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背景、政策与实践

吴雪萍，张靖佶

（浙江大学教育学院，浙江杭州 310058）

推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是数字时代世界各国职业教育发展和改革的重要任务。在连续12年被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orld Intellectual Property Organization）认证为“全球最具创新力经济体”[1]的瑞士，职业教育在其国家创新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由于自然资源相对匮乏，挖掘数字化在人力资源开发和应用方面的潜能对于瑞士经济社会的创新和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因此，瑞士在职业教育领域积极开展数字化改革，并在改革过程中取得了一定进展。

一、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背景

（一）应对劳动力市场变化的要求

数字化改变了传统的经济发展模式，进而推动了劳动力市场的变革。数字化时代，劳动力市场变革对瑞士职业教育造成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两方面。一方面，数字化重塑了劳动力市场的就业结构，使某些职业被替代，进而消失，同时也不断催生出新的职业类型。在瑞士，数字化创造的就业岗位多于在其影响下消失的岗位，而新的职业要求员工具备新的技能。在过去20多年间，瑞士创造了近80万个新就业机会[2]，利用数字化转型的契机推进了就业市场的需求侧改革，丰富了就业机会。就业市场的需求拓新对瑞士职业教育的发展提出了新的挑战，需要通过职业教育实现人才供给侧的结构性改革，促进人才技能水平与新兴岗位需求相匹配。另一方面，企业数字化转型步伐加快，在生产和经营中不断推进数字技术应用，对员工数字技能的需求也进一步增加。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调查显示，数字技能已成为员工的基本技能，在工作中善于使用数字工具解决问题的人可以获得更多就业机会和更高薪资报酬，而不具备信息和通信技术相关经验的劳动者在职业前景和工资方面明显处于不利地位。[3]

瑞士劳动力市场重心不断向技术导向和知识密集型高技能产业部门转移，不仅需要受过高等教育的员工，而且对职业学校毕业生的需求也进一步增加。鉴于所学的知识和技能紧密贴合劳动力市场的需求，职业学校毕业生持续受到劳动力市场的青睐。[4]差异化、互补性和高融通性的教育体系是瑞士应对数字化时代市场需求变革的重要基础。其中，工作世界组织①瑞士《职业教育法》将“工作世界组织”（Organisationen der Arbeitswelt）定义为社会伙伴、专业协会、其他负责组织和职业教育与培训提供者的总称。对于职业教育的主导是促进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重要驱动因素。[5]在保障职业教育质量的前提下，瑞士期望尽快将新兴行业的职业培训融入职业教育改革，持续提升职业教育体系的灵活性。

（二）提高全民数字素养的需求

全民数字水平和素养的提升是建设数字化国家的前提和基础。职业教育需要通过数字化转型助力提升全民数字素养，推动实现数字教育公平。面对数字化带来的挑战，瑞士提出要提升全民数字素养，尽快缩小民众之间数字能力的发展差距，防止部分人群在劳动力市场和个人生活中陷入困境。[6]以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制定的欧洲公民数字能力框架（European Digital Competence Framework for Citizens）[7]为蓝本，瑞士联邦统计局构建了包括信息检索能力、沟通能力、问题解决能力以及创建编辑数字资源能力等4个领域的数字能力框架，对瑞士民众数字能力水平开展评估，并依据这一标准在欧洲范围内进行比较。

统计结果显示，2017 年瑞士常住人口中拥有基本水平及以上数字能力人口的比例为76%。其中，高数字能力人才比例为43%，高于欧洲平均水平，但仍然落后于冰岛、卢森堡和挪威等国家。在2019年，瑞士具备基本水平及以上数字能力人口比例维持不变，但其中高数字能力人口比例上升了6%。到2021年，由于统计口径变化，调查结果在纵向上缺乏可比性，但从横向上看，瑞士全民数字能力在欧洲仍处于中上水平，如表1所示。

表1 2017-2021 年瑞士全民数字能力与欧洲民众数字能力的比较

尽管瑞士全民数字素养整体良好，但年轻一代的数字能力还有待进一步提升。和欧洲部分国家相比，瑞士16岁至24岁民众拥有高数字能力的比例较低，这可能会影响瑞士未来数字化发展进程。统计数据还表明，瑞士民众受教育程度与其数字能力水平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这一方面说明教育在提升数字能力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另一方面，不同受教育程度的民众在接触数字化的机会方面存在差距。例如，在线课程大多面向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民众，这可能会进一步扩大民众之间的数字能力水平差距。[8]

在此背景下，瑞士积极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一方面可以助力提高年轻一代的数字能力，服务于全民数字素养提升和构建注重终身学习的技能型社会；另一方面，还可以通过职业教育数字化发展来弥补当前数字化学习机会大多由高等教育提供的不足，缩小不同受教育程度民众之间的数字化水平差距，促进数字教育公平的实现。

（三）提升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质量的需要

尽管瑞士数字化水平整体良好，但其教育系统内部数字化转型仍然落后于部分欧洲国家，尤其在在线课程研发、在线师生交流平台建设和在线学习材料设计等方面。[9]作为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和技能人才培养的支柱，瑞士职业教育希望通过数字化转型进一步提升职业教育教学和人才培养的质量，其改革重点为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推动数字化背景下职业教育教学内容和方法更好适配。瑞士职业学校数字基础设施配备情况良好，但师生对数字工具的利用程度相对有限。尽管电子学习平台已得到广泛应用，但其与教育内容的契合程度还须进一步提升。[10]第二，提升职业教育教师数字能力。调查研究显示，瑞士职业教育利益相关者十分关注教师、培训专家和管理人员数字能力的提升，希望通过相关培训和继续教育，促进数字化时代职业教育教师从“知识传授者”向“学习过程支持者”的角色转变。[11]第三，优化职业教育数据管理体系。在数字化时代，职业教育的数据和信息管理更加复杂，需要收集、维护和交换大量数据。在瑞士，各州政府和其他利益相关者都有获得职业教育相关数据的需求，但数据流通过程还未实现标准化。瑞士部分地区已开始探索、优化数据收集和交流工具，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区域内利益相关者之间的数据交流状况，但在联邦层面还缺乏根本性的改善措施。在此背景下，瑞士希望借助数字化转型契机为职业教育设计出更健全、更有效的数据管理体制。[12]

二、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政策

为把握数字化变革给经济和社会带来的新机遇，瑞士联邦政府于2018年提出“数字瑞士”（Digital Switzerland）国家发展战略，为瑞士社会各领域的数字化转型行动制定指导方针。该战略提出数字化转型要遵循以人为本的基本原则，拓展数字化发展空间，促进数字化架构体系改革、保障人人平等地获得数字化发展机会，增强数字化安全保障，推动数字经济繁荣和通过数字化促进社会可持续发展等系列目标。作为行动领域之首，“教育、研究和创新”在战略中备受关注。[13]2022年12月，瑞士联邦政府修订发布新的《数字瑞士2023年战略》，将“教育和能力”作为5个常态化行动领域之一，制定了“职业教育数据联盟”“瑞士教育数据使用政策”“国际成人能力评估调查”和“瑞士互联网治理论坛”等4个行动计划，目前该行动计划列表还在持续更新。[14]在“数字瑞士”战略的引领下，瑞士在教育领域制定了多项政策，从不同层次和侧重点为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提供指导和支持。

（一）纲领性转型战略

作为联邦制国家，瑞士在教育事务管理上赋予各州相当大的自主权。根据《瑞士联邦宪法》第61a条规定，联邦政府和各州政府在职责范围内共同保障瑞士教育的高质量和融通性。[15]基于数字化转型整体布局，瑞士联邦政府负责协调制定教育数字化纲领性转型战略，设置中长期目标，并划定工作重点，为数字化时代教育的未来发展擘画蓝图。瑞士职业教育由联邦政府、州政府和工作世界组织共同负责，联邦政府对职业教育与培训拥有全面监管权限。[16]联邦政府制定的纲领性政策对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起引领作用。

在数字化时代职业教育未来发展整体布局方面，2018年底瑞士联邦政府、州政府和工作世界组织发起了“职业教育2030”联合倡议，提出十条战略指导方针：保障职业教育面向市场的可持续发展；推动职业教育与技能需求相匹配；推动职业教育与个人前途和职业发展相结合；推进职业教育横向融通和纵向贯通；提升职业教育灵活性和适应性；构建职业教育质量标准；把握职业教育发展新趋势，并推动实践创新；增强职业教育的公众认知和理解程度；提升职业教育国际认可度；优化职业教育结构，保障职业教育资金充足。该倡议概述了瑞士职业教育发展理想图景，并确定具体行动领域，以应对数字化、全球化、职业流动性和灵活性以及日益变化的市场需求等趋势，确保职业教育继续为瑞士经济发展提供人才支持。[17]

聚焦教育数字化转型，瑞士于2017年制定了“2019-2020年教育、研究和创新数字化行动计划”（简称“数字化行动计划”），将教育视作应对经济社会数字化变革的关键要素，旨在通过提升教育和科研水平维持瑞士在数字技术开发和应用方面的国际领先地位。“数字化行动计划”设置了8个行动领域，其中多个行动领域与职业教育发展密切相关。首先是提升数字能力，教育系统必须保证儿童和年轻人能够在日益数字化的社会中获得生存所需的数字能力。其次是教育系统要迅速适应市场需求。该行动领域提出应提升职业教育和培训的灵活性，尽快调整职业教育内容，快速回应市场需求，以适应新的社会发展。此外，在信息和数字技术在教学中的应用、数字化背景下，教育合作中的协调与沟通以及数字化促进创新和知识转移等行动领域也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提供了指导。[18]

2018年6月，瑞士州教育负责人会议制定发布“数字化战略”。各州商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共同目标，包括确保大数据在教育领域中应用的安全性、可用性和完整性，帮助学校组织和管理数字资源，促进教师对数字技术的理解和应用，培养学生成为数字化时代负责任的公民，通过数字化实现教育创新，提升利益相关者沟通频率以及实现多部门交流联动。[19]

作为“数字化行动计划”的后续计划，2020年发布的“2021-2024年促进教育、研究和创新公告”也指出，瑞士联邦政府将持续支持教育各领域利益相关者应对数字变革，瑞士在这一领域的投资预算近280亿瑞士法郎。公告强调，要加强联邦政府和各州在数字化发展重点领域，如人工智能、工业4.0和网络安全等方面教育和科研的协调。公告还特别提出，数字化时代政府要与企业一起支持培训面向实践的专门人才，支持职业教育创新，帮助职业教育适应数字化变革和终身学习趋势。[20]

（二）指导性转型意见和专项资助计划

在纲领性转型战略的引领下，瑞士联邦政府、各州政府陆续发布相关指导意见和专项资助计划，为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提供具体指导和支持。

第一，数字能力标准建设。瑞士联邦教育、科研与创新国务秘书处于2022年发布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指南”，将数字能力的开发纳入职业教育全过程，帮助职业教育与培训机构明晰具体行业所需数字能力的内涵，并制定相关培养标准和绩效目标，以更好提升数字化时代职业教育学习者的专业和个人能力。[21]在瑞士联邦教育、科研与创新国务秘书处制定的“职业会考资格大纲”中，数字能力作为“跨学科能力”被纳入职业教育通用能力框架，在实践过程中“以应用为导向”融入职业学校各类课程。[22]

第二，教与学数字技术创新。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和新学习技术”计划提出，在职业教育中运用数字技术，创新职业教育数字教学平台和学习网络，促进对职业教育师资和管理人员的继续培训，以及简化数字化教育管理流程等。[23]

第三，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瑞士苏黎世州“中学数字变革”计划提出，在包括职业学校在内的高中阶段开展数字化转型工作，其首要任务是完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保障校园信息通信安全，为师生提供良好的数字化教与学环境。[24]如伯尔尼州“中学信息通信技术”计划提出，职业学校和普通学校都需要重视学校信息和通信技术基础设施的采购、维护以及进一步的发展和运营。[25]

第四，数字化转型资助计划。瑞士于2018年发布了“数字化转型”国家研究计划，为探索数字化给社会与经济带来何种机遇和风险的相关项目提供支持。其中，“教育、学习和数字变革”作为重点研究领域，支持研究人员探讨数字化对教育机构、教育内容、技能开发和应用以及终身学习等方面的影响。[26]“数字信息瑞士”资助计划为有需求的教育利益相关者提供资金支持，帮助其充分利用数字变革带来的机会实现经验交流。该计划特别资助职业教育的4个行动领域：提升职业学校学生的数字能力，在职业教育教学中运用数字技术，促进职业教育快速适应市场需求，以及加强职业教育利益相关方的协调和沟通。[27]

三、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实践

在系列政策框架的指导和支持下，瑞士在专业设置、教学方式、学习平台建设、师资培训和教育信息管理等领域协同推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

（一）专业设置的数字化转型

为适应数字化时代劳动力市场需求的变化，瑞士职业教育不断调整和优化专业结构，扩大数字技能人才培养规模，以实现专业设置的数字化转型。

一方面，瑞士在职业教育领域设置一批应对数字化时代需求的新专业，拆分和重组部分现有专业，并对其名称、培养方式和目标进行调整。以电气大类职业教育专业为例，瑞士在其中新增智能化、网络化和自动化相关专业，增设如机器和驱动技术电子工程等新兴职业技术学徒岗位。[28]

另一方面，针对数字化时代重点行业的需求，瑞士以行业协会为依托开展行业学徒缺口调查，做好人才需求分析，设定相关学徒培养目标，在职业教育中扩大相关专业人才培养规模，为重点行业持续输送人才。调查显示，在信息与通信技术人才培养领域，瑞士职业教育比高等教育发挥的作用更为显著，瑞士劳动力市场中79%的信息与通信技术人才来自职业教育。2022年，信息与通信技术专业学徒人数占瑞士劳动力市场相应专业领域技术人员总数的5.9%，瑞士正计划将该比例提升至8.1%，进一步扩大信息与通信技术专业学徒培养规模，以更好满足市场需求。[29]

（二）教学方式的数字化转型

瑞士职业教育在教与学各领域都不同程度地运用了数字技术，职业教育与培训机构可以自主选择不同技术以实现教学方式的数字化转型。瑞士职业教育教学中涉及的数字技术及其具体应用形式如图1所示。

图1 数字技术在瑞士职业教育教学中的应用

借助学习平台和管理系统发布、传播学习资源是瑞士在职业教育中运用数字技术的基本途径，主要用于传授理论知识。除此之外，数字技术在帮助瑞士职业教育开展教学评价、丰富课堂教学活动、强化师生和生生联系、促进学生个性化自主学习和支持实习实践等方面也发挥了作用。

瑞士尤其关注在职业教育中推进混合学习，并制定了职业教育混合学习的实施标准。在瑞士联邦教育、科研与创新国务秘书处的支持和监督下，瑞士各州政府和工作世界组织在《混合学习：基础和框架条件》指南中共同为职业教育混合学习的实施制定了指导方针，并明确了相关概念和原则，确定在瑞士职业教育中开展混合学习的程序和条件，包括“如何实施混合学习”“混合学习涉及哪些场所”以及“使用哪些数字教学工具和学习平台”。在此基础上，该指南进一步提出，混合学习相关标准可以并且应该针对具体职业进行设计，以满足不同职业的需要。[30]截至2020年，超过3/4的瑞士高等技术学校已基于数字技术开展课堂教学，约1/5 的高等技术学校推进了混合学习。和2017年相比，混合学习在瑞士高等技术学校中的应用范围明显扩大。[31]

调查显示，瑞士职业教育利益相关者认为，教学方式的数字化转型可为学生提供更多个性化自主学习机会，改善教师指导和支持学生的途径，促进学生对课程内容的理解，增强学生的学习动机，有助于提高学生的数字能力和就业能力，促进学校、企业和学生之间的交流合作。然而，利益相关者针对职业教育数字化教学方式如何帮助学生将专业理论学习与实践相结合还存在一定疑虑。[32]

（三）学习平台建设的数字化转型

针对专业理论学习与实践结合难这一突出问题，在联邦政府的支持下，职业学校、大学、企业和科研机构积极参与职业教育数字化技术的创新，通过学习平台建设的数字化转型促进职业教育中不同学习场所之间的联系，促进师生在不同学习场所中经验的交流和融合。在瑞士联邦教育、科研与创新国务秘书处资助下，洛桑联邦理工学院联合其他几所大学开发了“双元技术”（DUAL-T）项目，负责职业教育数字化学习平台建设，主要研究数字技术如何在促进职业学校和企业信息交流中发挥作用，帮助提高职业教育学生学习效率。该项目主要负责“体验中心”的研发。不同于普通的数字化学习平台，“体验中心”的作用不在于提供在线学习材料，而是通过数字虚拟等多项技术创造一个“加强型”的职业教育互动平台，促进不同学习场所的互动，同时收集师生在不同学习场所中产生的经验，帮助其进行反思。[33]诸多专业都可以通过该平台来弥合学习和工作环境之间的差距。以烘焙专业为例，学徒和面包师可以在实践过程中创作、拍摄食谱，并上传到数字食谱应用程序，实现经验分享，开展理论探讨，而非仅依照已有食谱进行技术训练。[34]调查显示，学生通过积极使用这类数字工具，促进了不同学习场所间的经验交流，学生的在校表现也更加出色。[35]在州层面，苏黎世州资助职业学校和企业合作开发“多元宇宙—第四学习空间”项目,共同探索虚拟现实学习空间、3D学习场景等，帮助学习者利用不同学习场所的数据副本实现各种学习经验融通，进一步打破了传统空间限制。[36]

瑞士职业教育数字资源设计和平台建设遵循五项指导原则：第一，整合原则，数字技术要能够较好地融入教学活动；第二，赋权原则，须给予教师指导和监督学生应用数字技术的权力，以最大限度减少学生学习时分心的可能性；第三，察觉原则，数字技术要能够及时察觉并提供关于学习者学习状况和进展的信息；第四，灵活性原则，要确保数字技术和教学理念有足够的灵活性，以便在面对教与学活动中不可预测的状况时能够作出适当反应；第五，最低限度原则，系统的信息输入量应尽可能减少到能满足技术处理要求的最低限度。[37]

（四）师资培训的数字化转型

瑞士将提升教师数字能力和素养作为重要目标纳入联邦和州职业教育师资培训框架，并制定了职业教育教师数字能力量表，积极推进职业教育师资培训的数字化转型。在瑞士，“职业教育责任人”这一概念包括学徒制中的企业师傅、各级各类职业学校的教师以及来自“企业间课程”、第三方学习场所、培训讲习班和其他受认可的职业培训机构中的培训师。瑞士为“职业教育责任人”制定了专门的培训框架。[38]在“职业教育2030”联络倡议的指导下，瑞士将数字技术相关要素纳入该培训框架，助力提升职业教育师资的数字能力。相关培训大多由教育机构承担，在一些领域规定了教师数字能力的最低标准，要求教师必须掌握最基本的数字能力，但同时也秉持尊重教师个人意愿的原则，不强制要求教师在自己的课堂中开展数字化教学。[39]在联邦培训的基础上，各州也积极开发面向本州的职业教育师资数字化培训。以圣加仑州为例，该州在信息通信技术应用、多媒体教学法、媒介素养教育、计算机教育、数字领导力、数字专业能力等6个领域开发了继续教育模块课程，要求职业学校教师通过不同形式在5年（2022-2026年）内每年至少完成18个学时的培训。[40]

针对教师数字能力培养的细化目标，在欧盟《教育者数字能力框架》（DigCompEdu）及其关联的自我评估工具（TET-SAT）与自我反思工具（SELFIE）的基础上，瑞士联邦职业教育和培训高等学校与苏黎世大学教育学系联合开发了职业教育教师数字能力量表，并依托该量表开展调查评估。该量表由10 个分量表（共52个条目）组成，各分量表及其解释如表2所示。

表2 瑞士职业教育教师数字能力分量表及其解释

以该量表为依托开展的瑞士“职业学校教师数字能力”项目对瑞士职业教育师资数字能力发展状况进行了调查。2020年的调查结果显示，多数职业学校教师已经意识到数字能力培训的重要性，积极支持将数字技术有效纳入教育实践。参加过相关培训的教师在数字能力评估得分上高于未参加过培训的教师。职业教育教师对学校数字化发展水平和学校对于数字化发展的支持力度普遍较为满意，新冠肺炎疫情促使职业教育教师在教学中更频繁地使用数字技术，教师对数字工具的态度也更积极。[41]2022年的跟踪调查结果显示，和2020年相比，瑞士职业教育师资数字能力总体提升，达到中等偏上水平。数字工具在课堂中的使用更加频繁，学校的数字化转型发展水平也被80%以上的受访者评价为先进。[42]

（五）教育信息管理的数字化转型

瑞士主要通过促进职业教育相关数据和信息的交流和共享来实现教育信息管理的数字化转型。瑞士于2019年实施“奥普蒂玛”（Optima）计划，协调职业教育利益相关者间的数据交换和共享，简化特定领域的数据交流流程，并对整个交流过程进行管理。该计划的推进获得联邦政府、各州政府和工作世界组织的共同支持。该计划经费由各州和联邦政府共同承担，每年预计投入20万瑞士法郎。[43]

各州政府还牵头推进其他教育信息管理项目，对“奥普蒂玛”计划进行补充和优化。例如，作为职业教育考试数据库，“DBLAP2”应用程序收集和共享政府、工作世界组织、考试机构和企业中与学徒有关的考试信息。“注册职业学校”项目旨在促进实现职业学校相关信息透明化，简化可公开数据的填报程序，并帮助职业学校维护数据安全。“职业服务”项目通过开发技术接口，向所有感兴趣的利益相关者提供职业教育相关行业信息，重点是公布空缺学徒岗位行业数据。[44]

在这些项目的基础上，瑞士州教育负责人会议和瑞士联邦教育、科研与创新国务秘书处牵头委托专业机构开展“职业教育数据联盟”大型项目，通过设计一个数据交换体系，提供在各专业应用程序之间自动传输数据的服务，进一步简化数据获取与传输流程。[45]

在组织方面，瑞士职业教育机构会议委任了由多名专家组成的“组织和过程委员会”，在优化职业教育数据交流上具有跨部门协调权限。该委员会下设数据交流小组委员会，协助制定数据传输和应用的相关标准，负责收集数据交流中存在的问题，并反馈到“组织和过程委员会”，帮助形成解决方案，进一步为职业教育合作伙伴之间数据稳定、及时和有效交流创造环境，减少各方协调工作，促进实现数据交流衔接过程自动化。[46]“组织和过程委员会”制定的职业教育和培训数据交换准则（DatRiLi）符合eCH协会的标准。eCH协会负责制定和推进瑞士电子政务（E-Government）标准，协会成员包括联邦政府、各州和市镇政府、若干企业、大学、协会和个人。[47]

四、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特征

从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背景、政策和实践看，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具有五个重要特征。

（一）秉持以产业和市场需求为中心的转型导向

瑞士职业教育在开展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秉持以产业需求和市场需求为中心的转型导向，贴合数字化时代产业和市场转型的新需求对专业设置和人才培养规模进行调整，服务数字化新兴重点领域。一方面，瑞士职业教育积极探索开设数字化相关新兴专业，紧扣各行业发展趋势和未来发展布局；另一方面，瑞士职业教育对传统专业进行数字化升级改造，配套更新专业培养目标和培养方案，持续扩大数字技能人才培养规模，为数字化时代瑞士产业经济的创新发展提供丰富的人力资源。此外，数字化时代数字资源分配的不平衡加深了不同受教育程度民众之间的数字能力差距，阻碍了社会的均衡发展。作为终身学习体系的有力支撑，瑞士职业教育承担破除数字壁垒、促进教育数字化改革成果普惠民众的使命，将数字能力提升放在人才培养和师资培训的关键位置，在提升全民数字素养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二）强调“以内容为依”和“以学生为本”的转型原则

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远非简单实现数字设施的设计和叠加，转型过程涉及的数字技术、工具和资源多样且庞杂，需要遵循一定的原则加以协调、组织和应用，避免在转型过程中陷入单一技术理性陷阱。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遵循两个基本原则。第一，“以内容为依”。数字化教学的方式必须要与教学内容和发展学生能力的期待相适应。第二，“以学生为本”。瑞士职业教育强调数字化转型须以育人为本，以促进学生的成长和发展为中心。学生的专业背景和个人对数字技术的需求影响着数字化教学效果，学生对数字技术的态度开放程度和数字素养决定了职业教育教学数字化转型的成效。[48]此外，瑞士职业教育高度重视教师数字能力的培养和评估，期望通过提升职业教育教师数字素养为学生提供良好的支持和引导，并促进师生和生生之间的沟通和协作。

（三）遵循“循序渐进”和“难点突破”相结合的转型逻辑

按照相关报告的观点，瑞士职业教育在教学方式上的数字化转型总体而言还是相对保守、谨慎的[49]，以传播理论学习材料和在课堂教学中应用数字资源为主，并逐步推进混合学习的发展。这种“循序渐进”的转型节奏，一方面赋予师生相对充分的适应空间和自主性；另一方面，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能较好满足课堂中师生实际需求，甚至实现超前规划，进一步提升转型工具与理念的适配程度。与此同时，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中也存在亟待解决的“痛点”问题，即如何通过数字化技术促进职业教育理论学习与实习实践相结合。针对这一“痛点”问题，瑞士开展技术攻关，重点关注职业教育数字化学习平台建设，积极拓展平台应用场景。在政府支持下，多元主体参与职业教育数字化学习资源和平台开发，开发出利用数字技术帮助学生获取工作场所真实实践经验的学习平台，围绕促成职业教育不同学习场所的合作实现了理念和实践创新。这些创新进一步促进了职业教育师生在不同学习场所学习经验的融通，帮助学生适应未来复杂多变的工作环境。

（四）重视数字化转型相关标准的研制

瑞士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重视职业教育多领域数字化转型相关标准的研制，通过陆续发布系列规范为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标准体系建设提供基础。在数字能力领域，瑞士将数字能力纳入职业教育通用能力框架，通过相关政策和指南建立职业教育数字能力的培训标准和评价规范，用以指导和监督职业学校和相关行业企业的培训实践。在师资培训领域，瑞士开展职业教育师资数字能力的常态化培训，通过课程框架制定教师数字能力培养的标准，并通过开发对应的本土化职业教育教师数字能力量表对培训结果进行评价和反馈，帮助实现数字化时代职业教育教师从知识传授者向学习过程支持者的角色转变。在数字化学习领域，瑞士制定了职业教育混合学习的实施标准，明确瑞士职业教育混合学习的概念和原则，保障职业教育混合学习的质量。在数据安全领域，瑞士制定了职业教育和培训数据交换准则，保障职业教育相关数据的交换符合标准，并通过多项计划帮助职业学校维护数据安全，保障校园的信息通信安全。

（五）重视数字化资源共建和共享机制的建立

瑞士重视依托平台数据的联通建立数字化资源的共建和共享机制。为解决职业教育相关数据共享方面的困难，满足利益相关者需求，推动实现职业教育育人全链条数据的对接，瑞士联邦政府在各州政府和工作世界组织的共同支持下开展数字化资源共享项目，协调和优化职业教育利益相关者间的数据交换和共享过程，促进教育数字化治理水平的提升。瑞士政府对职业教育相关数据的有序共享加以保障，并对整个数据交换和共享过程进行管理，针对出现的问题形成解决方案，并持续关注其改进状况。此外，瑞士在职业教育数字化资源共建和共享机制的建立过程中，通过组建专门的数据交流委员会，实现多层级和多部门的工作协调，进一步提升服务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