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藏吴门真率会尺牍册研究

潘文协

清末吴门同光之际，以顾文彬、吴云、李鸿裔为首而举行的真率会，无疑是传统文人士大夫圈子的最后风雅，吴云《两罍轩尺牍》、顾文彬《过云楼日记》中皆曾记其事。（图1）2016年底在本馆苏博“烟云四合：清代苏州顾氏的收藏”展中，笔者曾于馆藏书画中检出一套吴门真率会友朋往来尺牍册展出，配于《真率会雅集图》之侧。由于该套册页系黏连在一起的经折式简装，当时展出时只翻开其中一页，所以观者不能见到全貌。

鉴于此套尺牍涉及真率会友朋之间当年交往的具体细节，乃了解真率会难得一见的原始文献，故本文结合相关史料，特对其涉及的内容作出分类之研究，藉此遥想当年胜风之一斑；同时将其全文录出并略作笺注而附于文后，以公诸同好焉。

一 受信与断代

买邻不惜钱千万，同巷相依屋二分。

君早乞闲舍薄宦，在山云笑出山云。

雪月花时邀我饮，画书诗品待君评。

因缘文字金石交，三十余年老弟兄。

这两首诗的出处，乃是同治九年（1870）十二月，顾文彬自京师南下赴任宁绍台道途中，夜宿山东沂州李庄，微雨微雪之际，分别怀念老友李鸿裔与吴云所作，字里行间洋溢着深厚的情谊。真率会中,李鸿裔、吴云二人与顾文彬关系相对亲密，且吴云与顾文彬为儿女亲家,现苏州档案馆藏《过云楼日记》中，所记友人中吴云与顾文彬通信也最为频繁。此套尺牍主要是李、吴二人写给顾文彬的，就整个通信量而言，虽属雪泥鸿爪，但其存世的情况与日记出现之频率大致相符，且由于日记一般只是简单记下通信的来往记录，故其正好也可与日记参观。

图1 真率会圈子

具体而言，此套尺牍册页共19通，为过云楼顾家保存下来的友朋书札，现藏苏州博物馆。由于往来诸人皆系真率会的主要人物，故本文简称“吴门真率会尺牍”。现系经折式简装，所用笺纸多出写信人自制，或为梧桐夜月、或为双鱼铜符、或为折纸秋海棠，颇为雅致。按装裱之次序，其受信情况与时间的断代分别是：

第1至7通为李鸿裔写给顾文彬的，时间为顾文彬退隐后；

第8通为潘曾玮写给吴云而转呈顾文彬的，时间为顾文彬在浙江宁绍台道期间；

第9至19通为吴云写给顾文彬的，时间既有顾文彬在浙江宁绍台道期间的，也有顾文彬退隐后的。

现存大多明清尺牍，其装裱成册时的顺序不是特别地清楚和严格，颠倒错乱在所难免。其原因在于尺牍往来的随意性，而且往往作者有不落时间的习惯。这套尺牍也存在类似的情况，据此处梳理可见，其装裱时是按写信人排序、而非收信时间排序的，且同一写信人排序也不一定按照时间前后。本文为了论述方便起见，按照装裱的次序对每通进行依次编号，并特别在每通之前标明写收关系，时间如有必要则根据内容断定。

二 内容之研究

此套吴门真率会尺牍19通，所涉及的内容有地方时政、雅集活动、书画鉴赏、书籍刊刻以及生活杂事等诸多方面，多为一札一事、间或一札数事，可谓比较丰富和真切地反映了当时吴门诸老日常生活的情况。本文即分别论列如下：

（一）关于地方时政者

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儒家文人是中国传统社会上、中、下三个层次实现整合的社会组织者，其入仕即为国家官员，在宦海沉浮中迁转升降；赋闲或耕读即为地方乡绅，主动与政府合作，参与地方公益事业，实行乡村自治；同时又是族长和家长，自觉按照儒家伦理来指导自己的行动。在这套尺牍中，第11通、第9通两处涉及的流民安置与科举设施问题，即生动地反映儒家文人在官期间和退隐之后所扮演的社会角色：

11.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荫甫太史与浙省当道有宾主之分，且多熟悉，当道亦重其品学。其书中所附《乡闱条议》，内有请设“棲疗所”一条，大有见解。鄙意或由主人将此条另行录出，先行函商省中当道，府县亦可更为次第。倘计算晋省日事，如来得及，则竟候主人到省办理，亦无不可。统祈裁夺。即请台安，不具。姻弟云顿首。廿又一日。

9.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昨日下午，杏荪与伟如上院为难民事，杏荪亦知上海有五万元捐款可用。拟将未过江之饥民，截留七濠口；已过江之饥民，尽送至江阴搭篷留养，中丞以为然，而今日府县未知其事。回明方伯，请即下札，将到饥民分送松太，此真至下之策。而该饥民之受藏事，地方之更扰，交相为害，此间府县，但知以邻国为壑，远不如杏荪之识重也。刻知杏荪往见两司。恐吾主人往见中丞，获未悉昨日杏、伟见中丞之事，故特奉告，此刻恐空分道与他处，大非恤穷之道，尊意以为如何。即请台安，不一。愉庭顿首，初三。

第11通为吴云写给顾文彬的，时间系顾文彬在浙江宁绍台道期间。顾文彬作为宁绍台道，其地位处在巡按与州县之间，于上有建言献策之责、对下有督察黜陟之权。吴云此信中言及的“荫甫太史”，即同为退官而寄寓在吴门的德清俞樾，为吴云好友，同治十年（1871）吴云所刊《两罍轩彝器图释》由其署检。吴云在此极力向顾文彬推荐其著作《乡闱条议》中请设“棲疗所”的建议。俞樾系科举正途出身，且曾为河南学政，对科举问题当有着深刻的认识，吴云的推荐当言之有理。吴云阅历颇深，对顾文彬在宁为政之措施多有参谋，除此举外，例如《过云楼日记》同治十二年（1873）闰六月，即记吴云写信建议顾文彬不要首倡平粜之议。

第9通也为吴云写给顾文彬的，时间当为顾文彬退隐后。清代中叶以后，国运日蹙、内外交侵，历经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运动，民不聊生、流民四散乃是常态。此信中，吴云即和顾文彬通气江苏巡按当局江南地区难民安置的问题，并特别提到了盛宣怀（字杏荪）在难民处置问题上颇有见地。从中我们可以看到，退老乡绅对于地方事务的高度关注与积极参与。传称李慈铭骂吴云等人以博雅之名行市侩之实，盖有激而发，非为实情。

（二）关于雅集活动

雅集是退老林下的官员最为典型的社会活动，而吴中一地，山水清嘉，尤多名园，除了本地人之外，明清以来是退老官员归隐的首选之地。吴门真率会成员，既有本地世家大族顾文彬、潘曾玮、彭慰高等人，也有吴下寓公吴云、李鸿裔、沈秉成等人，无疑乃是全国文人最高水准的雅集圈子。同光之际，真率会圈子虽多是历经太平天国之乱的一辈，但家园很快又得以重建。如今尚在的顾文彬之怡园、吴云之听枫园、李鸿裔之网师园、沈秉成之耦园，即是当时真率会圈子轮流做东而举行雅集的场所。此套尺牍中有6通涉及雅集之事：

4.李鸿裔致顾文彬 艮葊主人至谊：廿一日名园雅集，适值醉翁生日，弟亦久思奉商同饯豫甫尚衣，而贱躯自中伏偶感暑湿，服药无效。今虽小愈，犹尚畏风如虎。闻尚衣廿六日启行，为日无多。只好一面静摄、一面约季玉联名订请—粗意欲约尊处同请。届期有两主周旋，弟亦得随意取便耳。执事一夏安健。廿五日务望早临，藉摅契阔。专泐鸣谢。敬候起居安稳。苏邻顿首。十九日。

17.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仲复、䍩闲处，兄着人往邀（望付一名片来）；悟九、香严，请尊处遣人前往（用两人名片），约两点钟去可耳。香严云若无风雨必到。此送顾亲家大人，愉庭顿首。廿九日午刻便携字画数种来，同赏如何？（已看之佳品大多重读）。

12.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午前香严来晤，谈及悟者护院，真率会停顿，然如此风和景淑、草木皆馨，不可无以寻乐。尊园为第一名胜，往后一月之内为饱游一二次，却亦不可过频、过数也。明日拟访耦园，定两点钟准到，已由弟知照仲复。刻得覆书，已端整绝精、点心相藏矣。特此奉约，务于明日未刻迳访耦园畅叙为订。即颂台安，不具，愉庭顿首，廿七。

13.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前日许星翁书来，约作蝴蝶会，弟本欲奉请，特以未登诸老之堂，不敢遽申此说。今以漆叟为主人，则形迹可以略去，甚妙、甚妙。兹订初八九日奉邀，肴馔悉由弟备，不过存栩栩之名，以如星翁之指而已，预此奉布。闻新得恽画及方兰士册，乞借一观为荷。闻尚有佳品多件，可妬、可妬。此请著安。愉庭顿首，初七。

18.吴云致顾文彬 艮兄亲家大人足下：前日公函约悟九小叙，刻间来信云，连日酬应冗甚，惟廿九日可以偷闲应招。是日忌辰最宜茗话，我辈不衫不履，非宴会可比。惟䍩闲处应否再约仲复、香严，明后日再定可耳，缘香严三四点钟，正在局中办事也。特此知照，即请台安，愉庭顿首。新正廿六日。

19.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明日本拟官样文章，名帖已备，因得季玉书云，已与静翁面订廿三巳刻集于听枫山馆，存栩栩之名，而嘱敝庖代办，盖恐如十九日之参错重叠也，故不下请帖，以五人名片相邀。静翁与夫人言定明日三点钟到，巳刻尚有一局，夜饭又有一局，廿四即行，故甚匆遽也，特此知照。前论欲求仕女稿、有新刻《红楼梦》四册，系潘石史托售，每部四洋，合意买之，否则三日内付囗缴去耳。愉庭顿首。廿二日。（图2）

图2 真率会尺牍之第1、第2通——李鸿裔致顾文彬

第4通为李鸿裔写给顾文彬的，言及想借怡园与潘曾玮等一起在欧阳修生日即农历六月二十一日这天，为苏州织造立豫甫饯行之事——考立豫甫光绪五年（1879）始任苏州织造，为官4年，故这一札的时间当在1882年。第17通为吴云邀约同人，并叮嘱顾文彬莫忘带字画的事情——根据顾文彬《真率会图记》，真率会雅集除了饮酌之外，书画鉴赏为其中主要的节目，故吴云有此提醒。第12通吴云致顾文彬信中明确提到真率会暂时停顿之事。有意思的是，真率会圈子同时还以蝴蝶会、九九销寒会等名目而举行雅集，此引第13通与第19通中即谈及举行蝴蝶会之事。

（三）关于书画鉴赏

传统文人的书画鉴赏一般有几种场合：一是书斋秘玩；二是雅集同赏；三是闲暇阅肆，即逛古玩店，偶尔也会去装裱店——尤其是对于那些无力购藏而有癖好的寒素之士。此套尺牍中涉及书画鉴赏方面为最多，场合主要是书斋秘玩性质，具体包括互相借观藏品、题跋藏品以及书画交易等，除了前引第13通外，尚有：

1.李鸿裔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侍史：假观四卷，谨题三卷。奉缴，祈赐教督。黄、石二家本可不题，多报效数字，冀得多看数种耳。孟津《临十七帖》及赵书《酒德颂》，敬借一观，希付去手。宋徽卷，乞赐题集词，集苏皆妙也。即颂文福。苏邻顿首。廿七日。

2.李鸿裔致顾文彬 赵魏公临黄庭，妙不胜赞，即跋数语，亦当放光，柯蕴真一段，岂在松雪下哉？敬缴，乞赐检察。华亭尚书所临《外景经》，亦思皆一观，以廓眼界也。手泐即请艮庵主人箸安。弟香严顿首。廿十九日。

6.李鸿裔致顾文彬 右军千文，褚橅兰亭、三希残帖，俱有之，特检出奉上，乞赐览。余晤罄，不具。即颂艮菴主人道履安隐。苏邻顿首。初九日。

7.李鸿裔致顾文彬 怡园主人侍史：契阔数旬，想起居佳胜，弟今岁一味抄书，委录各种遂至留滞。顷将坡像题正节去三首，拣其至妙者登之，诗多而纸隘也。即颂颐福。弟香严顿首。十日。

图3 真率会尺牍之第5、第6通——李鸿裔致顾文彬

图4 真率会尺牍第18、第19通——吴云致顾文彬

10.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绝妙好词》静逸处，全家回禾，无从向取。此书市肆中亦有找处，似不难购也。烟客卷、渭长册，青帅已送还，今先将烟客画卷、衡山画册两精品缴上，乞检收，渭长册留玩数日再缴。属书楹帖写就奉正，草草即请台安，不一一。弟愉庭顿首，乐泉均此。烟客卷起首角上为伧夫挖去名印，可憎之至，遂用一印盖之。

14.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香严立嗣实一大喜事，论理至亲之外，若我辈至好数人亦应道喜，未知兄如何进止？或约日同往，或即今日去？示遵当先诣府也。史阁部字轴，此君难与讲价钱，因嘱玉斧、岚坡辈与说，中间有互易之件，竟作为三十五洋可也，特送去，此开门见山真迹也。顺请台安，愉庭顿首。元宵。拐仙若开花肆，短缺本钱，弟亦可相助为理。

5.李鸿裔致顾文彬 艮葊居士至谊：诗十二篇，祗领细读，皆山记、佛影蔬二联，改本极佳，此二典弟皆不知，便中仍望见示。此十二诗乞照样写一份见赐，弟留黏册，亦《箧中集》之意耳。日内即写信汇寄，余不一一。即候颐福。苏邻顿首。（图3、图4）

以上诸札中所提及的书画藏品，现在有的尚有迹可循，例如赵孟頫书《酒德颂》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图5）、《赵魏公临黄庭》现藏苏州博物馆。真率会中顾文彬为集词高手，除了有专著之外，过云楼所藏书画所见顾文彬集词题画相当之多，第1通中李鸿裔即提及想请顾文彬集苏东坡句来题自己的藏画；而清代乾嘉以来，以翁方纲为首的文人，喜欢在苏东坡生日即农历十二月十九号举行寿苏会，吴门为文人渊薮，自然为流风深染之地，《过云楼日记》中所记屡见不鲜——光绪七年（1881）十二月十九日于听枫园举办者即是其例，此引第7通中李鸿裔提及为东坡像题跋的事情，该当为寿苏会时悬挂东坡像以祭拜而准备的。

图5 [元]赵孟頫,《酒德颂》，纸本，纵28.5厘米，横65.2厘米，故宫博物院

顾文彬素负文名，咸丰间当他准备从湖北宦游而归时，恰逢太平天国之乱起，途中曾暂时避地宜都杨守敬家，杨守敬曾以“吴中文豪”称之。同治九年起复，其自京师赴任宁绍台道归途中，乘兴口占之作就有百首之多；而其到宁波上任伊始，即嫌衙署旧有的楹联句子不佳，统统换作自撰之作；其正式上任以后，一有闲余即以集词为消遣……如此种种，俱可见其雅兴不浅。此引第5通为李鸿裔拜读顾文彬诗稿后的回信，其中特意询问“皆山记、佛影蔬”二典的出处，此正所谓“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大有北宋苏、黄之风。《过云楼日记》另有顾文彬请友人潘遵祁删定《怡园词》的记载，于此也一并可见古时文人慎于著述的情形。此札本与书画鉴赏无关，但因为真率会特别是顾文彬在书画鉴赏题跋时，特别讲究“写作俱佳”的问题，即诗文的修养是传统文人鉴赏的基本功，故附论于此。

（四）关于书籍刊刻

真率会圈子以书画鉴赏出名，然亦旁及古籍之鉴赏与收藏。例如光绪五年十月十三日雅集，顾文彬等即曾在黄丕烈旧藏《编年通载》《吴郡图经续记》《新定续志》《中兴馆阁录》《参寥子诗集》上题记。此套尺牍中涉及古籍者，兼代提及的如前引中第10通吴云言及顾文彬想借杜文澜藏《绝妙好词》、第19通吴云告诉顾文彬有新刻版画《红楼梦》四册可买；专门论及者为第3通：

3.李鸿裔致顾文彬 艮庵居士丈室：久不晤，想禅诵翛然，日臻胜境。《蒙抄》赖居士赞助之力，幸得成书。每字较常价加增二角，居然清朗，无诸经局潦草习气。此皆从居士福慧光中庄严而出者也。试印样本十部，兹先奉上一部，乞检入。是书较原本有三善：原本以长水为宗是也，然经疏不分，易于眯目。兹刻字分三等，佛语最大居中，长水次之，亦居中。诸家论注，杀而小之，居以夹行，既不背蒙叟宗旨，使学人亦易于持诵，一也。原本校勘稍疏，弟与钦韵珊各校一遍，始终不遗一字，脱文伪字，辩论不遗余力，别成校勘记二册，他日亦可别刻，二也。原本十二册，不便老眼，兹申为廿册，豁然神明开朗。三也。弟以独力，成此一经，共费千七百元，以后流通，亦是一大事因缘，不能无望于同气之助。每刷印一部，不过两元，兄与耦园若能各助百金，开岁即可刷印百部，以为前旌之导，但须仁者发心，不强劝耳。耦园百金，昨已许诺矣。覶缕奉布。即颂法喜。香严顶礼，初七日。

此通之大意，即是李鸿裔准备刷印其重新勘校的《蒙抄》，遇到经费问题而向顾文彬谋求赞助之事。所谓《蒙抄》，即明末钱谦益晚年学佛之作《大佛顶首楞严经疏解蒙抄》十卷，梁启超先生颇为推崇，现有手稿本和顺治年间初刻本同时存世。其中稿本现分藏于美国柏克莱加州大学东亚图书馆（卷四）、上海图书馆（卷五、卷八之四、卷九）、杨氏枫江书屋（卷十），枫江书屋藏本因多年前展出过，笔者曾得寓目。李鸿裔此札中特别提及其校勘本胜出原本的三个方面，此“原本”可能系顺治以后的刊本。刊刻书籍，在古代是费时费力之事，顾文彬在日记中曾经说到俞樾勤于著述却无力梓行而全赖友人赞助的事，可为佐证。此处李鸿裔想刻之佛经，也是大部头的东西，同好的赞助不但是必要的、玉成其事也算是学佛的功德之一。佛教在许多传统文人晚年的精神生活中具有重要作用——顾文彬即信奉念佛去病积德。

（五）日常生活杂事等

尺牍本为亲友之间日常生活之通信，故自然免不了许多生活杂事。传世草书经典王羲之的《十七帖》写给四川友人周抚者，除了礼节性问候外，所谈大多即是馈赠、服食甚至请托等生活琐事；而如《两罍轩尺牍》潘祖荫序称与吴云通问“金石外无一语他及”者，像这样只谈风雅不谈其他者毕竟是少数。此套真率会尺牍中，涉及生活杂事亦有不少，如前引第14通吴云致顾文彬信中，谈及李鸿裔立嗣而约同前往道喜、顾家匠人号“拐仙”者开花店资助等事宜即是。另外，有两通内容全是关于这一方面的，时间皆在顾文彬为官宁绍台道期间，一为潘曾玮写给吴云转呈顾文彬者、一为吴云写给顾文彬者：

图6 真率会雅集地之一——网师园实景

8.潘曾玮致吴云 顷谈未尽衷曲，吕庭芷（耀斗）太史欲就甬东孝廉堂一席，如致艮菴主人书乞推荐，同深感泐。心香兄明年总未必连任，已有正谊之席也。此颂大安，䍩闲顿首，十八日。致书艮庵时望为道怀，又拜。

16.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老兄亲家大人足下：昨奉寄一信，附有与柳门书，计必即达，刻还囗书示手囗，此事曾经骏叔面述，当日同在九峰亭听琴，即为转托䍩闲以照渠，极为关切。目前只有尽人调处。调处不下，惟有递呈申理。此外再无别法，一切自当随时招呼，不必记挂。此囗后，即请台安，不具，退楼状。十二。托柳门买玫瑰饼，此惟开花时始有，刻下正当令，嘱即办就寄下，已许信中。

（2）预留足够的空白字段，运行时作动态影射。提前预留 field0. field1..... fieldN字段。优点：相较于其他做法，比较稳定，不用行转列，不用解析XML。缺点：会有大量的空余字段，需要记录映射关系，查询时比较复杂。

顾文彬官任宁绍台道之初，其钱谷、书记之类的幕僚皆由自己物色，对于州县之官员任命则拥有推荐的资格。此引第8通即是潘曾玮想请吴云转托顾文彬为友人吕庭芷谋求宁波一孝廉堂学官之职。其中提到的“心香兄”，即是因冯桂芬去世而继任正谊书院山长的蒋心香。考冯桂芬卒于同治十三年（1874），故可推知此札即写于此年。

顾文彬官任宁绍台道期间，虽江浙毗邻、苏宁不远，但因公务在身不能回家，家中事务全靠儿子顾承打理。而顾承体弱多病，力不能及处，则需要老友相助；再则根据日记和家信《宦游鸿雪》记录，顾文彬与吴云等一起参与育婴堂的事情、一起开典当，经常会遇到各种问题，所以往来函商通气无疑是必须的。《过云楼日记》中光绪元年（1875）二月二十七即谈及顾家修造怡园，当时颇招物议，顾文彬即特意写信给吴云嘱托照应。此引第16通吴云写给顾文彬者，书法虽多处潦草难辨，但可知除了末尾言及托汪鸣銮买玫瑰饼外，其主要意思亦是回复当时顾家事务有赖其出面帮助者。

三 余论

吴门真率会雅集，始于光绪初顾文彬告老还乡之际，延续至光绪十年（1884）左右。虽然李鸿章早在同治十一年（1874）即指出中国社会面临着“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但传统社会波澜不惊、退老官员优游林下的情形，我们似乎还是可以从这套真率会尺牍中想象一斑。随着吴云、顾承相继去世，勒方锜、沈秉成之离吴外任，晚年的顾文彬对于书画的兴趣渐渐意兴阑珊，而真率会之雅集也随之成为了往事。（图6）

笺注

1.李鸿裔致顾文彬 艮庵1顾文彬（1811―1889），字蔚如，号子山，晚号艮庵，苏州人，过云楼第一代主人，道光二十一年（1841）进士，官至浙江宁绍台道。主人侍史：假观四卷，谨题三卷。奉缴，祈赐教督。黄、石二家本可不题，多报效数字，冀得多看数种耳。孟津2王铎（1592―1652），字觉斯，号烟潭渔叟，河南孟津人，故称。《临十七帖》及赵书《酒德颂》3即赵孟頫书《酒德颂》，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卷后有真率会诸人怡园观款题记，《过云楼藏帖》刻入。，敬借一观，希付去手。宋徽卷4《过云楼日记》光绪五年三月曾提到李鸿裔以两百元收得宋徽宗山水卷，或系此。，乞赐题集词，集苏5即集苏东坡词，顾文彬为清代集词高手。皆妙也。即颂文福。苏邻6李鸿裔（1831―1885），字眉生，号香严，又号苏邻，四川中江人。咸丰元年（1851）举人，官至江苏按察使加布政使衔，官兵部主事。罢官后，寓居苏州，购得网师园。顿首。廿七日。

2.李鸿裔致顾文彬 赵魏公临黄庭7即赵孟頫临《黄庭经》，现藏苏州博物馆，后有柯九思跋。，妙不胜赞，即跋数语，亦当放光，柯蕴真一段，岂在松雪下哉？敬缴，乞赐检察。华亭尚书8即董其昌。所临《外景经》，亦思皆一观，以廓眼界也。手泐即请艮庵主人箸安。弟香严顿首。廿十九日。

3.李鸿裔致顾文彬 艮庵居士丈室：久不晤，想禅诵翛然，日臻胜境。《蒙抄》9《蒙抄》即钱谦益《大佛顶首楞严经疏解蒙抄》十卷，现有手稿本和顺治年间初刻本存世。赖居士赞助之力，幸得成书。每字较常价加增二角，居然清朗，无诸经局潦草习气。此皆从居士福慧光中庄严而出者也。试印样本十部，兹先奉上一部，乞检入。是书较原本有三善：原本以长水10长水，北宋华严宗僧。钱塘人，或作嘉兴人。俗姓郑，号东平，人称长水大师、楞严大师，资性非凡，九岁随普慧寺契宗出家，习诵《楞严经》。为宗是也，然经疏不分，易于眯目。兹刻字分三等，佛语最大居中，长水次之，亦居中。诸家论注，杀而小之，居以夹行，既不背蒙叟宗旨，使学人亦易于持诵，一也。原本校勘稍疏，弟与钦韵珊11关于钦韵珊，清代叶昌炽所撰《藏书纪事诗》有提到此人为地师，即以看风水为职。（参《藏书纪事诗》卷二，清宣统2年本）各校一遍，始终不遗一字，脱文伪字，辩论不遗余力，别成校勘记二册，他日亦可别刻，二也。原本十二册，不便老眼，兹申为廿册，豁然神明开朗。三也。弟以独力，成此一经，共费千七百元，以后流通，亦是一大事因缘，不能无望于同气之助。每刷印一部，不过两元，兄与耦园12耦园即沈秉成。沈秉成（1823―1895），字仲复，湖州人，咸丰六年（1856）进士，历官编修、苏淞太道、安徽巡抚等，有政声。同光间寓居苏州，购得娄门涉园废址，扩建增筑成耦园。若能各助百金，开岁即可刷印百部，以为前旌之导，但须仁者发心，不强劝耳。耦园百金，昨已许诺矣。覶缕奉布。即颂法喜。香严顶礼，初七日。

4.李鸿裔致顾文彬 艮葊主人至谊：廿一日名园雅集，适值醉翁生日13即欧阳修生日农历六月二十一日。，弟亦久思奉商同饯豫甫尚衣14杨立山，字豫甫，土默特氏，内务府蒙古正黄旗人。光绪五年以员外郎出监苏州织造，历四任乃得代。论修南苑工，赐二品服。累迁奉宸苑卿、总管内务府大臣、正白旗汉军副都统、户部侍郎、户部尚书等职。，而贱躯自中伏偶感暑湿，服药无效。今虽小愈，犹尚畏风如虎。闻尚衣廿六日启行，为日无多。只好一面静摄、一面约季玉15潘曾玮（1818―1886），字宝臣，又字玉淦、季玉，号䍩闲，吴县人。潘世恩第四子，荫生。道光二十三年（1843）顺天乡试，挑取誊录，遂弃举子业。历官刑部郎中，太平天国时光复苏州有功，记名道员。故居在苏州西百花巷4号。联名订请—粗意欲约尊处同请。届期有两主周旋，弟亦得随意取便耳。执事一夏安健。廿五日务望早临，藉摅契阔。专泐鸣谢。敬候起居安稳。苏邻顿首。十九日。

5.李鸿裔致顾文彬 艮葊居士至谊：诗十二篇，祗领细读，皆山记、佛影蔬16“皆山记”当即欧阳修《醉翁亭记》，因文中有“环滁皆山也”之句；“佛影蔬”乃笋名，五代陶榖《清异录·佛影蔬》：“新罗论迦逻岛有笋曰佛影蔬。”二联，改本极佳，此二典弟皆不知，便中仍望见示。此十二诗乞照样写一份见赐，弟留黏册，亦《箧中集》17《箧中集》一卷，为唐元结编录其亲友之诗歌总集，成於乾元三年（760），录沈千运、王季友、于逖、孟云卿、张彪、赵微明、元季川七人之诗，凡二十四首。之意耳。日内即写信汇寄，余不一一。即候颐福。苏邻顿首。

6.李鸿裔致顾文彬 右军千文18《千字文》本梁朝周兴嗣所作，此处指集王羲之字书千文者。，褚橅兰亭19《过云楼书画记》著录一卷米题褚遂摹兰亭，《过云楼藏帖》刻入。、三希残帖20当即乾隆刻三希堂法帖。，俱有之，特检出奉上，乞赐览。余晤罄，不具。即颂艮菴主人道履安隐。苏邻顿首。初九日。

7.李鸿裔致顾文彬 怡园主人侍史：契阔数旬，想起居佳胜，弟今岁一味抄书，委录各种遂至留滞。顷将坡像题 正节去三首，拣其至妙者登之，诗多而纸隘也。即颂颐福。弟香严顿首。十日。

8.潘曾玮致吴云 顷谈未尽衷曲，吕庭芷（耀斗）21吕耀斗（1828―1895），字庭芷，号定子，阳湖人。道光庚辰（1820）进士，入翰林，历官陕西副官，直隶清河道，官至直隶天津道。工画墨兰，兼能词。著有《鹤缘词》。太史欲就甬东孝廉堂一席，如致艮菴主人书乞推荐，同深感泐。心香兄22即蒋心香，任正谊书院山长。该书院在苏州沧浪亭对过可园内。明年总未必连任，已有正谊之席也。此颂大安，䍩闲顿首，十八日。致书艮庵时望为道怀，又行。

9.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昨日下午，杏荪23即盛宣怀。盛宣怀（1844―1916），字杏荪，江苏武进人，同治九年入李鸿章幕，曾任轮船招商局督办、中国电报局总办、华盛纺织总厂和中国铁路总公司督办等职，并创办了中国通商银行，官至邮传部尚书。与伟如24潘蔚（1816―1894），字伟如，号韡园居士，吴县人。初习儒，因科场失意而改习医，后因尝治愈咸丰孝成后之疾而名噪一时，门庭若市，并官至贵州巡抚。辑有《韡园医学六种》。上院25清代巡抚衙门与省治藩臬两司皆设在苏州。顾文彬归隐时，江苏巡抚为吴元炳、布政使为恩竹樵。为难民事，杏荪亦知上海有五万金捐款可用。拟将未过江之饥民，截留七濠口；已过江之饥民，尽送至江阴搭篷留养，中丞26中丞为巡抚之别称。以为然，而今日府县未知其事。回明方伯27方伯为布政使之别称。，请即下札，将到此饥民分送松太，此真至下之策。而该饥民之受苦，与地方之更扰，交相为害，此间府县，但知以邻国为壑，远不如杏荪之识重也。刻知杏荪往见两司。恐吾主人往见中丞，获未悉昨日杏、伟见中丞之事，故特奉告，此刻恐空分道与他处，大非恤穷之道，尊意以为如何？即请台安，不一。愉庭28吴云（1811―1883），字少甫，号平斋，晚号退楼，六十五岁后又号愉庭，斋号二罍轩，家有听枫山馆，湖州人。举人，官镇江、苏州知府，笃学考古，曾藏《兰亭序》二百种，齐侯罍二等。顿首，初三。

10.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绝妙好词》29《绝妙好词》七卷，南宋周密编选，约成书于元初。始自张孝祥、终于仇远，共132家385首，包括周密本人的22首词。静逸30杜文澜（1815―1881），字小舫，号静逸，浙江秀水人。少年中举，逢太平天国战乱，参军幕，有干才，为曾国藩所称。官至江苏道员，署两淮盐运使。工词，著有《宋香词》《憩园词话》。处，全家回禾，无从向取。此书市肆中亦有找处，似不难购也。烟客卷、渭长册，青帅31即张之万。张之万（1811―1897），字子青，号銮坡，直隶南皮人，张之洞堂兄。道光二十七年（1847）进士；同治间署河南巡抚，移督漕运，历江苏巡抚、闽浙总督、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等。已送还，今先将烟客画卷、衡山画册两精品缴上，乞检收，渭长册留玩数日再缴。属书楹帖写就奉正，草草即请台安，不一一。弟愉庭顿首，乐泉32顾承（1833―1882），初名廷烈，字承之、骏叔，又号乐泉。过云楼第二代主人，顾文彬第三子，顾麟士之父。精鉴赏、好玺印。均此。烟客卷起首角上为伧夫挖去名印，可憎之至，遂用一印盖之。

11.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荫甫太史33俞樾（1821―1907），字荫甫，号曲园，浙江德清人，清道光三十年（1850）进士，入翰林，后任河南学政，被御史曹登庸劾奏罢官，遂移居苏州曲园，潜心学术，曾国藩称其以著书为性命，撰有《春在堂全书》，其部分书版犹存，前不久由曲园移交本馆，笔者曾有幸参与移交过程。与浙省当道有宾主之分，且多熟悉，当道亦重其品学。其书中所附《乡闱条议》，内有请设“棲疗所”一条，大有见解。鄙意或由主人将此条另行录出，先行函商省中当道，府县亦可更为次第。倘计算晋省日事，如来得及，则竟候主人到省办理，亦无不可。统祈裁夺。即请台安，不具。姻弟34顾文彬的大孙女嫁给了吴云长孙幹臣。云顿首。廿又一日。

12.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午前香严来晤，谈及悟者35当即勒方锜（1816―1880），字悟九，号少仲，江西南昌人。道光时入翰林。历官江苏按察史，广西布政史，江苏、福建和贵州巡抚，官至河东河道总督。工词之外，精通星卜术相之学。护院，真率会停顿，然如此风和景淑、草木皆馨，不可无以寻乐。尊园为第一名胜，往后一月之内为饱游一二次，却亦不可过频、过数也。明日拟访耦园，定两点钟准到，已由弟知照仲复。刻得覆书，已端整绝精、点心相藏矣。特此奉约，务于明日未刻迳访耦园畅叙为订。即颂台安，不具，愉庭顿首，廿七。

13.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前日许星翁36即许应鑅（1820―1891），字昌言，号星台，番禺人，许广平祖父。道光二十三年举人，咸丰三年（1853）进士。历任广饶九南兵备道兼九江关监督、江苏按察使、江苏布政使、浙江巡抚等职。书来，约作蝴蝶会，弟本欲奉请，特以未登诸老之堂，不敢遽申此说。今以漆叟37庄子别称。为主人，则形迹可以略去，甚妙、甚妙。兹订初八九日奉邀，肴馔悉由弟备，不过存栩栩之名，以如星翁之指而已，预此奉布。闻新得恽画及方兰士册，乞借一观为荷。闻尚有佳品多件，可妬、可妬。此请著安。愉庭顿首，初七。

14.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香严立嗣38按：李鸿裔无子，立侄子李赓猷为嗣。实一大喜事，论理至亲之外，若我辈至好数人亦应道喜，未知兄如何进止？或约日同往，或即今日去？示遵当先诣府也。史阁部字轴。此君难与讲价钱，因嘱玉斧、岚坡39即张玉斧、汪岚坡，二人皆精于摹拓、钩摹之道，曾为吴云钩摹《虢季子白盘》等。辈与说，中间有互易之件，竟作为三十五洋可也，特送去，此开门见山真迹也。顺请台安，愉庭顿首。元宵。拐仙40据《过云楼日记》载，顾家有花匠王跷仙，专门负责打理怡园中花木之事，或即此人。若开花肆，短缺本钱，弟亦可相助为理。

15.吴云致顾文彬 吴渔山小立轴、米海岳菴图，均先缴上，海岳菴图已就，尚未脱稿，他日再写可耳。彦冲册正在临写，迟一日再缴上无误。顾亲家大人，愉庭顿首。41据《过云楼日记》眉批，此札盖作于光绪二年（1876）四月十八日之后。

16.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老兄亲家大人足下：昨奉寄一信，附有与柳门42柳门即汪鸣銮。汪鸣銮（1839―1907），字柳门，号郋亭，钱塘人，侨寓吴门，与吴大澂同为韩崇外孙。同治四年（1865）进士，历官编修、陕甘学政、内阁学士、吏部右侍郎等。书，计必即达，刻还囗书示手囗，此事曾经骏叔面述，当日同在九峰亭听琴，即为转托䍩闲以照渠，极为关切。目前只有尽人调处。调处不下，惟有递呈申理。此外再无别法，一切自当随时招呼，不必记挂。此囗后，即请台安，不具，退楼状。十二。托柳门买玫瑰饼，此惟开花时始有，刻下正当令，嘱即办就寄下，已许信中。

17.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仲复、䍩闲处，兄着人往邀（望付一名片来）；悟九、香严，请尊处遣人前往（用两人名片），约两点钟去可耳。香严云若无风雨必到。此送顾亲家大人，愉庭顿首。廿九日午刻便携字画数种来，同赏如何？（已看之佳品大多重读）。

18.吴云致顾文彬 艮兄亲家大人足下：前日公函约悟九小叙，刻间来信云，连日酬应冗甚，惟廿九日可以偷闲应招。是日忌辰最宜茗话，我辈不衫不履，非宴会可比。惟䍩闲处应否再约仲复、香严，明后日再定可耳，缘香严三四点钟，正在局中办事也。特此知照，即请台安，愉庭顿首。新正廿六日。

19.吴云致顾文彬 艮庵主人足下：明日本拟官样文章，名帖已备，因得季玉书云，已与静翁43即杜文澜。面订廿三巳刻集于听枫山馆，存栩栩之名，而嘱敝庖代办，盖恐如十九日之参错重叠也，故不下请帖，以五人名片相邀。静翁与夫人言定明日三点钟到，巳刻尚有一局，夜饭又有一局，廿四即行，故甚匆遽也，特此知照。前谕欲求仕女稿，有新刻《红楼梦》四册44当即《红楼梦图咏》之类。，系潘石史托售，每部四洋，合意买之，否则三日内付□缴去耳。愉庭顿首。廿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