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河文化视域下辽宁民间满绣的保护与传承

2022-10-02 15:50金兰名吴桂萍
天工 2022年24期
关键词:辽河满族刺绣

金兰名 吴桂萍

沈阳师范大学

辽宁的满族民间刺绣(以锦州、岫岩为主)不但在技术上保留了女真人在厚制皮革上补绣的稚拙及纯朴的工艺风格, 同时也体现了满族神话传说的内容。与我国其他刺绣工艺相比, 满绣吸收了江南地区苏绣、中原地区鲁绣等技艺, 清朝皇室满汉结合传统以及部分绘画的艺术营养, 形成了粗犷构图中蕴含细腻技艺的艺术风格[1]。近年来, “坚定文化自信, 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的号召引领着各项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的保护与发展, 苏绣、湘绣、粤绣、蜀绣、京绣、鲁绣、汴绣等优秀的民族传统刺绣工艺展现出了非凡的魅力。2008年6月, 国务院发布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辽宁锦州满绣和辽宁岫岩满绣位列其中。然而, 辽宁地区满绣发展却逐渐体现出传承人群老龄化、手工艺品文化附加值降低、工艺作品创作趋同等现状, 追溯文化本源、重塑民间满绣传承原则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辽宁民间满绣传承人群及产业现状

辽宁地区满族文化历史悠久, 最早可追溯到肃慎人、挹娄人。满绣图案的发展演变经历了多次宫廷与民间的转化过程, 均体现出当地文化的丰富性和包容性。往日题材广泛、风格多样、情趣盎然、寓意深刻的满绣面对机械化快速发展的当今社会趋势, 显得力不从心。

(一)满绣传承人群数量较少、年龄层次分布不均、能力参差不齐

以沈阳师范大学 2021年度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培训为例, 共计培训学员36人, 年龄最大者61岁, 最小者25岁, 初中及初中以下教育水平者占比高于50%, 职业多为家庭妇女。随着现代生活压力的加大, 互联网文化发展空前迅速, 年轻人对于非遗文化认可度较低, 普遍追求高收入工作。满绣工艺同其他刺绣工艺一样, 制作时间长、短期回报慢、生产效率低, 与快销主导的文化产品距离较远。手工艺行业从业者普遍年龄较大, 传承出现断代的问题较为突出。另外, 部分从业者因创新能力不足或技术水平不够扎实, 无法满足市场需求。辽宁地区刺绣工艺传承人群整体存在人数减少、传承能力减弱等特点。

(二)缺乏传统满绣作品及图案整理工作

满绣传统作品收藏、图案设计、装饰手法、工艺技巧等多数依靠师徒间言传身教的方式进行传授, 缺乏系统性的梳理与保存, 本就不以精致、细腻针法见长的满绣在商品经济的浪潮下更是举步维艰。搜索满绣民间工艺的相关书籍、论文资料, 从数量和质量角度评判均与我国其他刺绣工艺理论体系相距甚远, 相关博物馆、美术馆及科研院所的研究不足, 不利于民间工艺的传承。

(三)满绣产品文化附加值低

自从机器刺绣工艺普及之后, 刺绣手工艺品的创作均受到了严重冲击。能够批量生产的机绣具有图案开发快、制作周期短、产品质量高、工艺要求低等优势, 传统满绣从业者由于自身的局限性, 多数沿袭了传统图案及技艺, 无法提升作品的精神文化附加值, 后续开发能力较弱。在市场化进程中, 产品无法体现民间工艺的独特性。部分刺绣传承人群忽略了手中的刺绣品在传承与发展中所积累的文化内涵, 甚至意识不到自己从事的满绣工艺制作是优秀民族文化的体现。个别年轻从业者无论从个人能力还是营销能力方面均明显高于其他乡村地区传承人, 其善于利用现代手段搜集创作灵感、乐于接受新鲜事物, 结合当前流行元素创作相关主题。但是, 此类营销及宣传创作的生命周期较短, 导致各类非遗刺绣文创作品趋同、文化附加值较低。相关企业或合作经营社缺乏针对性的市场调研、技术交流、人才培养, 传承人群产出的产品局限在模仿、抄袭、跟随的旧有生产模式, 无法满足不同地区、不同年龄阶段消费者的多样化消费需求[2]。

(四)满绣手工产业经营能力不足

与传统民间刺绣的制作意义不同, 以营利为主的满绣手工业发展缺乏完整的产业链条。从业者未适应商品社会发展趋势, 缺乏品牌化经营人才, 市场上的满绣手工艺品牌极少, 多以工作室、传承人群兴趣班等公益组织为主, 无法吸引现代营销人才的广泛关注。此外, 由于不善于运用新媒体进行产品运营, 许多乡镇合作社、优秀的刺绣工作坊依然停留在传统的运营模式上, 缺乏新型宣传、融通及网络销售手段, 与信息时代脱节。

二、辽河文化艺术内涵的挖掘与再现

辽河作为东北地区南部最大的河流, 与辽东湾相通, 连接渤海, 早在明朝时期就已舟楫往来频繁, 到清代随着商业的发展越加繁华, 被誉为“黄金水道”[3]。辽河地域作为东北地区人类早期的活动遗迹, 积累了丰富的先民活动遗迹, 记录着多民族共荣发展的民风习俗。辽河文化泛指以辽河流域历史文化为基础的古今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的总和。从地理空间看, 辽河是我国七大河流之一, 处于中国东北地区南部, 流经辽宁、吉林、内蒙古、河北四个省区, 最后注入渤海[4]。地理环境包括平原、丘陵、沙漠、湿地等多种地形、地貌。从新石器时代起, 辽河流域文化便体现出其独特性和包容性, 在辽河流域范围内发现了许多文化遗址, 例如:兴隆洼文化、富河文化、小河沿文化、新乐文化和左家山文化等。这些文化共同见证了辽河文化的产生和形成, 影响最为广泛的是距今5000年左右的红山文化。

辽宁满绣作为传承文化的载体, 其手工技艺虽与现今时代“脱节”, 但是其文化价值和销售渠道不能脱节。为此, 积累辽河文化各分期现有的文化符号, 从简洁美、装饰美、象征美三个方面挖掘辽河文化的艺术内涵, 有助于民间满绣的传承与发展。

(一)朴素原始艺术之简洁美

新石器时代的艺术由于受生产技术、认识差距等因素的影响, 本身具有稚拙、朴素的特点, 并试图获取对于自然界的肯定和指引信息。红山文化是辽河流域原始社会时期文化发展的高峰, 以其为代表的陶器、玉器成为新石器时代的典型代表。红山玉猪龙(如图1)、C形碧玉龙(如图2)、女神头像、玉龟、玉鸟、兽形玉、勾云形玉佩等文物已衍化为符号记录了五千年辽河文化的历史。它们与传统的中国龙形象、女神形象相距甚远, 纯真、朴素的简洁美是辽河文化原始社会时期艺术品所表现出的本质特征, 这也是其令人着迷的原因。位于沈阳的新乐遗址距今已有7200多年, 是原始社会母系氏族公社繁荣时期的村落遗址, 其布局与半坡文化相近。1978年, 新乐遗址出土了一件木雕鸟, 以简洁、洗练的手法雕刻而成, 做工精美, 线条流畅;而新乐遗址中出土的下层文化陶器压印“之”字纹深腹罐(如图3), 高足钵、斜口器造型朴素大方, 这种简洁美恰巧与民间满绣的古朴风格互相呼应, 成为辽河文化的传承与再现。

图1 红山玉猪龙

图2 红山碧玉龙

图3 压印“之”字纹深腹罐

图6 培训结束合影

图7 学员认真完成结课作业

(二)丰富造物文化之装饰美

辽河文化中的各类文物有祈福、生活、信仰等装饰作用, 充分发挥了现有纹样的造物文化装饰之美, 成为文创开发的新途径。辽宁盘锦的文化起源于新石器时代晚期, 与红山文化同源。有许多先人们在此繁衍生息, 如商周时期的部落遗址、战国时期的钱币——燕刀币(如图4)、辽金元时期的瓷器、明代堆积的贝壳等海生物的化石, 都凸显了栖居在辽河口地区的人们曾经的生产及生活方式。各种含义不同、形式各异的装饰纹样交汇, 促成了包容性较强的辽河文化, 值得挖掘, 使其重新焕发生机。

图4 燕刀币

(三)传统生命痕迹之象征美

原始社会, 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以狩猎、畜牧为主, 北方先民在民族性格上表现出豪放、质朴的个性, 各类民间传承的工艺美术作品在艺术表现上展现了大气、粗犷、色彩鲜艳的风格。辽河文化与中原文化毗邻, 且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往来与互补的递进关系。从地理位置分析, 辽河流域处于游牧区向农耕区的过渡地带。辽河的上游地区与蒙古高原接壤, 下游属于农耕区域的辽河平原, 文化的典型性、象征性和地域性使其在中华文明发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十余种地域和民族文化交融的文化复合体:移民文化、农耕文化、游牧文化、关东文化、中原文化、萨满文化交相辉映。辽河流域的先民都是在采集、渔猎、游牧、农耕的社会经济生活中发展起来, 这些极具象征意味的生命痕迹构成了文化发展的多元可能。

三、辽宁民间满绣的保护措施与途径

目前, 各地区非遗项目的保护分为四个方面:当地高校与非遗传承人群主导的科学研究及数据库整理;政府与高校合作的乡村合作社与非遗培训;定期组织非遗宣传活动;文创产品开发。为了保护现有成果, 应充分发挥各级政府、高校、传承人群、非遗爱好者等的优势, 多角度保护辽宁民间满绣的理论与文化价值。

(一)辽宁民间满绣图案及装饰纹样数据库整理

满绣民间刺绣的保护主体为:现有刺绣作品、刺绣技法、民俗民间故事、装饰图案及传承人群五个方面。随着传承人群范围的缩小, 传承技艺也逐步失传, 口耳相传的民间文化亟须结合现有理论研究方式保持活性。发挥科研院所优势, 通过田野考察、跟踪记录、分类梳理、比对研究等方法, 注重对现有工艺制作过程的文字及视频积累, 实现对满绣作品、刺绣技法、内容故事体系和装饰图案的数字化记录和整理, 以供随时查阅及研究, 体现满绣文化的理论研究价值。

(二)建立满绣民间传承人群培养机制

我国高校的发展速度正日渐加快, 基础设施基本完备, 均有相对稳定的师资力量, 且发展目标明确。通过对我国国情的分析及现有经验的借鉴, 制定依托高等院校的满绣民间非遗传承人的培养方案, 并提出使该方案顺利实现的保障性措施, 从一定程度上确保非遗传承人得到充分的关注与保护[5]。如图5—图8所示, 沈阳师范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近年来组织了多次满族刺绣非遗传承人群培训。通过高等教育艺术设计、文化营销、专业实践等课程, 带领传承人群走出创作困境, 不断提升个人能力。

图5 满族刺绣讲座现场

图8 组织结课展览

(三)以互联网为传播载体展现满绣文化

广泛运用新媒体形式, 将满绣工艺从文字叙述、图片拍摄、视频资源录制、代言人宣传等方面整合资源, 实现多角度传播与推广[6]。例如, 在现有博物馆官方网站建立满族民间刺绣数字博物馆, 为人们提供实用的、情感的、合理的展示平台, 以增强民众的参与度、认同度 。另外, 结合虚拟现实技术(VR)的展示, 拉近满绣文化与受众之间的距离。通过专业领域类的微博、公众号、短视频等传播渠道, 提升满绣文化自我传播效率。将故事传承、风格样式、图案寓意、内涵文化作为专业网站、短视频传播的主要内容, 并以不同形式呈现给受众, 扩大满族民间刺绣的传播和交流范围, 将文化精髓与现代设计理念相融合, 创新开拓满绣文化保护的新思路。

四、辽河文化视域下辽宁民间满绣的传承与文创开发

为了保持满族民间刺绣的活力, 除了保护满族民间刺绣现有的传承人群和作品、多角度展现刺绣工艺外, 更应注重其文化内涵的传承与可持续发展。经过提取辽河文化标识性符号、结合满族特色梳理, 从人文情感、文化特色、个人优势三个方面探讨辽河文化视域下满族民间刺绣的传承原则与文创产品的开发。

(一)保持人文情感交流与渗透

以满绣为代表的各类刺绣纹样体现了广大劳动人民对日常生活的观察和感悟, 经过多年的物象提取、含义引申, 寄托着人们对未来生活的希冀与美好愿望。在满绣产品开发中提炼地方特色与文化历史元素, 保证产品的情感寄托功能, 这是保存中华文化多样性的有效途径。主要可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1)故事体现:关注辽河文化刺绣元素本位故事。提取辽河文化元素, 有针对性地将其中特有的故事活化, 形成故事线索或系列特色产品, 以辽河悠久的文化历史和丰富多彩的民族特性, 使这里的文化兼具北方游牧民族的粗犷与黄河流域中原文化的厚重。(2)感受体现:深入挖掘作品的情感寄托功能, 通过图案表现针迹间的真情实感。满族民间刺绣工艺源于“临行密密缝”的针线寄托情怀, 刺绣工艺的创新开发除了要增强对已有民间刺绣作品的保护和宣传, 让辽河文化渗入作品之外, 还要抓住半成品开发、自主图案设计制作等契机, 让消费者充分参与和体会文化的传承, 增强参与感。

(二)突出辽河文化与满族特色

辽河文化有着深厚的满族文化土壤, 满汉民族的服饰特色、饮食习惯、居住环境、礼仪规范、宗教信仰等方面相互影响。满族的萨满祭祀、婚嫁礼仪、语言习惯、丧葬习俗、节日时令以及庙会活动等文化在现如今依然是辽河流域广大人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总结现有辽河文化符号及满绣图案, 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突出文化特色:(1)自然特色主题:辽河文化的白山黑水、四季分明等自然特色明显区别于我国其他地区。山水、树木、花鸟、走兽、地区特产等典型特色图案的充分运用, 不仅可以融合满族文化及辽河文化特性, 更能够区别于现有其他刺绣品类创作作品。(2)文化特色主题:把握历史事件、萨满神话等现有文化、语言主题故事, 基于辽河文化的游牧与定居特色, 结合文字及文学作品、绘画作品, 从文化角度深挖作品内涵, 摆脱目前满族民间刺绣创作枯竭、作品内涵浅显等传统印象。(3)生活特色主题:深度嵌入民间生活, 紧扣真实细腻的乡村生活场景、满族节庆、饮食习惯等文化特色, 对辽河流域人民的日常生活习惯、人文景观、地标建筑等进行合理提取与转化, 令作品饱含地域特色与情感。

(三)把握个人优势及团队建设

突出各级满族刺绣传承人的工艺特色, 充分发挥乡村文化及人才优势, 号召各年龄层次的爱好者加入其中, 责任鲜明地组成综合能力较强的团队。

(1)突出个人阅历:民间手工艺品蕴含着制作者岁月的痕迹和指尖的温度, 这与快消产品的设计、制作和生产截然不同。传承人自身的成长过程需要多方努力, 其赋予刺绣工艺品丰富的内涵。记录民间传承人群的生活故事与生活经历, 将传统文化与时代特性相结合, 丰富产品年龄层次及审美需求, 突出制作者个人的技艺与阅历, 促进个性化设计的可持续发展。(2)发挥品牌优势:手工刺绣产品的开发应尊重大众消费需求, 充分学习国内外著名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科技馆、主题公园、剧院演出、自然景观等文创开发优秀案例的经验, 与本地游客流量较大的文化空间达成合作, 共同开辟手工刺绣专卖店或在线店铺。通过自身及成熟文化项目的共同引流, 合理发挥品牌优势, 共同传播满绣文化。

五、结语

辽宁民间满绣的保护与传承是近年来我国非遗文化保护工作的缩影, 在文旅部、教育部的领导下, 通过各级政府、高校、民间组织的努力已经呈现出新样式、新面貌。传统形式的多样性不仅需要坚持民族手工艺的发展, 更需要体现百花齐放的地区文化。辽河文化视域下满绣的继承与发展需要各方共同努力, 保持民族特性, 解决实际问题, 弥补现有不足, 弘扬民间艺术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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