片形式推出的、且艺术展现、美学品格好而高的却少之又少。正为之抱憾而又期盼新作出山之际,2019年5月28日央视6频道首播云南省委宣传部领导、主持、组织云南艺术家创作的艺术电影故事片《年轻的心》,其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伟大命题的艺术开掘与展现,对云南高原山水人情的纯善、美丽、古朴、清纯,对新一代农村青年一颗颗“年轻的心”的火烫礼赞,给我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一、“生态电影”的骄人收获

世界“生态电影”的创作走向与发展进程,学界一般都认为大概走过了这样两个阶段:一是20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的“环境文学”或“自然写作”时期,其注重的是自然美、景观美、生态美的表现;二是21世纪以来的“生态批评”时期,其“核心任务不是鼓励读者在身体上亲近自然环境,而是唤起和增强读者对人类存在的‘环境性’的意识”,要认识到“所谓‘环境的危机’,不仅是对自然环境的威胁,而且指整个文明世界的危机”,为此倡导“人与自然共生”。(黄秉生等主编《生态美学探索——全国第三届生态美学研讨会论文集》,民族出版社,2005年,第234—235页)。与生态理论呼应与同步,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生态电影也走着这一创作道路,其最高的主题也只到了“人与自然共生”的展现上。如美国大片《2012》《阿凡达》,中国历史大片《嘎达梅林》、云南电影《海鸥老人》都因或做出科幻灾难性反面呈现,或从人与自然和谐的正面表达而成为此前为人公认的优秀的“生态电影”

生态电影《年轻的心》的作者敏锐地看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真理性论断,不但是对“自然写作”“生态批评”“人与自然共生”的生态思想的高度提炼,而且更从“人与自然”的简单的“消极共生”辩证地提升为“积极共生”:发展绿色产业,建成美丽乡村。就是基于这一超越“自然写作”与“生态批评”的艺术思考与美学取向,《年轻的心》的作者在深入生活中,从云南的绿色大省建设中,从滇池、洱海的山水乡情中,提取了两大最具典型意义与视觉冲击力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事物:香飘万里的花卉产业,蜚声世界的民宿旅游。凭藉得天独厚的四季如春,花开四季的气候优势,花卉产业从小到大,从一户一棚的个体花卉种植,到土地流转,合作营运,再到建公司,开电商,通网购,一片小小的高原花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山村(生活中的昆明呈贡斗南,电影中的凤凰镇小凤村),竟香飘世界,蜚声海外,竟连台湾“花卉大王”也慕名前来考察合作。也就是这小小的花卉成了金花银花,即使花农杨光一家“富甲一方”,更使这一小小的乡村“富冠百里”。创新“民宿旅游”,云南农民智慧地捕捉到中国乃至世界旅游正从“移步换景”式的、以走得远,看得多的“旅行”,转向走进去,住下来,回归大自然,回归古朴纯净的“旅居”,于是开发“民宿旅游”“花卉客栈”。以一身历史沧桑的“人文老村”民宿旅游、花卉客栈的收入支持“幸福新村”的发展。这是何等的云南农民智慧,乡村天才啊。电影中我们看到中国农民成功了,云南农村成功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想实现了。就这样电影《年轻的心》以电影的方式,对世界“生态批评”这一时代主题给出了出色的中国方案,云南答案。也正是在这一点上,使电影《年轻的心》在中国生态电影中有着值得注意的价值:她坚守“自然写作”,让人看到高原山水美、乡情美、民俗美。她作了尖锐的“生态批评”:小凤村的花卉客栈,民宿旅游的生态经济之路是从八年前的一场泥石流生态灾难中走出来的。

二、“必须找到自己在生活中的权力”

如何塑造人物?俄国艺术哲学家列夫·舍斯托夫总结托尔斯泰创作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尼娜》给出的结论是:“必须找到自己在生活中的权力。必须找到一种比人的力量更大的力量,以便能支持和捍卫这一权力。”(列夫·舍斯托夫《无根据颂》,张冰译,华夏出版社,1998年,第190页)试观察我们身边常见的作品,他们是写出了人物“在生活中的权力”,但却常常只停留在这一层面后,未深入地去找到“能支持和捍卫这一权力”的“力量”,那么那个“比人的力量更大的力量”是什么呢?这位哲人说是“善”,我国作家沈从文说是“信仰”,因为信仰“是每个作家不可缺少的东西”。(沈从文著《沈从文谈艺术》,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63页)。“善”,人性的道德力量,“信仰”,人格的精神力量。我以为电影《年轻的心》所给出的人物正是因其对所写人物“善”的人性面貌与“信仰”的精神境界做出一定深度的展示,而使这些人物具有超越一般戏剧意义的认识意义。其中塑造得较好的是大学生村官村支书林木子、精通现代酒店管理的返乡青年曲云柏与青年花卉种植运营家杨光。

林木子一改以往农村影视剧中给出的身穿黑棉袄,腰插旱烟袋,一腿黄泥巴,一身黄尘土的老土改、老贫农、老党员、老黄牛式的村支书形象,而是一身现代青年时尚,身骑电单车,手机不离身,讲的是速度信息,追的是时间效益,找的是人才,是商机,是项目,是资金,目标只有一个:让全村一个都不能少的致富,再致富。就是把这一形象与十年前社会主义新农村新农民形象定义的:“有知识、有专业、会经营、懂管理”的要求相比,这个形象岂止是一个简单的“善”的提升,“信仰”的深化,而是一个新时代农村干部的典型呈现,你看为民宿旅游产业的现代化提升,她求才若渴,硬是把有多年管理五星级酒店经验的曲云柏“逼”回家乡,“押”到民宿客栈的领导岗位。把在墨尔本有国际认证资格的高级会计师韩超游说返乡。也是她,筑巢引凤把青年插花大师方竹礼请入乡,为花卉民宿锦上添花。也是她为返乡创业的杨光一家的花卉种植给足了政策扶持。是她以一个共产党人的诚以待人,共赢发展的诚信友善为山村的花卉产业的进一步国际化提升,赢得台湾花卉种植大王的信任与合作。从戏剧结构艺术的角度看,林木子又是其他几个“年轻人”出场的“引戏人”,因为整个戏几乎就是以林木子新时代党务工作新方法、新作风为契机,将曲云柏、韩超、杨光、方竹一个个相序引出,让人看到他们“年轻的心”中还乡发展的善的愿望,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人生信仰与为家乡父老谋福造福的理想。这里我们更高兴的看到,这部以揭示“年轻的心”为主题目标的青年励志戏,没有落入我们常见的“戏不够爱情凑”的俗套:花前月下,搂搂抱抱。而只有韩超为恋人送去的几把雏菊,只有曲云柏之父曲老汉为纪念死于生态地质灾害的妻子而设的灵台、遗像、卉畦、花田。但就是靠这一点也让人看到青年恋情的甜美、清纯,曲叔阴阳两隔的思念的凄美深沉。

三、“形式使内容变得可以理解,内容使形式变得真实”

标题引文是英国历史哲学家柯林武德的一句名言(见陈新主编《当代西方历史哲学读本》,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3页)。这虽是就历史文本写作说的,但我们注意到这在艺术创作中也是一条真理性的美学法则。概观电影《年轻的心》我们看到其不但注意到形式与内容的辩证关系,而且还非常精心做出近于“寓言式叙事”的艺术构造,其最突出的表现在这样三点。

其一,充满黑暗记忆的“大矿洞”的寓意设计。

改革开放初年,在一句缺乏生态理性的“大矿大开,小矿小开”的错误口号下,小凤村也挖洞开矿。是的,矿在地下,出洞变钱,确也换来了一村的吃穿,可是矿出山空地质脆弱,八年前的一场暴雨山洪酿成的泥石流地质灾害,夺去了村人的生命,其中就有戏中主人翁曲云柏的母亲。不忍丧妻之痛的曲老汉,竟在这吃人的矿洞前建棚设灵,守护亡妻,一守八年。从生态灾难中走出来并已生态意识觉醒的村里人,已高举习主席“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大旗,走上发展绿色农业,建设花卉客栈,大搞民宿旅游的致富之路,可是曲老汉仍停留在八年前的痛苦记忆中,陷在八年前的血泊泪水里,这不但苦了他自己,更阻挡了一村人前进的征途。痛苦太深的老农,为此不准子女返乡,不听村人规劝。为此,电影中一再出现这样的画面:一边是黑黑的矿洞与乱石滚滚的泥石流山沟,一边是已大片建成的美如童话世界的人间仙境,美丽农村,民宿客栈,花卉基地。两个画面,两个世界,这不是过去电影中常见的新旧社会忆苦思甜的对比,而是两种生态观,两种“人与自然”关系的并峙:一个是只可能走向更贫苦,甚至死亡的生态灾难的黑洞深渊,一个是可使生活变得更美丽的科学发展之路。一句话,这是一个近于寓言式叙事的对比。而且尽管片中很少有对白、独白一类的台词做出生态理论的说教,可是却全寓意于画面语言中。真可谓“形式使内容变得可以理解,内容使形式变得真实”。

其二,凤凰村小凤村的地名设计。

戏剧创作有这样两个原则:其一曰“一出成功的戏剧应建立在真实的材料之上”(美国厄尔·迈纳著《比较诗学》,中央编译出版社,王宇根等译,1998年第104页)。另一个说“任何地方的戏剧都是建立在我们所谓的‘陌生化’和‘情景化’的惯例之上的”。(同前,第108页)。“真实的材料”是创作的基础。“陌生化”是源于生活而又要高于生活的艺术化美学化的表达。“惯例”是民族审美传统的固化与规范。“情景化”是对历史时代特定环境(历史的、文化的、时代的、民俗的)的再现。对其做出全面阐释,不是本文的任务,我这里只指出戏中“地名”的命名往往能取到一种有如寓言叙事的综合效应。作为“真实材料”,影片《年轻的心》写的是云南高原的乡村,花卉,民宿、旅游。电影中“陌生化”“情景化”为凤凰镇的事业,小凤村的花卉客栈。而且更使人联想起半个世纪前毛泽东主席为农村合作化运动高潮中一个村的“革命壮举”的题词点赞:“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如今将这一寓意隐喻入“凤凰镇小凤村”的地名诗意中,这可谓是寓意深广的一则巧思。同样是“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毛泽东时代使我们中国农民站起来,邓小平时代一个改革开放使中国贫穷的农村富起来,如今习近平社会主义新时代更使中国广大农村强起来。这是真实材料的巧用,是美学“陌生化”的改造,更是情景化的历史呈现,可谓耐人寻味的一笔。

其三,一项对诚信的“寓言式”考验。

台湾花卉种植大王秦先生到大陆寻找共赢发展的合作伙伴,为找到理想的对象,他设下一计:拿出一批玫瑰花种让备选的四家花卉大棚同时种植,以能否如期发芽成功定胜负。结果,凤凰镇小凤村失败了。正失落沮丧中,台湾客人却选中他们,原因是他给出的种子本来就是未经授粉的不育种。这明显是对世人都熟之又熟的安徒生童话中国王让天下孩子种花检验诚实的故事的寓言式简单“戏仿”。初看觉得这一“搬用”显得太幼稚,但放到戏中加以品味似觉可以接受,因为戏剧中就常有如“戏中戏”式的“嵌入式”叙事,这种将寓言叙事作为一种戏剧手法“嵌入”戏剧情节的构思,人们会因熟悉的艺术再现而宽容地报以会心一笑。

毋庸讳言,该剧也有不少不尽如人意之处。其一,该片本来应充分发挥“自然写作”的特点,尽展云南名山圣水之美,民族民居之美,从而完全可望拍出一部山美、水美、人美、景美、情美的云南生态大美片,可惜,这一理想未得到实现。其二,演员队伍请来了不少素有美誉的老演员、老戏骨,为全片戏剧品格压轴定位。青年演员形象清纯、朴实,尤其是在老戏骨的影响下,表演自然真实,可惜的是老戏骨与新坯子的不论年龄与表演水平上给人感觉反差太大,给人有不谐感。其三,台湾花卉大王“以种试诚”的情节设计虽有巧用寓言式叙事之效,但也觉太简单了一点。其四,林木子率团大理考察取经一段,既游离于全片主要戏剧情节之外,更给人有为实名实地商家做软广告之嫌,有损戏剧的完整性,圆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